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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回 切切花语,卿卿曲肠 ...

  •   高青衫手书了一块牌匾,叫做静心斋,在书房门口安上了。他下了凳子,背手看字,告诉妻子:“读书人不容易,这不,要打战了,连个写文章的安稳地儿都没有。心不静可不行!”阿娇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这个书斋先生真坐得住!”高青衫瞪大眼睛说:“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他用一副异常断定的口吻说:“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
      阿娇吃了一惊,道:“改朝换代?不能罢?”高青衫道:“我们活在历史中,千载一遇的盛会。别看全国口号喊得高,我敢说,拨弄着小算盘的人数不尽。”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爱国?谁比谁爱国?是你,是我,还是上面的人?”阿娇犹疑了一下,想了又想,顿了又顿,才挺起胸膛说:“我——”她说了一个字后,立刻又吞了下去,把丈夫的那份一并带进来,说:“我们当然爱国!”
      高青衫双手一打,笑道:“爱国能吃饭活命,能升官发财,我就爱国!比委员长更爱国!”阿娇嗤笑一声,拔高嗓子像只火鸡似地疑他:“你?!”高青衫道:“国家国家,诸侯国方为‘国’,世家方为‘家’。照我说,谁主持天下不需要老百姓呢?孝顺父母,不关孝而在顺,当老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只爱顺民呀!”
      阿娇被他堵了嘴,一个字也回不出来,侧首看见刘妈在池边洗绿豆,借机走去搭话:“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清清静静的呢?”刘妈一小把一小把搓洗豆子,低着头道:“你问我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呀。”阿娇又问:“那你怕不怕?”刘妈抬头看了看她,道:“你们这些俊姑娘要小心呀!”阿娇被她一惊,微歪的身子一下子弹直。
      刘妈咂了一下嘴,道:“庚子年,我爹那时还年轻呢,在北京城讨生活,撞上了八国联军,白天藏晚上躲,才捡了性命。皇帝太后能跑,多少老百姓跑不掉?鬼子们什么都中意,最爱金子和大姑娘。前后也没几个月,那许多家破人亡的,找谁伸冤去?”阿娇道:“打小就听老人们这么说。这不一出事,就从北平跑到上海来了。”
      刘妈道:“上海就是铜墙围成、天网罩住的城市,也有打沉的时候。”阿娇听她这个老人精也毫不乐观,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刘妈道:“我是老骨头了,能有几个日头?你们这些小年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罢。”她说完后,端起锅子摇着头进厨房。
      阿娇站着发了一会呆,她没料到这位老太太会教她逃命,有着大洋房洋大爷的大上海若保不住了,哪里才是安全地呢?出洋避祸是一条路,出洋的钱呢?没有钞,知道逃难的路数也白搭。她想起一个追求过自己的北平阔少,倘若嫁给他,或许婚后他沾毒纳宠,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也总比现下磕磕碰碰着等死来得好罢?有钱并非万能,无钱万万不能,她头回感受到对于丈夫的恨意。
      她恨了片刻,天也遂了她的恨意,披上黑袍。她在自来水龙头下洗了把脸,一回头看见花枝抱着枕头出去,然后轻轻拢上了大门。她恍然大悟的一惊,继而有种油然的敬佩,生死关头,竟效红拂夜奔!阿娇产生一种奇妙的崇拜,仿佛花枝是代替她逃离,去赴一场浪漫的约会。她立时拿定主意要保密。
      但这件事并不秘密,花枝一出门就撞上了曾娘姨。曾娘姨嘴淡,回过头就搬给杨太太:“花小姐跑啦!”杨太太一惊:“你没看错?”曾娘姨手脚并用的比划,说:“一百个错不了!她抱着枕头,八成是会情郎去了。”杨太太半是厌恶半是欣羡,叹着气:“这些新青年呀……”
