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碧落黄泉处》临世写尘

169、血池地狱

　　岑鬼看清眼前的白影，发现来者是一只身形巨大的猫又。

　　猫又甩动着身后的两条尾巴，转身走向岑鬼等人。

　　“岑鬼殿下。”猫又开口，嗓音同瑾钰一模一样，“通往十八层地狱的路并不好走，我带诸位过去吧。”

　　猫又在众人面前匍匐身形，宽厚的背部似能纳下十数之人，岑鬼寻思着眼下时间紧迫不容多问，便直接跃了上去。待到众人坐定，猫又起身，岑鬼这才开口问道，“往生城和十八层地狱究竟是何境况？”

　　“如诸位所见，地狱中的恶鬼被放了出来。”猫又一边说着，一边用头顶开大门，携众人进入门后世界。

　　门后的空间一片混沌，上无天，下无地，周遭也没有建筑的四壁，只有虚空中流淌着淡紫色的雾气与破碎的命魂。

　　命魂构筑成道路，猫又一脚踏上，迈步飞驰，似于星海中徜徉。

　　“十八层无一幸免。”猫又如是说道，“恐怕始作俑者先前袭击十城，就是为了给放出恶鬼拖延时辰。”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地势开始逐渐向下倾斜，周围的雾气更重了一些。猫又在近乎相同的道路中穿行，竟能奇迹般的认清方向。

　　在拐了数道弯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一处地狱的入口。但是猫又没有停下，而是领着众人继续朝前赶路。

　　“为何不停？”岑鬼一直盯着第一处地狱的入口，直到那抹光点在视野中消失，方才扭头继续朝前看路，“你准备去哪？”

　　猫又头也不回地答道，“十三层血池地狱。”

　　岑鬼重复道，“血池地狱？”

　　“有鬼卒告知我说在血池地狱中发现了影鬼的身子。”猫又解释道，“他的头颅不知去向。而且除了影鬼之外，始作俑者还留下了一些东西。”

　　猫又没有明说留下的东西是什么，亦或许他也不是很清楚。

　　“你为何会与我等一同出现在狱前？”岑鬼总觉得瑾钰出现的时机值得商榷，毕竟他可是同其它鬼官一道离开血月结界的，照理来说其他鬼官都已抵达地狱深处，他没有理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往生城内。

　　“因为生死簿丢了。”猫又的嗓音变得凌厉，说得咬牙切齿，“所以中途我又回了趟阎罗殿。”

　　生死簿也丢了？

　　岑鬼不免有些震惊，猫背上的其他鬼王也无一例外面露惊色。

　　“他们要生死簿做什么？这对他们来说不就是白纸一张吗？”

　　“生死簿还能再造，他们偷了也造不成秩序混乱啊......”

　　“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生死簿可以再造？”

　　水鬼、赤鬼、白鬼就生死簿一事讨论得不亦乐乎，玄鬼、月鬼与荒鬼的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我能想到的是......”月鬼握拳置于唇畔，低头分析道，“他们是想依据生死簿上的名单，找到一些特定的亡魂。”

　　话音落下，猫又拐了道急弯，险些将背上的鬼王们直接甩飞出去，但好在除白鬼以外的其他鬼王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及时抓住猫毛未被甩落。猫又连忙调整步伐重新赶路，赤鬼则将白鬼单手提回了猫背上。

　　一盏茶后，众人抵达血池地狱入口。不同于八寒地狱外围的冰晶环绕与蒸笼地狱前的灼热水汽，血池地狱外的虚空都被染成了血色。

　　猫又变回人形，领众人跨过一道血淋淋的门槛，门后垂挂着无数血红色的钟乳石。乳石之下遍布血潭，潭与潭之间只隔着一条比田埂还窄的道路，道路交错的地方架着火把，火光并不很亮，只能照清离岸最近的血水，血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候在门旁的白无常朝众人鞠了一躬，持灯笼在前引路。脚下地面湿滑，白鬼干脆离地而飞，生怕跌入一旁的池子里。

　　“哎哟！”走的好好的，白鬼突然发出一声叫喊。众人回头看他，他便捂着脑袋指着黑漆漆的上空说道，“方才有东西撞我。”

　　赤鬼顺口问道，“撞着钟乳石了？”

　　“才不是！”白鬼争辩道，“石头是硬的，但是方才我撞的那物事分明是软乎乎的，就像这样......”正比划着，突然“啪嗒”一声，一个球形物事从天而降，恰掉进白鬼怀里。白鬼将之捧到眼前一看，这才意识到是颗人头。

　　“啊——！！！”

　　白鬼吓得两眼一翻，当场昏倒变回竹鼠，赤鬼伸手将之抓住，岑鬼则顺势接住人头。

　　人头在岑鬼手中缓缓蠕动，似乎是在尝试将脸转过来。岑鬼见他转得艰辛，便特意帮他摆正，对上视线后主动寒暄道，“阿影，好久不见啊，你这是摆脱始作俑者的控制了？”

　　影鬼无法点头，只能哑着嗓子回应道，“已经摆脱控制了。”

　　“那你先前去了哪儿？”岑鬼继续问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身子吧？”

　　影鬼如实交待道，“去追始作俑者了......”

