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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迁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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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鬼踏入新的梦境,第一眼便看到血红的残阳正倾洒在无垠的旷野之上。
完成一日操练任务的士兵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朝营帐所在的位置走去。向晚的微风拂面,丝丝凉意敛去了众人额头上的汗珠。
岑清樾抱着根长.枪孤身坐在巨石上方,侧着脑袋望向夕阳,正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玄鬼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眼前的青衣少年同上一个梦境相比似乎又成熟了不少,眉眼间的神韵虽仍是肉眼可见的嚣张,却已经能够从中品出一丝沉稳。
这个年纪的岑清樾,就气质而言,与千年后的岑鬼已经很接近了。
可玄鬼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究竟少了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殿下,你怎还不回去?”玄鬼低头思索的空档,兮照已经逆着大军从营地走到了岑清樾这处。
岑清樾闻声扭头,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道,“主部派来传信的家伙回去了?”
兮照无奈地苦笑一声,两指并着,从衣襟里夹出了一张兽皮,“都过去三年了,你还在记恨族长?”
岑清樾扫了一眼那张兽皮,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谈不上记恨。”
“但你从那以后都没回去过主部。”兮照将双手环抱胸前,细细打量着岑清樾接下来的每一次神情变化,说出口的话语倒是没有偏袒他的意思,“无论你如何反感族长的所作所为,你也是昭部落唯一的族长之子......”
岑清樾目视远方,凉凉地笑了一声,“这三年来你出面劝大爷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次开口都是因为主部那边出了什么篓子,说吧,这回那传信的又捎了什么消息过来。”
兮照看了看手里的兽皮,又掂量了一番岑清樾的面色,到底是没把兽皮交过去,径直口述道,“如你所闻,这三年来昭部落附近天灾严重,山崩地陷,黄沙侵袭,此地已再无法久居,所以族长决定......”
“......举部迁徙。”
岑清樾难以置信地盯着兮照的脸,半晌方才从巨石上跳下,一把夺过后者手里的兽皮,逐字逐句地看起来。看罢,咬牙将兽皮攥在手心,厉声道,“开什么玩笑......举部迁徙......他知道这个代价会有多大吗?”
“举部迁徙?”寒月、穹荒、覆水、云舒、栖影将兵卒送到营帐后便折回了岑清樾这处,结果刚一抵达巨石附近,便听闻了这一惊天霹雳。
五人你望我我望你,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方才说的是真的?”
兮照无言地点了点头。
云舒捏着下颌,顺带用竹简敲了敲掌心,细细分析起昭王的决断,“眼下昭部落为天灾所迫,城墙随时都有可能因地动失守,虽已派遣工匠驻守修缮,可一旦遇上形同当初摧毁整个伏羲部落的天灾,浊兽便会自缺口鱼贯而入......两相比对之下,虽然迁徙途中折损巨大,确也是经过长远考虑,慎重做出的决断。”
覆水期待地扯了扯穹荒的衣袖,似是有些跃跃欲试,“阿荒,我听说举部迁徙可是数百年才有一次的重大活动,今次倒叫我们给碰上了?”
穹荒望向覆水,无奈地笑了两声,“是啊,数百年一次......就是不清楚王他会选择迁向何处,以往每次迁徙,几乎都是迁往已经覆灭的部落废墟,这样便有现成的城墙抵御浊兽侵袭,难道这回是要去羽人部?”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寒月身上。
寒月微微抬眼,打量了一圈众人的反应,面上逐渐浮现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羽人本就是借助悬崖峭壁筑巢的种族,部内从无‘城墙’一说,因为常人难以攀登那般高的山峰,所以数百年来也都过得安逸自在。”
“当初若非遇上蜘蛛模样的浊兽,亦不至于落了个覆灭的下场......”
“如果不是是羽人部旧址的话......”听罢寒月的说法,云舒借助脑内庞大的知识储备继续推算下去,“那也不可能是伏羲部旧址了,毕竟损坏的实在太过严重,修缮不如重铸。而女娲部、黄帝部、炎帝部这些地方还有人居住,迁徙过去难免引发战事......”
“别猜了。”岑清樾将手里的兽皮丢到云舒怀中,重新翻回了巨石之上,一腿屈起,一腿垂下,一条胳膊搭在了膝盖上,正面对残阳而坐,“他要攻打的是荒海中的娑罗部。”
栖影不禁蹙眉,“当真要打?”
