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碧落黄泉处》临世写尘

206、灵蛛的计划

　　岑清樾离开温泉后一路飞奔去了尉迟玹的住处，还未抵达，便透过窗子发现屋内没有火光。

　　既是没有火光，也就不确定屋子的主人究竟是睡下了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不会是一个叩门叨扰的好时机。

　　岑清樾缓缓放轻脚步，最后停在了距离屋舍十步之遥的雪地里，开始思索明日究竟要去哪里同尉迟玹碰面。

　　“咦？这大晚上的你在这儿作甚？”

　　一道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岑清樾闻声回头，发现说话之人竟是灵蛛。

　　眼下灵蛛正裹着身兽裘站在不远处的火堆附近，头上肩上落满雪花，手里提着个用花绳捆扎的树叶包袱。

　　岑清樾未作多想便走了过去，如实将沐浴时发生的一切告知了灵蛛，随后反问道，“大爷我已如实交代了，你是否也该解释解释为何你会这个时辰出现在此？”

　　灵蛛闻言一笑，偏要卖个关子，只将树叶包袱拎到岑清樾眼前晃了晃。不多时，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从树叶缝隙间散发出来。

　　这股肉香不同于尉迟部落一日三餐的干瘪果脯和肉干，是十分新鲜醇厚、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岑清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追问灵蛛，“你从哪弄来的？”

　　“去你先前说的结霜雪原抓了几只螃蟹烤的。”见岑清樾面色将变，灵蛛又忙补充一句，“放心，没碰那些白鹿，不会对玹族长造成什么伤害的。”说着，睨了眼不远处的住屋，提议道，“眼下既是不便敲门，不若回去就着小菜喝点小酒讨论讨论你的计划？先前从神农部落带回的那两坛子酒可以启封了吧？”

　　岑清樾闻言回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屋子，思索片刻，接受了灵蛛的提议，“行，先回去喝酒！”

　　二人迎着风雪回到住处，推门前，岑清樾走到屋子一侧，挖出了埋在树下的两坛子酒水。转身回到屋里，在玄关脱了外袍。

　　岑清樾在干这些事时，灵蛛已将小菜摊开在了桌上，见岑清樾还没走进里屋，便先坐去壁炉跟前，悠悠地往炉子里添起了柴火。

　　“尉迟部的天气还真是恶劣啊......”灵蛛看向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的窗户，因为风雪渐大，摆在廊下的火把已经彻底熄了，偶尔能从窗户缝隙窥见外头的浓重夜色。

　　“是啊，还好我二人脚程够快。”岑清樾将一杯倒好的酒水递给灵蛛，自己则撑着身子倚坐在桌案上，转着酒杯道，“若是你没看到大爷我的话，恐怕大爷我眼下已是老师门前的一尊雪人了。”

　　“那可不一定。”灵蛛知道岑清樾是在夸奖自己，却忍不住玩笑的心思，调侃后者道，“兴许大爷我没瞧见你，你在尉迟玹门前成了雪人，而尉迟玹恰好看见将你领进屋子，你又昏昏沉沉直接将他拉到榻上......”

　　“暴风雪夜，二人独处一室，兴许就是令一出故事了。”

　　“......”岑清樾哑然失声，放下酒杯便要往屋外走，“大爷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那你怕是走到半道就成雪人了。”灵蛛伸手拽住岑清樾的胳膊，将他拉扯着坐到地上，端正面色问道，“好了，别说笑了，谈些正事，你接下来究竟打算怎么做？”

　　岑清樾便也收敛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严肃地说起了自己受萤启发后的一些想法，“正如你先前所言，大爷我看待他确实与旁人不同，也希望他能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大爷我。”

　　“可是大爷我脾性素来急躁，一旦情绪上来了，很容易不受控制。之前诉请时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弄砸了一切，令他对大爷我视而不见。”

　　“眼下他既是有意躲我，大爷我再去黏着反倒容易火上浇油。所以大爷我也在克制着不去打扰他，可若是当真一直克制，他又有意避开，两个人便当真没有了交集，肯定不是长远计策。”

　　灵蛛饮下酒水，细细品味着岑清樾的所思所想，忍不住感慨道，“看来你当真有认真思考过......”

　　“这是自然。”岑清樾拎起酒坛子又为灵蛛斟了一杯，清澈的嗓音里隐着七分希冀三分疲惫，“所以大爷我总得想些办法让他不时记起大爷我的存在......”

　　“当年萤为了追求昙，会满足昙的一切愿望，锲而不舍地陪伴在她身边。但是这个办法在老师身上并不适用，因为老师绝不会坦率交待自己喜欢什么，更不喜欢旁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所以照搬萤的方法是肯定行不通的......”

