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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小殿下 ...

  •   “若要脱出梦魇,最快的方法便是梦境的主人自行打败心魔。可若是主人落败,便会被一直困在梦中,永远无法醒来。”

      面对玄鬼锲而不舍的坚持,剑鬼最后只能选择妥协,徐徐交待了自己这些年来探查到的方法。

      “这时旁人若想插手帮忙,便只能先进入梦境,通过梦境转换时的间隙进入识海深处,找到被困住的神识,领着他一道离开。但是中途很有可能会遭到心魔的袭击,梦境的主人也可能会拒绝离开......”

      “若是遇上最差的情况,你甚至可能会被永远留在其他人的梦里。”

      “当然,若是你成功救出清樾殿下,阿月、阿荒他们自然也能醒来,因为他们的梦暂时是同清樾殿下连着的,清樾殿下的梦是主梦,他们的梦则是附属。”

      “简而言之,所有人都在做着同一个梦,但是因为经历不同,所以各自做梦的角度也都不大一样,你只需要救出清樾殿下,主梦一醒,其它附属梦境的主人自然也会苏醒。”

      玄鬼花了一息时辰捋顺了剑鬼交待的消息,旋即道,“我再试试从识海进去。”

      也不待剑鬼回答,便重新合上双眼,神识顺着火种的指引来到了岑鬼的识海。这一次,面对再度从黑雾中袭来的触手,饶是没有蝉丸傍身,玄鬼也没有选择退让。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在识海中打斗的经验,不出片刻便已落了下风,触手趁势涌来,接二连三缠上了他的意识。

      黑色的雾很沉,压在肩上沉得令玄鬼有些喘不上气。

      黑暗中没有方向,他亦不知该何去何从,纵然试图用意念与岑鬼沟通,却也没法得到后者的回应。

      一时间,玄鬼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既怕乱闯会越陷越深,又怕今次退出,下回会很难走得这般深入。

      心下正是纠结,腰间的贝壳挂坠却在此时盛放出耀眼的华光。

      玄鬼将之捧起,托举于掌心,盯着贝壳表面那道摔裂的纹路,脑海中突然浮现当年从东海获得此物的光景。

      当时,那个名为真真的少女将此物交到了自己手里,美其名曰是初来龙宫的赠礼,说出的话语却很高深玄妙。她说,“日后你一定能用得上的。”

      难道指的就是眼下?

      她在三百年前便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岑鬼会遭逢这般困境?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玄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贝壳。

      贝壳打开一瞬,罗盘并没有出现,无数闪烁着星光的沙砾从壳中流出,似瀑布一般落在玄鬼脚下,源源不断地净化着周遭的黑雾。

      沙粒数量之多,掌中这一枚小小的贝壳看起来是肯定装不下的,可它偏就装下了。

      玄鬼弯腰抓起一抔星沙,发现这些沙的触感很轻柔,同绸缎一般,却又比绸缎重得更加有真实感。

      他就这般等待着,等到沙从指间全部流走,直到贝壳中的星沙彻底流空,这才等来了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变化:贝壳的壳面上浮现出几行用珍珠镶嵌的小小文字。

      玄鬼将之拿近细看,这才看清文字的内容:穷尽一生舍不下的是信念,是记忆,也是一人之心。每一名温柔的人都值得去寻回属于自己的完整。我并不完整,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在想要寻回过往时,能够触碰到这颗看似遥不可及的璀璨。

      没有落款,但是玄鬼已经猜到了八成就是那位真真姑娘所写。也确是文如其人,分明只有短短的几行文字,他偏就从字里行间品出了一股豁然、悲伤、无奈的意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这种温柔是自己当初哪怕被称作“十四国公子之首”时也绝对写不出的。

      玄鬼觉得心底有股暖意,决定日后定要寻个时机好好答谢这位姑娘一番。

      想罢,重新抬眼,却发现周遭的一切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

      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石楼林立,气派恢弘,古树参差,郁郁葱葱。看似宫殿的石城虽不及现世皇宫来得高耸巍峨,可若单论用以装点的雕花壁画,其精细程度绝不亚于历朝历代。

      石城附近还有很多看似普通住宅的帐篷,帐篷以草石兽皮交错搭建,看起来虽不如何牢靠,却自有一番返璞归真之意。

      玄鬼左右打量了一会儿,猜测此地应当便是昭国一隅。

      正盘算着该去何处寻找岑鬼的踪迹,下一刻,身后便传来侍女们慌慌张张的叫唤声,“清樾殿下,你跑慢些!慢些啊!”

