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碧落黄泉处》临世写尘

197、劫数与福泽

　　两条红绳“嗖”地刺入岑清樾身侧的地面，直将木板劈裂，溅起一片尘埃。

　　岑清樾毫无防备地挨了突袭，将正在行礼的上身重新直起，任由周身尘沙环绕，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盯着站在比武场另一端的灵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不知晓比试前要行战前礼？”

　　灵蛛将红绳收回袖中，露出疑惑的神情，“战前礼？这般多的破规矩？难道不是想打就打？”

　　岑清樾沉默片刻，转而看了一眼正站在比武场不远处观战的兮照，兮照很明显已经对灵蛛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面上流露着极不信任的神情。

　　岑清樾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对灵蛛解释道，“这是各部落每一位习武之人都通晓的规矩......”

　　话音落下，灵蛛微微眯起了双眼。

　　岑清樾便迎着灵蛛愈发危险的目光，勾起嘴角，将后话抛了出来，“不过灵蛛你自幼不在部落长大，不知晓这些也情有可原。”

　　灵蛛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岑清樾的眼睛，岑清樾便也回望灵蛛，二人颇为默契的同时露出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笑意。

　　玄鬼在旁看得清明，自然知晓岑清樾八成已经猜到了灵蛛的身份。但是竟敢将浊兽领入黄帝部落，他的胆子也是当真很大了。

　　难以想象若是这时灵蛛突然放弃伪装，事态又会发展成何等可怖的地步。

　　不过好在灵蛛并没有这般做，反倒循着岑清樾的指引，像模像样地躬身行了一礼，自报起家门来，“蜘冢森灵蛛，特向岑清樾将军讨教武艺。”

　　岑清樾将双手环抱胸前，对于灵蛛的表现甚是满意，得意洋洋地笑了两声，“学的不错，本大爷接受了！”

　　交锋一触即发，掩藏在袖袍中的猩红绳索似毒蛇一般迅疾地袭向岑清樾，岑清樾一面推算着绳索降落的轨迹，一面提前避闪，趁势拉近与灵蛛间的距离。

　　待到距离差不多了，便猛地提枪.刺去。

　　就在枪尖距离灵蛛门面不过三步之遥时，岑清樾却突然被什么物事给缚住了身子，再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岑清樾赶忙回头查探状况，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虽然躲过了如鼓点般密集的绳索，却没能注意到那些隐藏在红绳中的细小蛛丝。

　　有了色泽更为夺目的绳索吸引注意，蛛丝便依附在红绳上轻而易举地近了身，将岑清樾全身上下的关节缠了个透彻。

　　“厉害！”岑清樾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嘴角的笑意越发嚣张起来，“你果然深藏不露，是大爷我值得一战的对手。”

　　灵蛛便也以挑衅般的笑容回应道，“过奖。大爷我只是好奇，传闻中的昭国将军，究竟会用怎样的方法脱出大爷我做的困境？”

　　“这个简单。”岑清樾直言不讳，“大爷我也不是第一回遇上这种将术法融入武学的招式了，挣开便好。”说罢，怒吼使力，径直扯断了那些缠绕在手脚腰肢上的蛛丝。

　　这一举动直将灵蛛骇得不轻。

　　不过岑清樾却没有留下时间让灵蛛慢慢吃惊，趁势提枪再战。

　　灵蛛靠着敏锐的反应接连躲过了岑清樾刺来的三枪，一把抓住后者的胳膊使力一扭，想要卸去岑清樾的武器。

　　岑清樾却早有所料，赶在灵蛛下手之前先一步松开了手中的长.枪，手腕顺着灵蛛的力道一转，避免了关节被扭伤的结局。

　　长.枪眼看将要落地，岑清樾忙用脚背及时勾住，将之朝上一踢，左手接过后别在了身后的腰带上。

　　灵蛛见状“嗤”地笑了出声，开始同岑清樾拳对拳、腿对腿近身相搏起来。

　　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百余回合，直到子夜，二人都没能分出个胜负。

　　岑清樾从背后将胳膊穿过灵蛛的腋窝，制住了后者的肩膀和手臂，右腿则袭向灵蛛的膝弯，强迫后者不得不跪倒在地。

　　灵蛛也趁势抓住岑清樾的脖子，紧咬后者的长辫不放，逼得岑清樾只能将喉咙卡在自己的肩骨之上，勒得岑清樾面色青紫，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二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却偏生谁都不肯先一步撒手。

　　直到占卜完的黄帝拍着双掌过来救场，二人方才一同躺倒在地，四仰八叉地望着漫天星辰放声大笑。

　　“大爷我好久没有战得这般快活了，哈哈哈哈......”岑清樾一面调整呼吸，一面转头去看灵蛛，同他道，“你这般厉害，果然因为你也不是人族吧？”

　　灵蛛那原本还很释然的笑意突然便僵在了脸上，嗓音不禁有些干涩，却还是试探着问道，“什么意思？”

　　岑清樾便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解释道，“大爷我理解你，虽然半神半魔之血学起武艺确实较之常人厉害，不过确实难以融入人类部族。”又自以为了然地冲着灵蛛挤出一个关怀的笑容，“你的父母定一定有一方是神魔吧？你是因为被抛弃了，所以才会在蜘冢森附近独自生活？”

　　“你也不必同大爷我隐瞒了，似你这般活到这个岁数却不知战前行礼之说，定然是从小到达便没有接触过人世部族......”

