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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一道任务 ...

  •   岑清樾回到昭国的第十八天,寒月他们仍未化妖归来。

      云舒说八成是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可岑清樾却难以做到似他那般气定神闲,一旦手头事务处理完毕,便会忍不住去想这档子事。然后越想越急,越急越躁。

      岑清樾很清楚自己这样的脾性十分要命,所以在等候期间,只能不停地想办法去做些别的事来分心,待在书房里的时辰一日多过一日,练枪时杵坏的靶子也与日俱增。

      但他尽可能的不将这一情绪展露在面上,每每与人照面,嘴角仍悬着一抹自信的笑意。

      自信到让整个部族都以为这场战役人族必能取得胜利。

      可说实在的,战场之上变数万千,最后究竟谁输谁赢,岑清樾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灵蛛给定的期限已不足两月,身为族长的岑清樾再难入眠,一旦辗转反侧,便会散步散去冶铁阁问询兮照的铸剑进程。

      兮照与岑清樾相识了十数年,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后者的焦虑,同时也很清楚用怎样的方法能够让他最快地冷静下来。

      “要打么?”兮照问。

      岑清樾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四下搜寻片刻,找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重剑。

      他走了过去,单手将重剑提起。

      沉甸甸的分量从手中传来,肩膀向下沉了寸许,岑清樾习惯了好一阵子,这才握着重剑走到兮照跟前,同他说道,“已经打了三天了,每回都是大爷我赢,你也不改进改进招式,没意思,不打了。”

      兮照闻言苦笑两声,继续挥打锻铁的锤子,敲得周遭火星四溅,“既然不打,你来我这是要作甚?武器的数目昨日已经告诉过你了,储量并不乐观,玄铁也已告罄,你纵使天天过来见我,我也没法凭空为你化出武器。”

      “这一点大爷我当然知晓。”岑清樾将重剑摆弄了一会儿,觉得乏了,便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并且因为倾尽国库铸造火器,耗光了物资,眼下那些个子民又开始戳着大爷我的脊梁骨骂了......”

      “昏庸也好,无道也罢,反正大爷我都已经被骂习惯了,再坏也坏不过刚继位的那段日子......”

      兮照便循着岑清樾的话锋说道,“还有一些族人认为你行事太过冒进,举全国物资铸造火器委实胡来,让我将你劝上一劝......”

      “有什么可劝的?”岑清樾垂下头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轻描淡写般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从浊兽手里活下去,唯有活着,才有资格去做其它的事。若是到时连命都没了,物资留着是打算日后做陪葬吗?”

      说完,将双手环保胸前,倚着墙壁望向兮照的后背,神情变得肃穆起来,“暂且不提这些扫兴之事了。今次大爷我来寻你,是因为大爷我考虑了三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一个任务非你不可。”

      兮照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疑惑地转身去看岑清樾,“任务?”

      岑清樾勾起嘴角,大步走到兮照身侧,为了避免灵蛛偷听,刻意将嘴凑得离兮照的耳朵近一些,“守着大爷我的记忆。”

      兮照露出莫名的神情,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岑清樾见状笑了出声,又朝兮照勾了勾手,继续挨着后者的耳朵低声说道,“大爷我很清楚以目前的实力定然无法杀掉灵蛛,而且就算能杀,大爷我也不是很想取他性命,所以最后唯有一计——将他直接封印起来。”

      “封印的法子大爷我这儿有,但是需要以六个人的记忆为代价,因为只有大爷我在它山学过封印之法,所以大爷我会让自己成为阵眼。”

      “要如何解释呢......总之只要你能够保证大爷我的记忆往后不回到大爷我这儿,其他六人的记忆也就不会回去,灵蛛也就永远无法脱出这个封印。反之若是记忆尽数回来,封印也就会失去效力。”

      岑清樾说完这些,重新站直身子,发现兮照已经彻底愣住了。

      他大致也能体会到兮照此刻心绪的复杂,因为自己这几日便是这么熬过来的,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但是这个选择对于那个奉命守护记忆的人而言,确实是有些残忍了。