　　玄鬼、月鬼、荒鬼、水鬼闻言一起围了过来，本就狭窄的田埂更显拥挤。瑾钰见他几人脚下的道路已经开始坍塌，好意提醒道，“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吧，血池地狱年久失修，这路恐撑不起你几人的重量。”

　　岑鬼便继续赶路，顺带听一听影鬼有什么可交待的。

　　“......这些事有点儿复杂，我不大会说故事，就挑拣些我认为比较重要的说了。”

　　岑鬼听了一路，剔除那些与水鬼、荒鬼、月鬼重复交待的信息，多方综合比较，得出的结论便是：始作俑者此番袭击阴司就是冲着十八层地狱来的。

　　他们借助水鬼与荒鬼消耗自己的力量，又借月鬼的血月结界拖延众人，同时造成袭城假象，逼得阴司判官无法坐视不理。当阴司的兵力被全部吸引到结界中时，藏在小圈体内的始作俑者便与影鬼一道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往生城。

　　影鬼偷到生死簿后与始作俑者进入十八层地狱，后者直奔十三层血池，影鬼则负责去各层开锁释放恶鬼。中途影鬼偶遇了从血池离开的始作俑者，那时他身后跟着一群服饰打扮漆黑的亡魂，亡魂面色各异，有人愿跟，有人想逃，影鬼却因受控而无法再多看两眼。

　　后来，也就是距现在约莫半个时辰以前，始作俑者自行切断了与蛛丝的联系，但是离开以前，用蛛丝将影鬼的身子和钟乳石捆在了一起。影鬼为了去寻始作俑者的踪迹，便直接断开了自己的头颅。

　　“得亏你原本就是因尸首分离而死......”岑鬼抬手摸了摸脖子，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影鬼这样的。

　　“他们的气息在离开往生城后便消失了。”影鬼最后给出了结果，“我回来找身子，半道上遇见了你们。”

　　影鬼本就不是主动且话多的性子，交代完原委后便开始沉默。月鬼将影鬼所言细品一番，为岑鬼点出了其中的关键，“一堆特殊的亡魂，特殊在哪？”

　　“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荒鬼开始幻象一长串黑衣人在虚空走廊里亡命奔逃的光景。

　　赤鬼这回也跟着一块儿凑热闹，“偷亡魂能做什么？炼制邪术为己所用？”

　　前方领路的瑾钰在听到众人的讨论后有些哭笑不得，正准备直接给出答案，一回头，却望见走在队伍最末的玄鬼。

　　玄鬼面色黯淡，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瑾钰嗫嚅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等到了那个地方，让他们自行参悟。

　　关押特殊亡魂的监牢就在血池地狱的最深处，虽说是监牢，但是周围并没有形同栅栏的障碍，只有半空中浮着些古怪的文字，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封印咒术。

　　瑾钰领着众人从封印左下角的缺口进入，封印里已经围了一群鬼官，瑾钰走上前去与他们交待正事，岑鬼便开始观察监牢内的情况。

　　一圈下来，目光落在了监牢最中央的空地上。那儿用不知是朱砂还是血的材料画了一圈图案，图案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岑鬼想不起曾经在哪见过。

　　图案的中心位置上摆着一个鹿头面具，看样子始作俑者刻意留下的便是这个。

　　回想起那名始作俑者对玄鬼的执念，岑鬼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去寻玄鬼，发现后者就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眼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面具。

　　荒鬼、水鬼、月鬼等人在围着监牢兜了一遍后也陆续回到岑鬼附近，开始讨论自己的发现，“墙上有很多咒术的符号，他们留下的衣物上也都有一种统一的纹路......”

　　就在这时，瑾钰似乎是与众鬼官们就某一件事达成了统一意见，众人互相递了个眼神，最后由瑾钰出面走到岑鬼跟前，如实同鬼王们交待道，“想来诸位也都已经有所察觉了，此地关押的特殊亡魂不是别人，正是与玄鬼殿下有着相似血脉的尉迟部族人......”

　　月鬼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瞥了玄鬼一眼，荒鬼面露惊色，很快又平静下来，赤鬼白鬼水鬼则面面相觑，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岑鬼眉心微拧，问瑾钰道，“这究竟是怎一回事？尉迟部落的人不是早该去投胎了吗？为何会一直被关押在此？你们阴司滥用私刑？”

　　瑾钰连忙摇头，试图澄清道，“此事当真与阴司无关，殿下你等可愿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