　　“不过你居然能够一个人在浊兽肆虐的地界活到这般大，当真是让人很佩服了......”

　　灵蛛愣愣地盯着岑清樾的脸，那原本已经握紧的拳头倏地便松成了一摊，随后捂住脸，整个人难以自持地笑了起来，“你居然、居然能想到这些......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纵观全局的玄鬼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没有想到岑鬼竟然会通过观察灵蛛的言行，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本以为岑清樾已经猜到了灵蛛是只浊兽的！

　　不过细细想来，岑清樾之所以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其实也不奇怪。毕竟放眼世间，愿意将自己伪装成人类的浊兽还是少之又少的。加之岑清樾本身就是个半神血统，从小在部落被欺辱长大，所以见灵蛛孤身在外生存，自然也就会往那方面联想......

　　“既然我二人都是半血，不如便拜个把子？”岑清樾是当真很欣赏灵蛛的本事的，所以在见到后者哪怕被戳中心事也仍笑得这般开怀时，便趁势递出了右手，想要将灵蛛拉拢为真正的友人。

　　“好！”灵蛛倒也答应的颇为爽快，当即握住了岑清樾递来的右手，面上的笑意也没了一路上来的那种防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虽然你很蠢，但是说实话，我二人确实挺相像的......”

　　“你喜欢自称‘大爷’，大爷我也喜欢这个称呼，你喜欢用拳头讲道理，大爷我也喜欢，这或许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缘分？”

　　“并且你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用人族功夫同大爷我战至如此境地的家伙，大爷我欣赏你！这兄弟大爷我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兮照便站在岑清樾身侧，根本无法插足这二人的对话，伸手拉岑清樾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好纠结地站着，任凭二人躺在比武场的木头地面上乐呵呵地傻笑。

　　反正这般光景也不是第一回见着了，兮照早已见怪不怪。再三思量，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浅笑的黄帝，恭敬地行了一礼，“轩辕族长。”

　　岑清樾这才想起黄帝似乎已在一旁等了很久，忙从地上爬起，同样无比恭敬地抱以一拳，“轩辕族长。”

　　灵蛛却仍仰面躺着，根本没将黄帝放在眼里。

　　黄帝并不见怪，未就礼仪一事刁难他二人，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枚龟甲。

　　龟甲之上残留着火焰烧灼后的焦黑痕迹，焦黑之中满布错综的裂纹，岑清樾盯着看了许久，只觉得眼花缭乱，根本辨别不出所谓的卦象。

　　玄鬼却一眼便看懂了，并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黄帝也适时地开口同岑清樾解释起了这幅卦象的含义，“此卦既是大凶，也是大吉。卦象所指，你命中的劫数与福泽都将在一座名为它山的地方出现。这是你命盘之上最大的转折，若你赴了这场灾劫，必能得到祛除寒症的妙法，可若避而不去，往后余生都将改写。”

　　岑清樾盘腿坐在地上，听得似懂非懂，低头思索片刻，疑惑地望向兮照，“它山，这个名号是不是先前在哪儿听过？”

　　兮照点提道，“传闻中那个避世不出的尉迟部落便生活在它山。”

　　“原来如此。”岑清樾自以为了然地总结道，“也就是说治疗大爷我寒症的法子就藏在尉迟部落？那必然是要亲自去走上一趟的！”

　　说罢，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跃跃欲试地走到黄帝跟前，讨要起八荒图来。

　　却万万没有想到身为轩辕丘之主的黄帝在面对这个要求时竟也摇了头，耐心地同岑清樾解释道，“尉迟部擅封印之法，部族从很久以前起便生活在一座巨大的封印中，非本族族人无法入内，所以千百年来六合八荒无一部落能够与之取得联系，可谓是比伏羲部落更为神秘的存在。若你要去，前路需靠自己开辟。”

　　岑清樾露出震惊的神情，目光在黄帝、兮照和灵蛛的脸上轮流转了一圈，随后笑了出声，摩拳擦掌道，“好啊，大爷我就亲自去闯上一闯，什么劫数、什么福泽，大爷我倒要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物事。”

　　“尉迟部落？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