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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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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鬼渐渐苏醒,坐起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座青焰铸成的囚笼里。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在踏入血月结界的那一刻所有人便已中了幻术,自己在察觉到血月结界的威力后,第一时间将最近的赤鬼推了出去,而自己与岑鬼便都堕入到了梦魇之中......
自己的梦魇无外乎是雪原,部落,白鹿,以及一位青衣少年,后来光景不知怎的又变化到了宋国来袭、部落毁灭的岁月。似乎自己怕什么,梦魇便会刻意将之呈现在眼前。
再后来兜兜转转,在梦魇中几经浮沉,就在自己快要彻底放弃挣扎,选择与梦魇同化之际,腰间的蝉丸突然发出鸣响,淡金色的封印随之出现,将梦魇彻底镇压。
自己得以清醒,似乎全凭着这道封印的力量。
眼下自己已经醒来,那么岑鬼呢?
玄鬼举头四顾,没能在附近找到岑鬼。困惑之际,目光陡然被血月崖上的血雾吸引。
血雾很浓,浓到足以隔绝视线。
玄鬼合上双眼,以气息进行感知,确认岑鬼眼下就藏身在血雾之中。而且血雾里除了岑鬼之外还有两道气息,分别来自月鬼和那名始作俑者......
玄鬼猛然抬眼,瞳中泛起血红,执蝉丸跃出囚笼,踏风刃直逼山崖。
沿途鬼鸦百般阻路,玄鬼目不斜视,挥刀皆杀。
借风刃破开血雾,雾中,岑鬼痴愣愣地伫在原地,脚边的地面上探出无数由浊气凝成的枯爪。枯爪撕扯着衣料,从脚踝攀至心口,其中一只五指大张,似乎下一秒便会刺入胸膛予命魂以重创。
“岑鬼!”玄鬼抬高声调试图阻止。
岑鬼扭头,目光与玄鬼有一瞬接触。
阴影中的始作俑者冷笑一声,掌中花绳翻飞,月鬼身不由己地冲到岑鬼身侧,一把夺过后者背上的薙刀,在空中与玄鬼纠缠起来。
“让开。”玄鬼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冰冰的威胁,换来的却是月鬼无可奈何的微笑。
蝉丸与薙刀交错碰撞,摩擦时带出的火花骤然湮灭,玄鬼好几次想要绕过月鬼直接冲去岑鬼身边,却屡屡被阻。
玄鬼越战越急,瞳孔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
始作俑者趁机操控浊气,将拉扯岑鬼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一只枯爪上,对准岑鬼的命魂便是狠力一击。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岑鬼的整个身形飞了出去。
玄鬼瞳孔骤缩,抽刀径直冲向岑鬼,勉强赶在后者背部撞地以前将之接住。
岑鬼已然昏迷不醒,玄鬼伸手查探岑鬼心口的命魂,心中充斥着无法冷静思考的错乱情绪。
玄鬼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
可是除了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已经不知该做些什么了。注入心口的鬼气被尽数吸收,岑鬼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脑海里一片空白,玄鬼只能双手撑地,紧盯着岑鬼的面庞,期望下一刻后者的羽睫能够颤上一颤。
悬崖上,红月下,鬼鸦们发出胜利的嚎叫,声虽沙哑,却是此起彼伏,搅扰人心。
坐在崖边,不知该做些什么的玄鬼伸手拾起佩刀,要去杀光这些搅扰宁静的聒噪之物。正欲起身,衣裳却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玄鬼身形趔趄,重新跌坐回地面,难以置信地将视线下移,赫然发现岑鬼的小指居然悄然勾住了自己的腰坠。
这是......没事?装死?
转瞬经历了大悲与大喜,内心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玄鬼呆坐原地,一时间连眨眼都忘了,直到岑鬼又悄悄地用小指勾了勾他的小指,玄鬼方才回过神来,重新合上双眼。
盘旋在天空中的鬼鸦纷纷落地,似为庆贺胜利,开始瓜分满地的大福点心,不过没有即刻享用,而是各自站在点心周围,仰头看着血月方向。
仍旧盘旋在空中的鬼鸦们颇有秩序的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道路中央,月鬼与始作俑者正一前一后朝岑鬼走来。
始作俑者低头翻着花绳,百无聊赖地踢了一脚脚边的碎石,“就这般结束了?无趣至极。”
将花绳翻至一朵石蒜形状,始作俑者扫了眼那群开始偷偷啄食大福的鬼鸦,只“啧”了一声,重新走向岑鬼。
玄鬼横刀而立,毅然挡在岑鬼身前。
“都已到了这般地步,你还要护着他?”始作俑者倒也没有直接对玄鬼出手,他似乎生来便对众生抱以一种戏弄的心态,哪怕眼下抓紧杀掉岑鬼才是上选,可他偏就乐意在动手之前与他人聊上两句,“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
玄鬼没有接话,似乎对过往之事毫不关心。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拦了......”始作俑者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原本还想省着些浊气用......”
话音落下,掌中花绳绷直,月鬼握紧薙刀冲向玄鬼,二人再度缠斗起来。
不知不觉间,二人越战越偏离岑鬼所在的位置。
等到玄鬼回过神时,已被月鬼逼到了山崖拐角。
始作俑者见目的得逞,朝玄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三两步走至岑鬼身侧,如同俯视蝼蚁般聚精会神地打量岑鬼的睡颜。
“岑清樾......”