      睡觉时,杨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宝华,杨宝华也张口结舌起来。他到底是场面上的人,拍着大腿,圆滑地说:“妙呀!果然是新人作派!”杨太太瞪着眼睛,咄咄发问:“新作派就是这样不知廉耻吗?”杨宝华道:“其实也算不上是新作派,古人都敢的事情,今人还不敢吗?恋爱自由,夜奔会情郎,还不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仗都快打到上海来了,谁管明日水复流?”他一面说,心里难奈痒将将的,前几日才想过的事浮上心头。心中虽有想法,也知道效仿不得,并不是那块材料,但是那心思如同一只爬墙的壁虎,在心里挖开了一条缝,昨夜爬出去,今朝又爬回来。
      杨太太又说:“近来钱先生发财啦!在公共租界盘了铺子,打算开张做新生意。发财哟,挡都挡不住。钱太太真是好福气。”杨宝华稍稍打起精神,问:“是什么生意?”杨太太道:“天晓得!钱太太闭口不提的。上回家里短了醋,曾娘姨去借了两勺,回来说开门的佣人脸生。近来牌也少打,偶尔打一次,她手上新添的那只火油钻,又不是瞎子,谁看不见!”杨宝华为着表现自己的感慨,唏了一口气。
      太太还在唠叨,他闭上眼睛假寐,那只壁虎又爬上来搔心头肉。他很快做起梦来。隔壁的美人走了一个,还留着一个。他这一辈子见过美人,偏偏没沾上一个。太太喜欢搬嘴,高家的来历他是一清二楚。人是最怕穷磨的,该是他的,到底跑不了。

      花枝一路奔出去,招了一辆黄包车就往桂家去。紧张令她的鼻尖上冒出汗珠,羞涩使她的腮帮挤出胭脂,嘴唇颤巍巍的,心都要跳出喉来。她的一生从未如此疯狂。她向她的英雄飞奔去,进入他的家,正式跨入他的生活。路边有许多人在行走,是忙忙碌碌的蚁即将归巢。——她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也许明天他就要奔赴战场,也许他不再回来,但是下一瞬他们将属于彼此。
      地方到了。下车费了她一点工夫。车夫催了她两声,她费了很大的劲才踩到地上。付了钱,一回头就看见大门。夜幕正式拉下来,她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影子。半晌,方抱着枕头去揿门铃。花枝数着铃声候门,过了片刻,才有沉稳如山的步声传来。
      她又着了急,忽然就想避开来人。也不知来的是谁,她凑上前将眼睛附在那里窥。门猛然一开,她退让不及,一个踉跄跌入门内。那人忽然见人跌进来,本是一避,看见是谁,才伸手接应。花枝吐了半截的“啊”,因他望着她一笑又咽下去。
      桂向东说:“你——”没说完,先看见她携来的枕头。他是什么都学会了的。他试图将自己镇定下来,可看见她蓬松的发,吹得飞起的发角,手上握着的帕揉得皱皱巴巴的,又觉得非常的可怜可爱。他的心是放在火炉上烙的饼,酥酥软软的,他怕自己下一秒就化了。
      桂向东张着嘴巴,顿了一会说:“你进来。”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果然花枝笑起来:“我进来了。”桂向东轻柔地说:“你只须应一声,我把所有预备的齐齐全全,好去迎接你。”花枝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去,说:“我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过来了。”他关上门,并不去挽她的臂,而是拿走她的枕头。花枝大松口气,跟着他进屋。
      一路进到卧室,桂向东将枕头同他的放在一起。一只绣着青竹,一只绣着玉兰,两只枕头成双成对,有种俗气的喜。花枝放下心来,老辈人相信这种俗气才是长久的,她如今也肯信了。
      桂向东道:“我母亲住在南京,以后我带你去见她。她见了你一定喜欢。她盼着我成家,盼了这几年,总算等到了你。”花枝才慢慢露出一丝微笑,应一声好,慌慌张张说:“我……嗳。”桂向东用温柔恳切的腔调与她说话:“你别怕,她是极懂人事的。”花枝听出了话中的重点,笑着一点头。她渐渐平静下来,可见桂向东眼皮都不眨的望她,她忍不住又紧张,结结巴巴说:“怎么了?”
