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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血与阴沉木 ...

  •   岑清樾与灵蛛在满是风雪的深山中寻觅了五天五夜,期间无数次遭逢陷阱、招惹野兽、陷入迷途。而这一切,岑鬼并没有通过梦境呈现给玄鬼。

      在玄鬼看来,自己上一秒还在跟随岑清樾在雪深的山道上寻觅着天材地宝,下一秒,周遭的光景便已陷入扭曲。

      待到景色恢复如常,他已置身在了一座黑黢黢的地下溶洞中。

      溶洞地势倾斜向下,温度较夏日里的荒海还要灼热数倍,附近的岩石上盘曲着如藤蔓般的赤红纹路,似都是从岩石缝隙中渗出的岩浆。

      洞窟内浊气浓重,凭借过往经验,玄鬼断言此处必然存在着实力强劲的护宝浊兽,倘若岑清樾与灵蛛寻至此地,必然会为争抢宝物与浊兽引发一场恶战。

      那么接下来自己将要看到的景象,会否就是岑清樾与灵蛛的联手压制护宝浊兽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玄鬼循着地势一步步朝洞窟深处走去。

      一连走出很远,耳畔却依旧是静悄悄的,并没有预想中的兵刃碰撞声传来。

      玄鬼不禁有些疑惑,甚至怀疑起会否是岑清樾遇上了什么危及性命的困境,赶路的步伐便更快了一些。

      直到拐过通往地底的最后一道弯,视野中出现赤红色的岩浆,玄鬼方才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三数过后,他突然顿住脚步,为眼前的光景所吃惊。

      预想中的激烈打斗并未出现,或者说已经出现过了,而他来迟了一步——两条生着黑红鳞片的蛇形的浊兽已被打趴在地,七寸位置各烙着一个枪杆粗细的血洞,半拉身子浸泡在咕嘟冒泡的岩浆河流里,舌头萎靡地搭在嘴角,显然已是魂飞天外。

      而在蛇尾所指的方向上,有一方被岩浆环绕的小小孤岛。

      孤岛上光秃秃的,唯中心区域的土壤颜色发黄,与周遭有些许差异,可以看出那里原本似乎放置着什么。

      而就在蛇形浊兽的尸体附近,岑清樾正一手执着长.枪,一手托着截黑漆漆的木头,倚着块巨石似笑非笑地同灵蛛抱怨道,“这玩意便是天才地宝?恕大爷我眼拙,委实看不出它宝贝在哪儿。”

      “这可是麒麟血阴沉木!”灵蛛似乎很清楚这件宝物的身份来历,见岑清樾如此的不识货,只气得当场握拳狠狠捶打手心,却还要耐着性子同他一一解释,“此木受麒麟血浸染,埋于灵气丰腴之地百年不烂不腐,哪怕只是掰下一块指甲盖大小,那都是克制阴邪之物的利器!”

      “你晓得有多少人巴望着要得到它吗?”

      岑清樾单手摆弄木料的动作顿了顿,虽然面上仍是深深的怀疑,手上的动作却逐渐小心起来,“你没唬我?”

      “大爷我吃饱了撑着唬你作甚?”灵蛛以响亮的语调表达了内心的愤懑,吼完后,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觉得是时候推进自己的计划了,便同岑清樾说了一通真假参半的话,“这天材地宝颇具灵性,须得认主方才能够为主所用。而在一般情况下,最简单的认主方式便是用血。”

      岑清樾对此闻所未闻,拧着眉头追问道,“用血?你的意思是,大爷我要将它送给老师的话,还得用老师的血来让它认主?”

      “不错。”灵蛛循循善诱道,“只有用他的血让阴沉木认了主,才能免去日后被他人抢夺的可能。难道你想看着辛辛苦苦得来的宝贝被他人抢走吗?”

      岑清樾觉得灵蛛说的有些道理,却还是有一事不明,便扭头看向地上瘫着的蛇形尸首,开口问道,“可它说到底只是一块木头,又如何能做到克制阴邪?大爷我看这蛇也是浊兽,不仅没怕这物事,反倒守着看着,这哪里是怕的作态?”

      “你傻啊?”灵蛛指着岑清樾手里的木头继续解释道,“只要它还是一块木料,那就是普普通通用以聚集灵气的宝贝,唯有制成更加厉害的武器,方才能够挖掘出潜藏的能力。”

      “兮照不是在黄帝部落那儿学习铸造之术吗?你书信一卷,托你的神农伯伯将信与木料带去给他,让他做个兵器甚的再通过商队送回来不就成了?”