　　“大爷我的话，眼下倒是有几个打算。”岑清樾搜肠刮肚编排着话语，试图将自己的想法尽数传达给灵蛛，“首先，他既是避着大爷我，那大爷我也就没必要总去他面前晃荡招他厌烦了。其次，大爷我对他的了解远不及萤对昙，所以打算寻些空闲去部落内找人问问老师他究竟喜欢什么......”

　　“知道了以后呢？”灵蛛不禁有些好奇。

　　岑清樾便如实道，“挑拣老师喜欢的物件送给他。”

　　灵蛛又问，“那要是他不收呢？”

　　“不收......”岑清樾思索再三，最后给自己择了一条退路，“转赠给萤、昙还有其他人，总归不能拿去扔了。”

　　听到这个回答后，灵蛛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比起放任岑清樾这般劳心劳力地追求尉迟玹，自己直接将后者绑了丢到前者榻上，让他二人生米煮成熟饭岂不来得更快一些？

　　思及此，灵蛛忍不住笑了两声，用右手提起酒坛给自己重新斟满了一杯，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型。

　　他觉得到时岑清樾一定会很感激自己。

　　而被蒙在鼓里的岑清樾却仍旧静静地望着灵蛛，等候后者给自己的计划一个评价。

　　“......挺符合你的性子的。”灵蛛将新添的酒水缓缓饮下，回味许久后给出了这么一句回答，也不谈褒贬，开口便揽了个活计，“若是在物件的获取上没有路子，大爷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你若想亲自动手去做，大爷我也可以教你一些制作方法。”

　　岑清樾顿时开怀不少，勾起嘴角锤向灵蛛的胳膊，夸赞道，“真不愧是大爷我的好兄弟！果然够仗义！”

　　“原来这就是仗义吗......”灵蛛低低地念了一句，举起右手同岑清樾碰了个杯，提醒道，“你别光顾着说话了，倒是也多喝一些啊。”

　　“喝喝喝！”岑清樾兴致大好，仰起脑袋将酒水一口闷了。

　　灵蛛便又替他斟了一杯......

　　二人饮酒笑谈，一直闲话到了后半夜方才洗漱入睡。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岑清樾便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出门去了。

　　他用一整天的时间走遍了尉迟部落的住屋区、授学区和巡逻站岗区，同不下三百名尉迟族人搭话，就为了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到尉迟玹的喜好。

　　可是到了傍晚，当他回到住屋将一日成果整理出来，却意外地发现根本就没有十分有用的消息。

　　“族长他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族长他大概只喜欢部落吧？”

　　“你是要给族长送礼物吗？那我偷偷告诉你，以前有很多人给族长送过，但是都被退回来了......”

　　“如果一定要送的话，送些比较实用、不像是礼物的物件会比较好吧？”

　　灵蛛将兽皮上的话逐字逐句过了一遍，屈起双指敲了敲姑且还算有用的几句，提议道，“不像是礼物，又比较实用，还要合乎尉迟玹的身份......”

　　“你觉得香炉怎样？”

　　“香炉？”提及实用，岑清樾第一时间想到的物事只有锅碗瓢盆、桌椅床榻，全然没想到还有香炉可以赠予。经灵蛛提醒，想起尉迟玹总是坐在书房读书，容易疲累，而香炉燃起的香息又能很好缓解疲劳，确是赠礼的上选。

　　“既是赠送香炉，香丸也要一并相赠吧？”岑清樾考虑的十分妥帖：尉迟部落鲜少与外界交往，部落内又无药草香料，若是不想办法解决香丸来源的话，炉子迟早会变成一无是处的装饰。

　　“这个你放心，包在大爷我身上。”灵蛛将兽皮按在桌角，另一只手插着腰，笑得有些许意味深长，“保准调出叫你二人都满意的香来。”

　　“至于香炉，你是希望大爷我去最近的神农部落换一个回来，还是你自己动手做？”

　　“当然是自己动手。”岑清樾说着，在兽皮的空白位置画了一个扁圆扁圆的香炉轮廓，轮廓四角缀着花，花萼附近布着几道形如藤蔓的纹路装饰。

　　画完后，岑清樾便开始低头琢磨，一会儿究竟要去哪里取土。

　　“画的不错。”灵蛛将兽皮上的香炉看罢，继续提醒岑清樾，“若是到时土有剩余，你也可以做些碗盆甚的给他送去，若是忙不过来，大爷我也可以替你做上几个。”

　　岑清樾颇为感动，经此一事对灵蛛的好感大幅提升，暗暗在心底起誓：日后将灵蛛带回昭国，定要予他一个将领位置，还要帮他寻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二人生了孩子以后，自己要连同那个孩子一道委以重用。

　　“时辰还早。”在岑清樾胡思乱想的空档，灵蛛已经走到了窗户边。他探头看了看屋外的天气，简短交待道，“大爷我去寻些制作香丸需要用到的材料，下雪前便回来。”

　　岑清樾听后便也跟着起身，将长.枪别在腰带上，同他一并出门，“正好，大爷我也去寻些制炉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