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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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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邬翎虽说再等些时日,但也没耽搁太久。在伤口鲜色稍微暗了点下去之后他就催祁轩整理好背囊同他下山。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不过就是一把剑,几个器具,些许衣物而已。
祁轩懒洋洋的收拾着,拿眼瞧了瞧边上的陆邬翎问道:“此山看着高得很,我们如何下去?”
这会儿门外又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响。他能听得出来应该还是那只鸟。
他过去开了门,却见屋外停着一只……巨大的双翅之物。
若非是那个蠢脑袋看着眼熟,他定是不知道这就是那胆小的一见他就炸毛的喜鹊。
“她是我们的坐骑,能带我们下山远行,所以你需要待她好些。”
陆邬翎此时也理好了自己的行囊,双人并肩站于窄小的门槛之上,一白一红再加漫山溯雪,尽是绝色。
祁轩“嗯”了一声,走至喜鹊之前刚想翻身上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弯下腰,抓起喜鹊的爪子掰过来:“我看看是不是你把我们师父抓伤的!”
恶狠狠的口气还带着威胁的意味。
喜鹊大概是胆子不会随着身形变化而有所波动,被他这么猛地一抓,顿时嗷嗷乱叫胡乱扑扇着翅膀冲天飞去。
慌忙间羽毛又掉下了不少,落了根在陆邬翎头上。
陆邬翎叹了口气,回手关上了门
“你别吓她。”
祁轩抬头看着这只有趣的鸟,终于咧开嘴笑了出来:“看她可爱才逗的。”
喜鹊见陆邬翎出来了,就瑟瑟缩缩的重新回来停到他面前。开口还是原来脆脆的声音:“天……天尊,我带你……们下山。”
“有劳了。”陆邬翎温声道谢。翻身上去之时动作行云流水,白衣掠影而过,像是舞剑那般雅致洒逸。头顶刚落上的羽毛飘落于祁轩手上。
他捏着这羽毛,晃神了一瞬,又重新清醒。“啧”了声也随即翻了上去,两人动作出奇的相像。
“走吧。”陆邬翎拍拍喜鹊。
喜鹊应声而动,带着二人飞速往山下掠去。
“你这鸟看着胆小,飞得倒还挺快。”祁轩拍了拍喜鹊的脑袋。
大概是算是为自己方才吓唬她而做个文不对题的致歉。
不过喜鹊也再就习惯了此人这种迂回的方式,只是脆脆的啼了声当做收到。
雪封青山快速往身后退去,顷刻间两人就到了人烟嘈杂之地,应就是陆邬翎所说的凡间。
刚落脚,喜鹊就倏然变小,从陆邬翎手里衔过颗黄米就飞走了。
“走吧,我们先去前边城镇里买些食物。”
这食物指的是蜜糖。
祁轩将行囊往背上一扔,再看了看陆邬翎,将他手上的行囊也接来背在自己身上,刚想帮他将剑也拿上,陆邬翎却止住了他的手。
“为师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拿把剑的气力起码还有。”陆邬翎笑眯眯的对祁轩说道。
“别逞能,免得到时候又晕过去。那只鸟走了,我可不会带你,只能把你丢在原地,等着自生自灭吧。”
陆邬翎抿嘴一笑:“徒弟的心意为师心领了。”
祁轩“切”了声,不自然的说道:“我也只为了自己。”他快走了几步,留了个背影给陆邬翎。
两人一路未再多说话,径直走入城中。
边上有不少的商铺摊子,卖食物的居多,刚进城就看到不少的面点摊,再往里走还有些酒楼。
“嗯”陆邬翎看着四周皱了皱眉。
“怎么了。”祁轩看他停步,问道。
“有没有觉得,这城里的百姓,似乎过于面黄肌瘦了些?”