      “既是制礼赠人,赠的又是心上人,终归是越用心越好......”

      岑清樾将灵蛛的一席话放在心头反复品味咀嚼,越品越觉得言之有理,忍不住点头以示认同,随后又道,“你说......老师会答应将血给大爷我吗?”

      “你将此中利弊同他细说,他自然能够理解。”灵蛛虽然嘴上说的这般轻巧,可是一想到尉迟玹的脾性冷淡不似常人,心里便也没了底。左思右想,便道,“这样吧,挑个尉迟昙和尉迟萤都在的日子去寻尉迟玹,让他们帮衬着你说说话。大爷我觉得他二人应当是会向着你的。”

      说完,忽然记起了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点,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根骨针交给岑清樾,并叮嘱道,“你用此物让尉迟玹取血,伤口会较刀伤小上很多,愈合的也能更快一些。”

      岑清樾闻言接过骨针,捏在手里细细打量,发现除了针孔附近绕着一小圈红线之外,与寻常骨针并无两样,便放心收下,拍着灵蛛的胳膊夸赞道,“可以啊,想得还挺周全。”

      “这是自然。”灵蛛见岑清樾收下了骨针,便也回敬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的笑容被额发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大爷我行事从来面面俱到,既是答应了要帮你,那么无论用何种手段,大爷我也要助你达成目的......”

      “你放心,尉迟玹他注定会成为你的人......”

      “照大爷我说的去做便是。”

      ......

      从雪山回到尉迟部落后,岑清樾稍稍安分了一段日子。每天遵循着部落晚辈弟子们的作息,早起上课,黄昏归家,老实得叫那些与他相熟的弟子们都感到怪异,只觉得他是吃错了药,或者是被人给夺舍了。

      然而只有岑清樾自己才知道,他是在等待着一个与尉迟玹洽谈的大好时机。

      这个时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是即将到来的部落祭祖大典。

      所谓的部落祭祖大典,顾名思义,便是为了祭奠先祖而举办的庆典,大约每百年才会出现一次,岑清樾只在儿时有幸经历过一回。

      当时因为年纪很小,所以他只依稀记得昭部落的大典之日甚是热闹,气氛也很欢快,每一名参与祭祖的族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所以他便觉得,哪怕尉迟部落与昭国的风俗相距甚远,想来在祭祖一事上应当也都是差不离的。若是自己在这等好日子里同尉迟玹提些要求,应当也会更加容易通融一些。

      于是乎,他便就这般埋头等待,打定主意不在洽谈前夕出现在尉迟玹面前搅扰后者清净。

      就这样一连等了十来日。

      第十五日时,它山的大雪罕见的停了。

      天难得的放了晴,岑清樾寻思许久不曾听到尉迟玹的声音,便在练完枪法后特意绕了条远路去书房,打算在门前听一听尉迟玹的说话声便回屋去,却不想恰巧听见帐内传出尉迟昙的说话声。

      她说的是,“今年的祭典你们准备怎么办?还是同往年一样的流程?”

      紧接着,尉迟萤清朗的说话声也飘了出来。他道,“终归是为祭典父神,当不可怠慢。”

      最后,尉迟玹清清冷冷地“嗯”了一声。

      岑清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门前反复聆听确认,好半晌方才确定尉迟部落的这三位族长终于聚在了一处!

      眼下正是灵蛛口中说的,向尉迟玹讨血的大好时机!

      岑清樾狂喜得心跳都险些漏了一拍,庆幸自己今日特意来了一趟。见侍卫有要进去通报的打算,便忙伸手将之拦下,同他比了个噤声手势,说明道,“正事为重,待老师他们商议完了,大爷我再进去打扰。”

      结果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一个时辰后,讨论进行到了收尾。

      尉迟萤将商讨出的结论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通,见尉迟玹和尉迟昙没有异议,便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那便先这般安排吧,你二人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萤。”尉迟玹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竹简。

      尉迟萤以为尉迟玹是要交待什么关乎整个部族的大事,便忙摆正了身子等候下文。

      “这段时日......”尉迟玹顿了顿,视线不自觉下移,似是在思索究竟要不要问出口。良久,方才重新开口,语气淡然地问询道,“......岑清樾这段时日有照常去书塾上课?”

