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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神农部落 ...

  •   山中的风雪比岑清樾预想中来的要大,如果说从山脚到山腰的那一段路尚且能够凭借意志坚持下来,那么从山腰开始,往后便是寸步难行。

      岑清樾和灵蛛在山腰盘桓了好一阵子,始终没能在及腰深的雪地里找出正确的道路。

      周遭都是千篇一律的白,呼啸的风雪迷离了视野,虽然灵蛛有心一边走一边放花绳作标记,却也忽视了最为重要的一点:花绳会被风雪掩埋。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中的花绳已被风雪冻在了冰层之下,扯都扯不出来。如此一来便连折返它山都成了奢望,身后来路已是苍茫天地里遥不可及的虚无。

      是的,他们迷路了。

      “啊......”灵蛛被冻得吐了一口白烟,原本尚有些余温残留的烟雾一离开身体便被大风吹回了脸上,在眉眼口鼻附近结成细碎的冰碴。

      灵蛛伸手抹了一把面部积下的细雪,强忍住嗓子眼里的颤音,开口问身边的岑清樾,“大爷我就问你这下该怎办?别说救人了,自己的命八成都得搭进去,难怪尉迟部的那些家伙不肯跟来!”

      “哈哈哈哈......”岑清樾以长.枪为拐,勉强同灵蛛保持着一样的步调,纵然身陷迷途,肩头积雪已有一掌之深,心境却仍是一等一的自信,“大爷我日后可是要成大事的人,才不会交待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说着,扯了扯腰间拴紧的花绳,确认没有松散的迹象,方才继续埋头赶路。

      花绳的另一端系在灵蛛的腰上,这般做的最初目的是为了防止二人在风雪中走散,不过就眼下来看,二人被困在雪地里的同一处和各自被困在风雪中的不同地方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大爷我想不明白。”迎着风雪又走了一段路,大抵是太过无聊和体力将要耗尽的缘故,灵蛛便开始依靠说话强行提起精神,“那分明是浊兽和尉迟部落的战争,你只要躲在石头后边看着便好,为何偏要冲出去救那个男人?”

      岑清樾想也未想,径直答道,“他可是大爷我憧憬了近十年的人!怎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十年?”灵蛛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侧过脸瞥了一眼逐渐落在身后的岑清樾,语气似有不满,“你可想过若是当时那两只浊兽没有退走,死的可就是你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岑清樾十分坦率地接受了灵蛛的教训,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但是那个时候,身子就是快过脑子一步先冲了出去......看着他受伤的模样,大爷我当真没法儿坐视不理......”

      “而且说句实话。”岑清樾越走越喘,却还是断断续续地笑了两声,说出了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其实你当初也可以立刻抛下大爷我回蜘冢森的,不是吗?只要不管大爷我,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些个麻烦事,哈哈哈哈......”

      “你!”灵蛛早便因被困风雪憋了一肚子火气,见岑清樾竟还敢说这些风凉话,当即怒意便上来了,转身便要去揍后者一拳。

      结果拳头还未捏紧,身后便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灵蛛循声转头,视野中已经没有了岑清樾的影子,但是腰间的花绳还在。

      灵蛛循着花绳朝雪地看去,目之所及,岑清樾已经脸朝下倒在了积雪里,受伤的胳膊覆满了冰碴子,长.枪滚落在旁。

      灵蛛便用脚将岑清樾翻了个面,盯着后者那已被冻得铁青的面色看了许久。面上的六道红纹缓缓睁开,八只眼睛在风雪中闪烁着诡异的血光,腰侧生出一只带着毒刺的螯足,迅速朝岑清樾的脖颈袭去。

      “......”

      毒刺停在了半空中,久久没有刺下。

      “嘁......”灵蛛不满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叹息,皮肤上浮现出浊兽独有的赤红纹路,迎着风雪现出的真身仿若一座巍峨小山,轻易便替岑清樾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

      随着灵蛛身形的变化,那些缠绕在岑清樾腰间的花绳也变回了蛛丝。

      灵蛛就势吐出更多丝线,将岑清樾裹在了一个巨大的茧子里,像提包裹一般将茧子衔起,继续迎着风雪,迈开步足去寻通往神农部落的道路。

      而这一切都被紧随岑清樾而来的玄鬼看在眼里。

      至此,又一场梦境缓缓落幕。

      待到下一场梦境出现时,眼前的景致已由皑皑风雪变成了一间充斥着药草香气的帐篷。

      帐内随处可见各类盛放药物的瓶瓶罐罐,矮桌上摆着一个石臼,石臼内还残留着一些未取干净的药泥,一名身穿藤草衣物的长发少年正跪坐在床榻跟前,用那些药泥为榻上之人处理伤口。