      有的时候忘掉会比记得更加轻松,毕竟记住一切的那个人,是会将其他六个人的责任一并背负在肩的。

      但是岑清樾只放心将这个使命交给兮照,因为他了解兮照,知道他是七人中脾性最为成熟稳重,最能隐忍吃苦的那个,所以只有他才能将这个使命贯彻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若是换做其他人,很可能便会因为这份使命的枯燥、沉重和寂寥,几年后便产生动摇。

      这不是岑清樾一个人的判断,而是他在和云舒商讨过后,一起做出的决断。

      “你先考虑考虑吧。”岑清樾伸手拍了拍兮照的胳膊,不急于眼下讨要答案。为了转变心情,便又在冶铁阁中转了一圈,这回倒是让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全新的火铳胚子。

      岑清樾伸手将火铳拿了起来,虽然还只是个半成之作,但已经能够看出外沿那些精致的游龙纹路了。

      岑清樾将之握在手里掂了掂,隐隐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正通过火铳冰凉的外壁不断传来,便开口问兮照,“这火铳......”

      “给你做的。”兮照回答的倒也直接,“你先前不是说你能够调度青焰了?我便想着倘若日后你能以青焰代替弹药,通过火铳射出,威力必然不同凡响。”

      “可是寻常火铳根本无法承受青焰的力量,所以我便试着重新锻了一把,在里边加了你的另一只龙角,如此一来铳身似乎便能够承受青焰的灼烧了......”

      岑清樾听后面露惊色,忍不住再次端详起手头的火铳胚子,不吝辞藻地夸赞道,“厉害啊兮照!大爷我都没有想到青焰还能这么用!”

      “我只是提出一个想法,真正厉害的还是能够驱使青焰的你。”兮照这般说完,缓缓移开了视线,随后低下头去,似是在纠结岑清樾先前的提议。

      半晌无人说话,只有炉内的明火仍在跳动。

      岑清樾端详完火铳上的每一处细节,扭头去看了兮照一眼,觉得今夜八成是等不来回答了,便打算先行离开,留兮照一人静静。

      结果刚要起身,兮照却突然出声问道,“你说需要六人,但是寒月他们根本不在国中,而且生死未卜......”

      “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岑清樾勾起嘴角,露出一副自信的神情,“我和云舒已经商讨过了,自有对策。”

      兮照大致猜出了这个对策的内容,“找人替代?”

      岑清樾点了点头,随后盯着兮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虽然寒月他们的位置寻人替代会有很多弊端,但终归可以一搏。你的位置却无人可以取代,大爷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说完,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屡次强调这些,有些逼迫兮照做出选择的意味,便又及时补充了一句,“当然,大爷我尊重你的选择。”

      兮照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如岑清樾预料中那般答道,“给我些时日考虑吧。”

      岑清樾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地放下了手头的火铳胚子,告辞道,“那大爷我就不打搅你了。”起身走出冶铁阁,驻足于寂寂的夜色之中,听着耳畔虫鸣,仰头望着月轮,心绪乱得便同那色彩驳杂的乌云似的。

      正要迈步离开,下一刻,原本还很透亮的明月却突然变成了血色。

      岑清樾警惕地握住长.枪,眼睁睁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不知打哪儿飞来了一群乌鸦,生生遮住了漫天星子。

      “乌鸦......”岑清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惊喜的神色,立刻转身往冶铁阁跑。

      推门而入,正撞见兮照捧着个木偶出神的模样。

      兮照惊得双手一抖,木偶险些落地,好在他反应及时,又慌慌张张地将之接住,重新摆回桌案,这才抬眼望向岑清樾,露出不解的神情,“落东西了?”

      岑清樾气喘吁吁地摆手,“不是!”将身子侧去一旁,背部紧贴门板,好让兮照能够看清屋外光景,“寒月回来了!”

      话音落下,身前刮起一阵迅风,不待岑清樾回神,兮照便已经跑去了阁外的草坪上。

      寒月收起羽翼,优雅地降落在兮照面前,身后乌云般的鸟群将穹荒和覆水一并撂下。

      不多时,鸟群便与血月结界一道消散在了夜色里。

      寒月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径直绕过兮照走去了岑清樾跟前,同他说道,“穹荒的状况很不好,他二人还被蛛丝缚着,我没法解开,你们想办法吧,我去歇息了。”

      岑清樾连忙伸手抓住寒月的肩膀,不可思议地问道,“阿月你这是......翅膀又长出来了?”