      “啊......”尉迟萤显然没有料到尉迟玹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身侧的尉迟昙用胳膊肘杵了杵他的腰窝,方才回神答道,“一切如常,不曾缺席。”

      “嗯......”尉迟玹平静地应了一声,此外没有更多反应,又重新拿起了手边的竹简。

      尉迟萤同尉迟昙对视一眼,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半晌过后,尉迟玹终于又放下了竹简,若有所思地续上了之前的疑问,“那他近来身体、精神尚佳?”

      尉迟萤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惊讶于尉迟玹的疑问,转而轻笑着答道,“尚佳。你怎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尉迟玹便十分自然地答道,“他毕竟是外族来的客人,我为一族之长,不可过于怠慢。”

      尉迟萤无法从这番言辞中寻到什么端倪,不禁有些失望,只好附和着说道,“原来如此。”

      尉迟昙全程默默地坐在一旁,视线一会儿落在尉迟玹身上,一会儿又落在尉迟萤身上,左右摇摆了好一会儿,忽然勾起嘴角笑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近来族里有不少姑娘寻我,想问一问清樾殿下的婚配事宜。”

      “她们都觉得清樾殿下很有本事,能保护人,相貌又是天成,赏心悦目,脾性还很易于亲近,同他在一起时总不缺乐子,所以便托我试探阿玹你就联姻一事的口风。倘若你肯松口,她们大抵便要出手了。”

      尉迟玹闻言眸色微黯,语气倒是依旧冷淡果决,“族规有言,尉迟部落不与外族联姻,哪怕是入赘也不可以。”

      “哎,果然。”尉迟昙苦笑着摇了摇脑袋,也不再继续追问什么,只低声感慨道,“不过想来就算你同意了,清樾殿下怕是也不会答应吧......”

      帐外,原本只是在等候时机的岑清樾已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成为三人交谈的话题中心,而且最初竟然还是尉迟玹主动开口提及的自己,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受宠若惊如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眼下不正是入帐的大好时机?这个关头进去,有了三人的交谈铺垫在先,自己的出面便显得十分自然了。

      打定主意,岑清樾连忙用手势暗示身侧的侍卫进去通报。

      不多时,他便在侍卫的恭请下走进了暖融融的帐子。

      帐内,尉迟玹仍端坐在最高处的书桌后头,上身坐得十分挺拔,纵然火盆中的暖意为他勾勒了一圈暖橙色的轮廓,也仍无法掩去那份从骨子里溢出的清冷。

      尉迟昙同尉迟萤便各自坐在矮桌一侧,似是为了迎接岑清樾而特意挪了位置。

      “清樾殿下来的可真是时候。”尉迟昙将双眼弯成一弯好看的月牙,十指交叠置于胸前,笑吟吟地说道,“方才我们正同阿玹谈到你呢。”

      提及此,岑清樾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便又乱了些许,不禁怀了点儿期待,抬头朝尉迟玹看去。

      紧接着,便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尉迟玹仍是在埋头翻阅竹简,无论如何也不肯抬头看向自己这边。

      岑清樾瞬间就被拉回了现实。

      他再次清楚地意识到尉迟玹是有些嫌恶自己的。而那人先前之所以会主动关切自己,也只是出于一位族长和一名老师的责任。

      至此,岑清樾突然觉得方才心怀期待的自己显得无比可笑,但是为了不至于太过失态,只能止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面上仍旧摆出一副自信的笑意。

      他一如既往地,用爽朗且带着调笑的语调同三位族长说起了赠予阴沉木一事。

      三位族长的反应也同灵蛛先前预想的一模一样:尉迟玹态度冷淡,对赠礼一事既不反对也不同意,却很抗拒送血。尉迟萤和尉迟昙便主动开口劝说,甚至都不需要岑清樾再耗费口舌。

      岑清樾便继续绷着笑意,站在小高台下一言不发。

      最后,尉迟玹看在尉迟萤和尉迟昙的面子上选择了妥协。

      他接过岑清樾递来的骨针,在中指的指尖上轻轻地扎了一下,又接过尉迟昙送来的冰石小瓶,将血一滴滴地滴入其中。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

      每一滴落下时的韵律都敲打在岑清樾心头。

      片刻后,半是剔透的冰石小瓶被送到了岑清樾手里。

      火光的映衬下,瓶子的冰壁中渗透出一丝殷红的色彩。岑清樾打量着这些在瓶身内摇摇晃晃的液体,不知怎的,心境便好似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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