      玄鬼连忙回头,便见那些侍女口中的“清樾殿下”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个子虽已抽条,面容却仍能看出几分独属于孩童的稚嫩。不过稚嫩归稚嫩,眉眼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张扬神气倒是没怎么变化。

      玄鬼盯着面前这张从未见过,却又有几分熟悉的面庞看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定睛细看。半晌,终于确定了岑清樾额角两侧的龙角并非装饰,而是实打实从皮肉中长出来的。

      这就是说......岑鬼生前是龙?

      玄鬼低头思索,一时间忘了自己正站在岑清樾奔跑的必经之路上,自然也就没有让道。等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避开的时候,少年已经穿过了他的身子,此刻正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一蹦一跳地同侍女们呼呵:

      “你们跑快些啊!不然我可不等你们了!再不过去,相貌好些的仆从都要被清厉给挑拣走了!”

      虽然嘴里嚷嚷着“不等”,岑清樾却没有先行一步。反倒是两名侍女因为实在没有气力了,只好停下脚步,躬着身子喘起气来,“不行了不行了,要不殿下你先过去吧,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刚一说完,岑清樾便当真循着大道一溜烟跑远了。

      “这可真是要命啊......”扎着双髻的侍女用袖子拭了拭脸颊上的汗珠,气喘吁吁道,“殿下未免也太活泼了一些,我弟弟同他这般大时可没这么皮实,不就是去挑拣个仆从吗?何至于如此着急?”

      扎着一个发髻的侍女仍在拍打胸脯调整呼吸,闻言娇俏地笑了两声,调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位殿下的关系,若是让清厉殿下先挑一步,那清樾殿下还能挑着好的嘛?”

      双髻侍女无奈地摇了摇脑袋,束发用的两根带子便跟着一并晃荡起来,“哎,真是复杂,你说说王他一世英名,怎偏就在儿女私情上牵扯不清?娶了这个,又带回来一个,这下好了,破了昭部落一生只娶一人的规矩不说,这两位殿下日后怕也是要兵戎相见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担心这个了,王他清明的很,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部落中的大事不是你我这等下人该插嘴的。”一个发髻的侍女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想要试着扇出些清凉风,“歇息的也差不多了,我要去追殿下了,你呢?”

      双髻侍女便也点了点头,“追,我们得好生盯着清樾殿下,可别让他又被清厉殿下给欺负了......”

      两名侍女的身形逐渐远去,玄鬼却没有急于追上,而是在脑海中大致梳理了一番眼下状况:此地是昭国的前身昭部落,岑清樾的年纪应当才十岁出头,他有一个不大合得来的兄长名为清厉,兄弟二人同父异母,而且清厉似乎常常欺负清樾。

      理清这些信息以后,玄鬼方才沿着绿荫大道去寻岑鬼。

      一路上,他打量着路两旁的风景,逐渐意识到历史上的昭部落在没有建国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一片被藤草环绕的石山密林,而自己眼下所处的位置便是石林中的一处陷落天坑。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石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藤蔓似瀑布一般从石林的最高处披散下来。

      头顶的天是万里无云时最为澄澈的蓝,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飞鸟路过。

      此情此景,令玄鬼不禁回想起史书中的一段话。

      书上是这样说的:上古时期什么都很少,人少、食物少、矿石少,安全的地域也少。只有三样物事多些,分别是无法开垦的荒地,嗜血残暴的浊兽,以及由阴气毒气等等气息混合而成的浊瘴。

      在此前提之下,各族皆以部落划分,彼此间离得很远。

      如此一来虽是避免了资源的争夺,却也导致各部落之间常年无法取得联系,只能各自为战,兵力极其分散。所以每回浊兽来袭,哪怕是再大的部族,也都往往损失惨重。

      ......