      “嗯......”寒月瞥了一眼岑清樾那被刘海遮掩的断角伤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托化妖之法的福......”虽然很想表现出形同久别重逢的欣喜,但是一路上来消耗实在太大,他困顿的很,只想倒头就睡。

      “让寒月去歇息吧,这里的事交由我来处理。”兮照用腰间的匕首试着割了割覆水身上的蛛丝,虽然没能割断,但心中已有定数,“清樾,你唤些青焰出来。”

      岑清樾便合上双眼,将丹田中的火种顺着经脉调度到了手心,再睁眼时,手中已经腾起一团火焰,寒月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岑清樾将青焰送到兮照跟前,左右寻不到寒月的身影,便将注意力全都投到了穹荒和覆水的身上。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岑清樾还是被穹荒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阿荒......你的眼睛......”

      两行血泪已经沿着麻布边缘流了出来,红艳艳的血窟窿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麻布展现在岑清樾眼前。穹荒本人却似不知痛般笑着,出言宽慰众人,“无事,虽然看起来挺惨的,但其实我还能看见一些东西......”

      一旁的覆水却早已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闻言又哭得更加厉害了,“阿荒,都怪我没用......”

      穹荒无奈地笑了两声,循声将头转去覆水所在的方向,“这事怪不得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虽然丢了一双眼睛,但我活过来了......嘶,疼......”

      兮照将匕首放在青焰中烫了片刻,割断了二人身上的蛛丝,将穹荒打横抱起,同另外二人说道,“我先送穹荒去找云舒治伤。”

      岑清樾沉默地点了点头,目送兮照离开院落,开口问覆水,“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地告知大爷我。”

      覆水抱膝坐在草地上缓和了好一阵子,直到不再抽搭得那般频繁,方才开口同岑清樾说起了三人这段时日的遭遇。

      “......”

      “......后来是寒月救了我们,又带着我们去了神农部落。”

      “神农不在部中,携一众族人寻百草去了。部中剩下的那些弟子帮阿荒止住了眼里的血,却没法代替神农答应我们出兵支援的请求,于是我们又去了女娲部落。”

      “女娲娘娘始终没有现身,但是托身边的侍女告诉我们,眼下这种情况,除非包括伏羲部在内的所有部落联合起来,方才会有那么一线生机。否则她女娲部落纵使愿意援手,到头来也只是派人前来送死。”

      “不过她说她愿意替我们去劝说伏羲族长,只要伏羲族长愿意发兵,女娲部落便也一同发兵......”

      “在这以后,我们又去了黄帝部落。”

      “轩辕族长的想法同女娲娘娘差不多,并且告诉我们,‘为王之道’当以子民为先,一族之长的职责便是护佑自己的部族平安延续。按照昭国眼下的处境来看,想要取胜无异于逆转命数,尽管他出于私心想要相帮,但是为了黄帝部落的大局考虑,需要再观望一段时日......”

      “后来我们又陆续去了几个部落,有些让我们吃了闭门羹,有些部落的族人则直接叫我们回来等死......”

      “再后来,阿荒的眼睛又开始流血了,我们没有办法,便只能先回到昭国......”

      深秋露浓,为覆水的话语更添几分寒意。

      夜风拂过,将岑清樾暴露在衣裳外的皮肤吹得冰冷。

      东方既白,话音消弭,却一字一句凿刻在岑清樾的心口。

      他将拳头握得青筋暴突,骨节作响,却无处宣泄这份无力与怒意。继天之门前的羞辱,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弱小的可悲。

      因为弱小,所以他连自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不仅如此,反倒还要依靠他们,从他们那里汲取帮助。这样的自己,当的究竟是什么狗屁族长!

      “这一仗一定要赢......”

      岑清樾对天、同时也对自己发下了誓言。

      “一雪前耻。”

      不赢则亡。

      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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