似是想起了什么,始作俑者的目光变得有些许复杂,“就连磐石之心都可享人世七情六欲,为何浊兽便不能为世人所容?”
“过了这般多年,本大爷还是不明白,不理解......”
“不过也不重要了,我二人之事总该有个了断,亲手送你一程,倒也符合你们人族口中的所谓情谊。”
说完,俯身半跪,体内的浊气朝四周逸散,似乎是准备将岑鬼纳入腹中再慢慢消化。
就在浊气触碰到岑鬼皮肤的同一时间,原本倒地昏迷的岑鬼猛然起身,手中化出长.枪,只一刺,便将始作俑者头身分离。
头颅沿山崖斜坡迅速滚落,最后被岑鬼一脚踩住。
始作俑者缓了片刻,意识到自己中了计策,面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情,“岑清樾你......你竟然装死!”
岑鬼洋洋得意地将枪杆扛在肩头,从袖子里摸出根竹枝衔着,笑得春风得意,“拜你所赐。本来大爷我是不屑于使诈的,只可惜你们太过得寸进尺,总在背后捅刀子。大爷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哈哈哈......”始作俑者被岑鬼的一番说辞给逗笑了,“你倒是长进了。”
岑鬼笑而不语,右手响指一打,那具悄然出现在身后的无头身躯被青焰包裹。尸首拼命挣扎,飞快地翻动花绳,可是月鬼却迟迟未来营救。
“想让阿月来救你?不可能的。”岑鬼用目光示意始作俑者朝拐角看,直到这时始作俑者方才意识到那处的打斗早已经停止了。
“怎么会......”始作俑者的视线落在玄鬼面上,又瞥了眼他手里那把浊气环绕的斩妖之刃,恍惚明白了什么,“这是你们早先计划好的?你来对付本大爷,玄鬼切断蛛丝?”
岑鬼摇了摇头,面上的那股得意劲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临时起意罢了。之所以能配合得这般好,都是大爷我同阿玹心有灵犀。”
始作俑者默然片刻,用很低的嗓音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不多时,无头尸首在青焰的侵蚀下化作一堆灰烬。鬼鸦们纷纷飞回血月崖上,毕恭毕敬地伫立在岑鬼身侧,似是在为先前的失礼举动忏悔。
月鬼同玄鬼自拐角走来,前者一面走一面用食指绕着微卷的鬓发。
岑鬼面带笑容迎接二人。
玄鬼只淡淡地瞥了岑鬼一眼,没有说话。月鬼则一瞬不瞬地打量岑鬼手里的头颅,阴森森地笑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若是没有好的折磨手段,不妨交给我来......”
岑鬼思索片刻,决定先看看始作俑者的态度再定后续处置,便将脑袋捧到眼前,笑吟吟地威胁道,“大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若是没有欺瞒便能少些皮肉之苦。”
“哦?”黑黢黢的头颅虽然看起来有些凄惨,倒也不输气势,“你准备问什么?”
岑鬼想了想,决定先抛出个简单些的问题进行试探,“就眼下你们袭击阴司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始作俑者拖长了尾音,语调听起来有些暧昧不明,“刻意寻你二人的不快?”
月鬼在旁听得一阵冷笑,同岑鬼道,“还是交给我吧,你问不出什么的。”
岑鬼同玄鬼交换眼神,见后者并不反对,便将始作俑者的头颅递给了月鬼。月鬼反手化出一支飞羽,飞羽根部在血月的映照下闪烁着比银针还要可怖的华光。
手起针落,飞羽长入始作俑者的眼球,又被连根拔起。月鬼面上露出愈发病态的笑容,口中念念问道,“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始作俑者疼得咬牙切齿,“寒月,你给本大爷记着......”
“寒月?”月鬼稍稍仰头,刘海遮掩下的上半张脸彻底被阴霾覆盖,“我乃白峰山月鬼,你可别认错人了。”
一针又一刺,一扎又一挑,本就黢黑的头颅渐渐被折磨成一颗干瘪的纸球,内里的浊气沿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
月鬼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折磨,心中的扭曲得以纾解。就在他准备再一次下手时,结界一侧突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血月崖上的三人一同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赤鬼正率着一众浩浩荡荡的人马朝这处赶来。放眼望去,约莫有上千鬼卒。鬼卒队伍的最前列还有几道熟悉的身影,分别是守在枉死城内的荒鬼、水鬼、白鬼,以及在其他城池处理事宜的瑾钰、苏植等鬼官。
岑鬼望着这般骇人的阵势,情不自禁地走到崖边,问赤鬼道,“储思你小子你怎把人都叫来了?”
赤鬼赶路赶得气喘吁吁,见岑鬼等人平安,这才稍稍定心,哑着嗓子解释道,“玄鬼将我推出去时我见你二人中了招数,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便将眼下能寻的兵力都寻来了......”
荒鬼见状欣慰地笑了出声,拍打胸口道,“虚惊一场,倒也挺好。”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奄奄一息的头颅忽然回光返照,自行咬住舌头散为浊气,融入到了周遭的血雾之中。
岑鬼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虚空中便传来始作俑者嚣张且得意的笑声,“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么便让我们开始吧......”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真正的计划吗?现在本大爷便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