      玄鬼一面想,一面紧跟两名侍女的步伐,不多时便抵了一幢由巨石摞起的气派高楼。

      楼前有一段又高又陡的台阶,两名侍女便提着裙摆,用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蹑手蹑脚地往上爬。

      玄鬼见状径直穿过她二人,飘入了大开的殿门之中。

      门后的大殿内有很多人,十来个身穿羽毛编衣的少年少女正站在中央区域,他们每个人的相貌都很灵动,头发也都是无一例外的发尾蜷曲。

      当中却有一人,身上穿着的衣衫较之寻常少年要更为华丽一些,相貌也是极致的阴柔,当别的少年少女都在望着高台上的清厉清樾笑时,他却敛着眼眸,丝毫看不出开心的迹象。

      负责将他们领来的侍卫恭敬地同清厉清樾鞠了一躬,开始介绍这些少年少女的身份,“昭部落三十日前曾收到来自羽人部的求助,可待救兵赶到时,羽人部已被浊兽彻底毁去,这些孩子便是羽人部的残裔。”

      “大军是在一处山洞中找到的他们,因为担心这些孩子无法独自在浊兽肆虐的地域生存,王便特允将他们带回部落。眼下二位殿下可以从中各自挑选两名喜欢的孩子作为你们的仆从,其它的孩子便会被安排去部落内其它欠缺人手的地方做活。”

      话音刚落,岑清樾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奔下台阶,径直冲到了那名最惹眼的少年跟前,牵着后者的手腕嚷嚷道,“我要......嗯......呃......”赶忙压低了嗓音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幽幽地瞥了岑清樾一眼,重新收回目光,“寒月。”

      岑清樾便继续大声道,“我选寒月!”

      “你想选寒月,我也想选他......”清厉不疾不徐地从石椅上起身,颇为不善地盯着岑清樾打量,“你要同身为兄长的我抢人吗?”

      岑清樾颇感不服,“分明是我先开口的!”

      “原来你这野种也知道先来后到?”清厉逼近岑清樾后,径直握紧了后者的手腕,似乎是想将他同寒月分开,“我还以为你那不要脸的娘亲从来没有教过你呢,既然知道先来后到,那你就该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同我抢人,你这小怪物还早了一百年!”

      说罢,狠狠地将岑清樾一推。

      一直默然站在一旁的玄鬼忍不住剜了清厉一眼,却也没法帮上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岑清樾被这个比他大了不知多少轮的兄长推搡在地,疼得半晌都站不起来。

      清厉便借着这个机会抓住了寒月的手腕,同身旁的侍卫吩咐道,“这个人我要了。”

      侍卫瞥了坐倒在地的岑清樾一眼,不敢伸手去扶,只好同清厉躬了躬身,应道,“是。”

      岑清樾疼得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握紧拳头不敢还手,眼见清厉将寒月同另一名少年牵走,只能极不甘心地狠狠一锤地面,却也没有冲着下人发作。

      直到确认清厉走得远了,侍卫这才迎上前来将岑清樾扶起,好生心疼地关照道,“殿下可有哪儿磕着?”

      岑清樾摇了摇头,挥开了侍卫递来的手,“我没事。”话虽如此,却也没了继续挑选仆从的兴致,便干脆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朝大门走去。

      结果刚一出门,便见两名侍女正站在石阶上头,对着半空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

      虽然隔得很远,但玄鬼还是听清了她二人交谈的内容。

      她们说的是,“你看到了吗?对,我刚确实看见有只乌鸦飞过去了......昭部落怎么会有乌鸦呢?难道是那些羽人族的孩子们带来的?哎呀,真不吉利,乌鸦甚的不都阴邪的很吗?听说在乌鸦聚集之地埋下的尸首,还会尸变呢!”

      “啊啊啊啊,你别吓唬我啊,我最怕鬼了!”

      玄鬼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离地的双脚,又仰头去看了会儿天,并没能望见侍女口中的乌鸦。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寒月,确是月鬼。

      正这般想着,眼前的天地却突然扭曲起来。

      有先前在金鬼识海中帮忙找人的经验在,玄鬼便知晓这一现象乃是记忆在往后推移,光景即将切换,因而也没有太过在意。

      结果不出片刻,周遭的天地竟突然一黑。

      紧接着他便在这阵短促的黑暗中望见了岑鬼的身影。

      “岑鬼!”

      玄鬼大声将名号唤了出口。

      但或许是周遭太黑的缘故,岑鬼站着的位置看起来似远若近,飘忽得很,玄鬼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究竟有没有传过去,正想朝那边迈出一步,周遭的光景便又换了。

      这回换在了一座风景独好的悬崖之上。

      崖边坐着一人,就背影来看应当还是寒月。

      一只个头很大的乌鸦正在他的头顶盘旋。寒月伸出手,好让乌鸦降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本是一幅少年与灵鸟接触沟通的罕见绝景,可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伸手与侧身,直接让身后的玄鬼看清了寒月脸颊上的惨状:

      大片淤青红肿已经侵占了原本谓之灵动的面庞,连带着他的身上,也有数不清的刀口和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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