祁轩朝周围看看,面点摊上的小贩大约而立之年纪,正热火朝天的在下面条。天气有些热,他就穿了件短衫,但手臂上骨头突出,几乎见不到什么肉。
迎面走来一老妪,整个人皱得像是枯树,头骨明显,像个骷髅,连走路的气力都不足,三步之后定要歇一步。
虽说祁轩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多少人,但就单单将他们与自己作比较,也可看出这城里的人像是过黄瘦了些。
再远处就是几个孩童坐于地上玩耍,但同样丝毫没有孩童的那种粉嫩感,有气无力的在猜字谜。
有民谣传来:“百姓为鱼肉,官家的饱足;鱼肉何处来,搜刮民膏得;懒散父母官,张嘴等投喂……”循声望去,是一个身上穿着看不出色彩的小姑娘,边编着手中草鞋边哼着小调。
不过没多久就被边上的妇人止住了声响:“别再唱了,被人听到了可是要被抓的,扔黑乎乎的屋子里去,你就见不到娘了。”
小姑娘听到此话,瘪了瘪嘴,应是黑乎乎的屋子给吓到了,止住了声音。
陆邬翎仔细的将母女的对话听了过去,但不打算多事,理了理衣服上前询问道:“敢问,此处有买蜜糖的商铺么?”
嘴唇干至开裂的妇人看着陆邬翎二人,愣了愣,说道:“应是有的,你往前面走,有个挂着牌匾的铺子上就是卖糖的,不过他们家现在也不一定每天都会有。”
“多谢了。”陆邬翎温声道。
两人背过身后,只听小姑娘对着自己娘亲说道:“娘,我也好想吃糖。”
这看似合理的请求却被妇人呵斥一顿:“别闹了,现在我们哪里还吃得起那东西!”
陆邬翎有些疑惑,他记得蜜糖在民间并不算是难得之物,甚至有些地方的人家家户户都会做,怎会说吃不起?此物与盐不同,并没有被官府掌控,应是易得之物。
此时他也想起小喜鹊带来的糖也越来越少,说是有些难找到。
“走吧,我们去看看。”
两人脚步较快,没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妇人所说的商铺,确如喜鹊所说,铺子上的糖居然只有一把不到的分量,边上其他的就是些干辣椒腌菜之类的杂物。应是除了白糖样样不缺。
摊主抬起头见到两位气质不凡的男子走近,有些讶异。商者好交谈,他很快就冲着两人吆喝道:“干辣椒喂,五文一串,腌菜三文一碗喂——”
祁轩听到这锣鼓声般的吆喝,连再走近一步的心情都没了,原地站着等陆邬翎买回赶紧走。
“店家,你家这白糖如何卖?”陆邬翎倒像是不太在乎这些,客气的冲着小贩问。
“公子你要买糖呐?”小贩有些讶异的看着陆邬翎,不过见他虽身着简单白衣,但衣料材质并非平常百姓穿得粗布麻衣,甚至乍看过去,竟找不出一条缝合线来。
而他腰间配着的那把黑剑虽说入着鞘,但肃杀之意甚重,小贩单单看了一眼,就无端的心中‘咯噔’一声,惊慌之下移了目光。
再看他同行的红衣男子,人高马大,烈焰般的气势迫人心肺,心下明了,两人绝非来自普通人家!
商贩很聪明,识人面相知道祁轩不太好说话,就专对着陆邬翎说道:“公子,你们是来自外地吧。”
“嗯。”陆邬翎应道,依旧看着桌上的那小把蜜糖。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旬城呐,蜜糖已经几乎灭绝了,你眼前的这些是我家最后一些了,来者是客,我就便宜些给你吧。你都买去,我算你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陆邬翎惊声道:“这位店家,你开价也有些过高了吧。”
祁轩问道:“十两银子很高么?”此人毫无世间经验,对钱财高低完全不懂,只是觉得陆邬翎这么一惊一乍的样子也少见。
“十两银子在有些偏僻的地方,足够买做宅子了,甚至让人娶妻成家也绰绰有余。”
听罢祁轩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但也不再言语,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小摊贩身上。
店家见陆邬翎并非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贵族,有接到了红衣男子尖锐的目光,顿时头盖骨发麻的抖了抖,慌忙开口解释道:“公子,并非是我刻意抬价,而是旬城之中如今却是再没有多的糖了,公子不是本地人也许不知,怕是再过不少日子,别说糖了,就连糊口的稻米都要没了,人都快饿死了……”
听至此,陆邬翎终于将一路走来看到的疑惑之事问出来:“店家此言何意?是否跟城中百姓过于病瘦有关?”