      而眼下躺在榻上的那位病患,自然便是岑清樾。

      榻上的岑清樾微微睁眼,瞳孔并无光泽,显然意识尚还处在一种未有完全苏醒的混沌状态。

      与此同时,帐内气温骤降,以床榻为中心,周遭凡肉眼可见之物皆以一种十分可怖的速度蒙上薄冰。

      为岑清樾敷药的少年慌忙起身,化作一团淡金色的灵气将前者包裹其中。

      在灵气的滋润下,结冰的速度稍有减缓。

      帐帘被人掀起,一位拄着藤杖,头顶生着犄角的男人走入帐中。

      他的额头上束着一根碧绿的藤草,藤草上缀着血红的宝石,身上披着的袍子虽算不上有多奢华,但纹路却很错综,足以证明此人的身份不俗。

      “神农大人。”灵气重新化作少年模样,赤脚落在冰上后被冻得跳了一跳,逃也似的躲到了神农身侧。

      直到这时玄鬼方才认出这名少年的身份,正是山鬼。

      不过这时的山鬼就气质而言倒是同记忆中有些许出入,看起来更加单纯。

      神农抬手揉了揉山鬼的脑袋,将藤杖凌空一点,褪去了帐内冻人的寒冰,缓缓走至榻前,面带忧虑地打量着瞳色浑浊的岑清樾,感叹道,“当年我手头别无他法,所能做的也只是为他母子二人抑制寒气,可这病终归久抑不得,一别廿载,终归还是爆发了......”

      “那这蠢材还有救吗?”这个年纪的山鬼似乎已经同岑清樾很是相熟了,眉眼中蕴藏着浅浅的忧虑,“连神农之息都化解不去,这究竟是什么寒气......”

      神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平静地解释道,“这是天谴。他娘亲本是伏羲座下的一位女武神,为伏羲部落披荆斩棘,同众将一起开辟了通往九天的道路,却也因此一役灵脉尽损,重伤跌落凡俗,遇上了不知因何缘故失去记忆的昭王......”

      “他二人相互扶持,一路拼杀,探寻回到昭部落的方法,后来听枢姬自己说,他们是在历经九死一生后,在一众浊兽尸体的见证下结成的连理。”

      “当时的天很黑,头顶的乌云好似都在围着他二人打转,身下一堆腥臭的尸体,新鲜得就好像随时都会再跳起来。”

      “他们的身上也都是血,又脏又狼狈,她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死在八荒,但是那个男人却带着她攀上了四野最高的山峰,指着天与地的交界处,许诺必会带她回家。”

      “后来他迎着猎猎的狂风,将长剑插入地面,向着她单膝跪下。”

      “那时他的双眸就好像是天地间唯一倒映着光亮的物事,他看她的目光是那般的真挚热烈,令她也不自觉地情动起来。”

      “毕竟那时二人孤男寡女,又相互陪伴着走过了那般多的坎坷,要说对对方一点在意之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同意他的求婚。”

      “后来他们回到了昭部落,方才得知那个男人原来在失忆之前便有了一位妻子。恰好那时伏羲也找到了她,让她跟随自己回九天,继续为神族效命,她却在几番犹豫后断然拒绝了伏羲的好意。”

      “伏羲那时便告诫过她,若她继续执迷不悟,人神相合,在她拥有孩子的一瞬,天地便会降下天谴......”

      山鬼听得有些愣怔,一时也不知是该感慨这段爱情的坎坷无奈,还是该叹息天道的残酷无情,只好低头去看岑清樾,担忧地问道,“因为是天谴,所以神农大人也没有法子吗?”

      神农坐在榻旁,冒着被冻伤的危险替岑清樾把了一脉,“方法终归会有的,只是不在神农部落,也不在你我所知晓的领域之中。”确诊过脉象后,手心拂过岑清樾的门面,再次渡去一缕神农之息,“如今的六合八荒尚存太多未知,一物出生于世,则必将伴随克制之物的降临,那克制寒症的存在,眼下许就藏在天地间的某一个角落吧......”

      话音落下,岑清樾缓缓恢复了意识,不多时便彻底清醒过来。

      神农收回凌空的右手,轻声笑道,“小清樾,感觉如何?”

      岑清樾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下意识活动了一番自己原本断掉的右臂,发现骨伤竟然已经完全好了!不禁面露惊喜之色,扭头去看方才同自己说话的那人。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岑清樾便更加震惊了,“神农......伯伯......”

      对着一个形貌同自己一般年岁的人唤伯伯,岑清樾多少还是会有些别扭。但别扭归别扭,感激之情还是要好好表达的,“是你们将我从雪山中救出来的?”