      桂向东哈哈笑道:“我母亲本来许了人家,父亲巡视时发现了她,立定心意不放过。不管不顾地,到底娶了过来。怪不得她老人家常说‘父子一样的种儿’,她一早把我看透了。”他把秘密透露给她,花枝教他的坦诚小小红了脸,冒出一句话:“我们同他们不一样。”桂向东道:“异曲同工。母亲是抢过来的,你是我骗到手的。”他低下声音。
      他老实承认了自己的秘密,等同在爱情天枰上加重砝码,压低了自己,抬高了花枝。花枝留了心眼,将自己的小秘密加了锁埋在心底,好慢慢腐烂。花枝柔声柔气的说:“你教我上当,我就肯上当吗?”桂向东低低笑起来,他知道肯与不肯的区别。花枝晓得失了口,恼得面红耳赤,像是有人窥探到她刚刚埋葬的秘密,有意无意地挖掘面世。
      花枝在屋子里找着凳子坐下。桂向东抚摸她露出来的圆润臂膀,笑道:“多好,如今我摸着了。”他眯着眼细细的笑,忆到了喜宴那日她的雪背青筋。想来他比宝玉强,到底是称心如意。战争离得这样近,但是一刻不去想就在天边,他们还有时间甜蜜。
      时间太短,这样过分亲密些,她有些不喜。花枝望着他攀在臂上的两只指头,想到了淫语上说的玉火钳,想到自己也羞涩起来,捂着脸,别扭极了的窃笑,指缝透着脸上红红白白的。桂向东不明白她笑些什么,他想也许她在快乐。只问:“饿了吗?我给你下碗面。别嫌弃,我只会这个。”仆人早走了,他亲自在厨房忙活。
      她落在迷海之中,他乘方舟路过,借她虚弱之际而入。她该憎恨他的投机,又暗暗感激他来得恰如其分。她如同每一个陷落在爱情海洋的孤女,每日漂漂浮浮的,海上浮了碎冰,缩手缩脚的痛。不知结局的对岸,风中传来熏热燥闷,海浪袭击沙滩,刷出层层痕迹。一个人行走,未免寂寞,她决心教他陪着走到尽头。

      这日九贞告了假,吊了翡翠白玉汤,味道很足时,灰色的夜幕落下来。余辉将尽时,九贞攀在阳台上看红霞,一霎的事,蟹青色的天边填满了血光。小汽车回来时,她没注意到。靴声响彻在楼梯时,她才发觉爱人的归来。
      九贞站起来迎接他,笑道:“你回来了。”畹九拥抱她,九贞将头枕在他肩膀上枕上许久。畹九陪她坐在外面,问:“在看什么?”九贞指着洋铁围栏外的小路,笑道:“那里,是我们的‘两小无猜路’。”畹九笑道:“应该立块碑作纪念。等我们老了,叫孩子们办罢。”九贞睨了他一眼,道:“别人一看,准腻死了。”畹九倒是很满足的笑了。
      九贞躺在他的腿上。他抚摸着她,是巡视领地的诸侯,从裸露着的小腿摸到脸颊。他的掌腹触在皮肤上,有种真实的恍惚感。九贞说:“以后我们换个地方住着。”畹九露出奇怪的表情。九贞却不满意了:“你好像没有浪漫的细胞。”畹九笑道:“我只要会爱你就好。”因着这句话,九贞又觉得他学到了十成。
      她满足的叹口气,在他怀里蜷了几蜷。蜷了几下,伸出一只手,张着指缝看他。他的眼亮晶晶的,闪着神的光,其中有两条小黑蝌蚪游弋——她看着它们游入自己的心田。她指着他的心脏,笑道:“这里有我,我看见了。”畹九顺势捉住她的指尖,说:“你不怕我将你驱逐出境?”九贞笑道:“你敢!”畹九也笑了,说:“不是不敢,是舍不得。哪里有男人怕女人的?”这是句大实话。九贞听后,却有些怅惘。她抽回手,两只手溜到他颈项里围住,柔声道:“这些日子,我好像学会了温柔。以前都不懂。”畹九知道这一切都缘于自己。他低下头吻了她的唇,像啜了一口梅子酒,一沾即放。
      晚饭时气氛很融洽。任尚秋不时给畹九搛菜。商业上,他是猎豹的华南虎;家庭上,他是护犊的孺子牛。他们将他纠缠老了。灯光下,他的绅士脸白得可怜。九贞给他盛了一碗汤,再是畹九。九贞看他们慢慢喝完了。想着,除开他们,我一无所有。想到这里,酸气争先夺后的上涌。大家赞九贞煲汤好喝。也不管真假了,九贞羞红了脸。
      洗完澡,畹九先出来,躺在榻上。九贞松了头发,穿孔雀蓝宽松睡袍紧着出来,上前抱住他的腿。他笑着:“嗳——嗳——”这时不像大人,却像个小男生,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他力气大,一把拽她上来。九贞掬着他的脸看。他的眉眼英秀,显得脸蛋女气,脾气却很正。并不像她,因为美貌颇有点被惯坏。她细声说:“我要在你心里建个小房子,长长久久住着。谁想进来我都不肯。”大约是真的怕,她一直纠缠这个。她又说:“我们换个地方住了,谁都找不着我们,那就好了。”畹九微微变了脸色。
      畹九握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俯向他,微笑着亲吻她。手臂有电流传过来,舌尖是引路使,淌过忘川,来到上古洞窟。尽头是无极的海藻,跌堕处开出赤金莲。时间颠颠倒倒的过去。仿佛是落了一整夜的雨,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他们一夜没合眼。大约五点的时候,房里亮了灯。九贞整整齐齐妆扮好,回身给他穿衣,说:“今儿我伺候你。”军服佩章上首行横列着部队代号,其下注的是上校参谋慕容玺,九贞在上面摸索着好一阵。畹九静静看着,直到她低下身子给他穿马靴,身子落在他怀里,伸手抚着她的头发,突然说:“别怕。”九贞笑道:“我不怕。”畹九握着她的手拉她起身,马靴踩在地板上,发出铿锵之声。
      畹九洗脸的工夫,九贞泡好了茶,备好点心温好汤。畹九道:“我就喝碗茶罢。秦参谋大约在等我了。”九贞似乎不愿提及这个,而有意地问:“不跟他们道别吗?”畹九顿了一下,慢慢说:“我怕舍不得。”九贞不说话了。畹九坐下来,慢慢喝完了茶。九贞舀一勺汤,诱哄他:“至少吃一勺,就一勺。”畹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勺。
      过了一会,畹九掏出一把勃朗宁,拆解擦拭之后,组装好,推到她面前,说:“会了吗?总归不清净,你留着防身。”九贞不出声,拿起枪就有模有样的拆卸组装,末了问他:“子弹呢?”畹九从橱里搬出一个小匣子,一打开,里面装满了子弹。他笑道:“你这样,我放心多了。”九贞道:“我自然好好的,你别操心我。与其花力气想这些,不如多杀几个鬼子。”她把枪和子弹收在妆匣里。畹九站在身后注视她,道:“得令!”