“何止有关,都是那……”
小贩话为说完,却被几对官兵打断:“大勾,把你家剩下的糖拿出来!”兵爷粗声粗气的将挡在摊子前的白衣人一把推开。
陆邬翎被猛然一推,没站稳,往前一踉跄,几近跌倒。
祁轩伸手将他捞起,扶着他的腰,免了倒地受皮肉之苦。
见陆邬翎看他,祁轩轻哼道:“要不因为你是长辈,我也就不管你了。主要怕你这把老骨头摔散架。”
陆邬翎缓缓的起身,在祁轩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他笑了笑:“许是真的老了。”
只听小摊贩爆出哭声:“上次县令爷答应将这批没做好的糖收回自己处,让我拿出来卖,为何此番又要上缴?”
若是这些人来的迟些,说不定边上这两个冤大头就买了呢?
官兵也没有跟他废话,收了他摊上最后的一点糖,凶道:“吵什么,县令爷说什么你敢违抗?大公子已经把上次你们上缴的糖全吃完了,就算是次品他也要,你们赶紧再做下一批!”
“哪还有材料做啊,方圆百里的糖蔗已经全砍完啦,大公子什么时候能再换换口味啊。”小贩抱头痛哭,边上走过几位路人,见状也摇了摇头。
“作孽啊……”
官兵虽说手脚野蛮行为粗鲁,倒也在走之前还是说了声:“很快了,不出一年他可能又要换口味了。但是只要他这暴食病一天不好,你们就一天都逃脱不开。县令爷每日都在找郎中,可没人治得了又有什么办法!”
小贩听罢仰天长叹:“前次是要食羊肉,杀光了城中再加周边所有的羊,现在又要吃蜜糖,搜罗尽了附近所有能寻到的甜物……
可是这些钱,都是我们老百姓出的呐!父母官父母官,我们都是他的供应者呐”
随即又抱头痛哭。官兵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手中的白糖,面上闪过不忍。那个领头的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扔给小贩。
“拿着吧,我也只有这么点了,就当买你的,到时候我找县令爷要回就成。”
祁轩看到他给他小贩钱财,才息了方才想直接杀了这人的心。
只是陆邬翎挣脱了他始终放于自己腰上的手,走到官兵面前问道:“这位兵爷,敢问你方才说的县令之子是患了何病?”
那领头的看此人气度不凡,温声细语,应不是常人,正思索着要不要说,边上一个多嘴的下属就抢先开了口:“嘿,你不知道吗,县令家那唯一的儿子前几年得了个怪病,每日需吃下整整一头羊,十碗饭,面条也能吃一大锅!
可偏偏这样吃,还把他吃的越来越瘦,跟个骷髅似的,哎呦呦,也是这样我们才知道这长成猪头一样的人居然有下巴……”
“闭嘴,不要命了吗?”领头人冲下属喝了声。下属挠挠头闭上了嘴巴。
领头人朝二人解释道
“不过大概也确如他所说,陈公子自从前年患了这病之后就日益消瘦,县令怜他怜得很,找遍了所有能找的郎中却无人能找出病症来,只得一天天拖着,为了自己孩子不被活活饿死,就只能在百姓这里要点来……”
“怕把自己儿子饿死,就可以将别人饿死吗?”祁轩问道。
领头人听他这么一问,良心也过不去,就未接话。
但陆邬翎知道,祁轩并没有谴责之意,他这么问,是真的想知道是否确实如此。
这条龙,毫无生活经验。
“县令老爷如此行为有失偏颇,身为父母官,怎可专为自己填饱肚子,将百姓弃之如敝履。必是不妥”他开评论道,虽说这番话实则是专门解释给祁轩听的。不过那领头人也点了点头。
“在下不才,略懂些医术,如若兵爷方便,可否帮忙通报一声,在下想去为县令家公子治治病。”
听此言,那兵爷惊讶的重新打量了下祁陆二人,方才只是觉得这两人应是哪里的世家游玩至此,没想到言辞有条理,举止风雅,竟还懂医术?愿意去帮那个猪头医病?
他们苦于县令压迫久矣,自是求之不得。
也不管陆邬翎此话真假,他赶忙应了下来:“没问题,县令爷也急求有人能帮忙医治,若是事成,还有重金酬谢,公子你跟我来,我这就帮你去通报。”
陆邬翎伸手扯了扯祁轩的袖子道:“跟着这位官爷一起走吧”
祁轩难得的来了兴致,问陆邬翎:“你懂医术?你知道他患的什么病?”
陆邬翎轻笑一声:“对于医术,为师……一窍不通,就过去先碰碰运气,没准还能撞上好运,得了那酬金呢?正所谓人为财死嘛,也并非什么难以启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