      “不是我们,是一个看起来同你年岁相仿的少年救了你。”神农笑得十分和蔼,望着岑清樾的目光颇有种老人家看待孙子的关怀,“不过你怎想起翻越雪山到伯伯我这儿来了?”

      被这般一提醒,岑清樾这才想起自己翻山越岭前来神农部落的根本目的,忙解释道,“大爷我此番是来替尉迟部落求药的,他们的族长体内重伤爆发,似是再不服药便没法熬过这道坎了......”

      “尉迟?”神农略微震惊,“你这娃娃竟是闯去了那儿?”

      岑清樾如实点头,将个中缘由毫无保留地同神农和山鬼一一交待了,“......黄帝替大爷我卜了一卦,说治疗寒症的方法便藏在它山之中,大爷我这才去的尉迟部落,结果便撞见他们的族长被浊兽袭击,大爷我想卖他们一个人情,换取留在它山的机会。”

      “原来如此。”神农在掌心中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伸手递给岑清樾,“既然关乎你的寒症,伯伯我自然能帮则帮,这药你拿去......”

      结果还未递到岑清樾手里,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藤草便将瓶身缠住,顺势夺走了。

      岑清樾循着藤草抽回的方向望去,见山鬼已将那个药瓶捏在了手里,眼下正眯着双眸危险地打量着自己,口中叫嚣道,“蠢材,你若是想要这瓶药的话,便同我再比试一场。”

      岑清樾努力回想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山鬼口中的比试指的是什么,勾起嘴角调侃道,“你是指小时候同大爷我打架,结果被大爷我骑在身上打得哭爹喊娘的那种比试?”

      “滚!”山鬼似有些恼羞成怒,攥紧瓶身,恶狠狠地说道,“这回不同你比试武艺,要比就比喝酒!我早便储了五百坛子酒水恭候多时了!”

      岑清樾闻言放声大笑,“好啊!大爷我就从没怕过什么!管你是五百坛还是一千坛,一定要将你给喝趴下!”

      “哈哈......”神农在旁慈爱地笑了两声,低下头偷偷地告诉岑清樾,“山鬼的酒水那都是用神农部最好的草药酿制的,喝了对身子大有裨益,他这娃娃就是不放心你伤才好就立刻回去,非逼得你多灌两壶......”

      “神农大人!”山鬼将神农的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脸颊瞬间涨红,无比气恼地埋怨道,“您怎的胳膊肘朝外拐呢?谁要帮他了,我只是想要比试,想彻彻底底地赢过他!”

      “仅此而已!”

      “蠢材你可不许自作多情!”

      岑清樾努力憋着笑意,生怕拖得再久一些便会忍不住破功,赶忙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帐篷,帐外天地宽广,熏风习习。

      神农部落虽也处在山腰之上,却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对面雪山的寒意。

      营地范围内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古怪药草与珍奇灵兽,而就在前方不远处,灵蛛正在同一只才出生不久的貔貅大眼瞪小眼。

      神农见状又是慈爱地笑了两声,开口告知岑清樾,“你昏过去时,便是这娃娃冒着风雪将你送来的部落,你可得好好答谢他。”

      岑清樾便大步朝灵蛛走去,一面走一面高声唤道,“灵蛛,走!同大爷我喝酒去!”

      “酒?”灵蛛移开了同貔貅对望的视线,转头看向岑清樾,眼见后者已无大碍,神情便稍稍放松了一些,“好啊。”

      岑清樾欢喜地笑了两声,又同神农说道,“既是要喝酒,当然是将故人聚在一块儿一道喝才比较尽兴,云舒那家伙呢?打从大爷我醒过来就没见过他,他应当还在神农部吧?”

      “那个书呆子吗?”山鬼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就连说出口的语气都颇为风凉,“他可喜欢看书了,整日待在储藏药典的帐子里,谁唤都唤不应,连饭都是随性吃的,要我说你还是放弃吧。”

      岑清樾却早已见怪不怪,勾起嘴角问道,“储藏药典的帐子在何处?”

      山鬼随手一指,“喏。”

      岑清樾便打着响指优哉游哉地逛去了那顶帐子跟前,猛地将帐帘掀开,人还未进去,便已在门口大喊道,“嘿,云舒,好久不见!想大爷我没?”不待云舒回答,便钻进了帐子里头。

      紧接着,帐内传出了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动静。

      不多时,岑清樾便将还攥着一捆竹简的云舒给扛在肩头,不顾后者挣扎,强行将之带出了帐外,高声冲山鬼嚷嚷着,“走走走,喝酒去!”

      一行五人的身影便在玄鬼的视野中渐走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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