      临出门时,畹九说:“我给你留了点小礼物。”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只匣子,九贞打开时,是一匣子咸花生米,皮剥得干干净净的。畹九笑道:“我怕你馋。”九贞答应一声,放下匣子,先低下头沉默,才抬头笑道:“我要早点吃完,再叫你剥。”畹九道:“我保证不偷懒。”这里有点保证会平安归来的意思,九贞淡淡的笑道:“可是你说的。”
      一直到外面,才发现黑暗中站满了人。两个人一下子说不出话。任尚秋颤抖着说:“好孩子……”他又叫了一声孩子,说:“要走也不辞行吗?至少,给我们一个壮行的机会。”王叔抱着一坛酒,王婶拿着两只大碗,立刻就斟满酒。翁婿接住了酒碗,任尚秋一仰脖饮尽,咂吧下嘴,眼里微微湿了。畹九一饮而尽,酒气从舌头烧到喉咙,一时令他说不上话。
      任尚秋道:“若说我没抱再见你的希望,那是我不老实。战场上勇敢杀敌,应当有舍弃生命的觉悟。可远方有你的父母,这里还有你的妻子,他们等着你养老送终,生儿育女。我们希望你回来,好孩子。”畹九点点头,好像一点头就是达成任务。他说:“我一定回来。”
      逸文一拳钉在他肩上,笑道:“你这小子,不说一声就想走吗?大哥也有句话托我对你讲:‘勇敢杀敌,保重身体!”畹九道:“是!”方平也说:“祝你胜利!”畹九笑道:“也许等我回来后,已经有孩子叫我姑父了。”大家都笑了。约莫到了时间,畹九向众人行个军礼。任尚秋亲自给他开门,九贞跟着出去。
      两人并肩走着。直到“两小无猜路”的尽头,九贞驻步道:“就到这里罢。将来我也在这里等你。”畹九说:“好。”拉起她的手握了一握松开,几乎没敢多看她一眼就走。九贞看他走了两步,情不自禁追过去,叫了一声畹九。畹九转过身子,立个直挺挺的正,行一个军礼。九贞又说:“我等你。”畹九深深的看她,拖着嗓子说:“嗳——”九贞这才听出他的不舍。畹九一路向前,没有再回头。九贞望着他的背影,马刺碰在地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渐渐就听不到了。她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
      天还没亮,花枝来了。她揿铃,九贞亲自去开。花枝说:“我来看看。”九贞一路引着她进来,好像是她第一次上门。花枝方进门就察觉到少了什么,轻声问:“畹九呢?”九贞幽幽地说:“为着保护第一个爱人,奋斗去了。”她竟吃起祖国的醋。
      花枝很是稀罕的“嗳”了许久,同病相怜似的,几乎要哭出声来,然而却很镇定地说:“我们一起等。他们会胜利归来。”九贞想,我比她幸运一些,我们有过去的岁月。想到这里,于是用力地握了握她。说起来是给她希望,其实都是给自己的。她这时还不大了解,过去的岁月是可数的。
      后来她问花枝:“你等他吗?”花枝笑着反问:“那还等谁?”九贞唔的笑了。不觉晨曦初现,天地之间的秘密都暴露在太阳底下。九贞抱臂坐在阳台上,欲睡难眠,闭上眼的时候,仿佛闪了电,生了锈病的天空发出紫黝黝的光。这是开战的黎明,她永生记得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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