云舒将兽皮上的内容看罢,将之递给了栖影,“当真要打,而且多半会让栖影你先去探路。”这般说着,忍不住调侃了后者一句,“堂堂一介将军,就因为潜藏的功夫好些,便总被派去做这些刺客的活计,倒也是苦了你了。”
栖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怨言,伸手接过兽皮,越看眉头便越发紧锁,“昭部落七将为先锋......”略略抬眼,将视线投到了岑清樾身上,“王的意思是让阿清你同我们一道作为将军出征?”
“大爷我本就是个将军......”岑清樾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答道,“才不是什么族长之子......”
话音消散在风中,天际的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下。
黑暗顷刻笼罩了这片土地。
玄鬼在原地候了片刻,始终没能等到月华升起,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梦境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眼下正处在两个梦境的交界之地。
意识到这一点后,玄鬼连忙转身,便望见岑鬼正飘浮在那似远若近的虚空中,面向自己意味深长地笑着。
如萤火一般的细碎青焰缭绕在他身侧,明明灭灭似穹顶星辰一般。
不知何处一阵风来,破碎的星火便飘向了自己这边。
青色的花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变得巨大,最后化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
火焰背后藏着一枚炮火,破开硝烟落在脚边,轰然一声,炸碎了梦境的虚空。
耳畔是接二连三的爆裂声响,不时夹杂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声,以及将士们因愤怒而发出的最为原始的嘶吼。
玄鬼循声转身,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一片激烈厮杀的沙场上。
“殿下,接着这个!”兮照一手执重剑杀敌,一手从背上取下了个用兽皮包裹的细长物事,策马自岑清樾身侧经过,将那物事抛给了正骑在另一匹马上的后者。见岑清樾接住,还不忘叮嘱一句,“省着些用!里头统共只有五发!”
岑清樾将兽皮里的火铳剥了出来,把玩似的摸索片刻,很快便明白了用途,当即托至与肩齐平,对准即将逼近兮照身后的敌人。
“嘭”一声后,枪管里冒出一阵袅袅白烟,兮照却被尸首炸裂的血花溅了满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岑清樾一面笑,一面将火铳高举过头顶,借着日光打量起这件从未见过的兵器,无比钦佩地问兮照,“这般好用的兵器你怎不早些拿出来?做他个千儿百把的,再牢固的城墙也给他轰个对穿!”
兮照抬手抹去面上的血浆,重剑横扫,荡平妄图靠近自己的敌人,好不容易击退了一波,这才得空回答岑清樾的问题,“这物事整个昭部落统共只有这一把!还只是我照着娑罗部的炮火仿制出的试验之物,你莫要给我弄坏了!”
“厉害啊兮照!”岑清樾由衷感慨道,“光是看着就能仿制出来?不愧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铸剑师!”
兮照却没空搭理岑清樾,继续埋头杀敌,“你既是游刃有余,我便先去寒月那边帮他一把。”说罢,策马朝西面战场奔去。
岑清樾勾着火铳扳机,将之在手里转了几圈,最后系在腰带上,继续握枪迎战聚拢而来的娑罗将士。
一挑,二刺,三劈,刻苦操练的经验赋予了他在人群中灵活游走的资格,别人砍他不着,他却总能抓住时机直取对手项上人头。
脚边每滚落一颗头颅,青衣上的血色便多添一道。
他一面杀一面笑,全心全意地投入在了这场不杀即死的交换中,履行着他身为昭部落七将之一的使命。
混战之际,岑清樾的枪尖不经意擦过了玄鬼的颈边。
分明绝无伤及的可能,可玄鬼还是被岑清樾的气势所慑,下意识侧身避开,随后眼睁睁望着他在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骇得随后赶来驰援的娑罗将士再不敢轻易靠近。
分明是以百敌一的碾压战局,却被岑清樾活生生打出了一场以一敌百的反转。
“传闻中以火器闻名的娑罗部落也不过如此!”将最后一名敌人斩于马下,岑清樾借着耍花枪的空档将枪身上的血水尽数甩去,随后用枪尖指着城墙上那绘制着部族图腾的猎猎战旗,出言挑衅道,“三月之内,吾必破此城!”
眼见城门毫无动静,岑清樾也不再执意于此,转而吩咐身后将士,“守好这处,若有异常随时鸣响号角,大爷我去帮帮穹荒他们......”
“驾!”
一勒缰绳,战马前脚悬空,落地的瞬间直朝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