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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只愿君心似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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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寒败退的消息传遍了仙门百家,修行者们无不赞扬泽芜君的英明神武,但又可惜未能杀死温若寒。
蓝曦臣那日失血不少,掌心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虞夫人找来了江家最好的上药,还是迟迟不能愈合。孟瑶伤心得不能自已,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闷闷地伺候茶水、熬药换药,蓝曦臣呢,也就心安理得地受用着这些,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
就在数日后,蓝忘机等人押送温晁回了莲花坞,同行的还有一个白衣公子,高高瘦瘦,五官清秀,眼珠漆黑,面容苍白,十分的秀气斯文,正是温宁。
他并未受缚。蓝曦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魏无羡背后说了什么,反正蓝忘机和江澄都统一口径,说他是温家的远亲,被温晁强行抓来填炮灰的,只是负责看管监察寮,并非作恶之徒。
好在江枫眠不是金光善那等不通情达理、一意株连九族之人,便允许温宁暂留莲花坞监视,以观后效,但前提是不能离开魏无羡或江澄身边。名义上,是他俩一人一天看管温宁,而魏无羡多数时候是和蓝忘机同进同出地折腾,这份差事多半也就落在了江澄身上。
温宁的姐姐温情,也在数日后、夷陵监察寮被捣毁时,被押上了莲花坞。她素日也算得上岐山温氏的一位名人了,虽非温氏家主温若寒之亲女,而是温若寒一位表了又表的远房表兄的后人,但温若寒与这位表兄自小关系就不错,再加上温情文试出众,精攻医道,是个人才,因此颇得温若寒垂青。
温情本身是个医师,医者父母心,射日之征以来,从没听说过她手下出过什么人命或惨案,只有各地都盼着她去接手的。因为温情是温家人中难得行事作风正常的人,有时还能在温若寒面前说几句好话,口碑一向不错。
有这些前情,且她得知温宁无恙,为报恩,还主动请缨医治蓝曦臣,因此得了江枫眠和虞夫人默许的网开一面,同温宁一样,她被收走了所有法器,叫金珠银珠轮流看守着,待射日之征结束后再行处置。
在莲花坞,温家姐弟至少还能保住性命,若换了聂明玦和金光善做主,那便说不好了。因此背后蓝曦臣也让孟瑶背后不吝啬地提点两句,无非是让他们二人安分守己,再加上素日问诊熬药,一来二去,孟瑶倒也与温情有了两分浅淡交情。
说到问诊……孟瑶觉得,自从这回蓝曦臣受伤,他的画风就变得相当诡异。比如这日午间,孟瑶来给蓝曦臣送饭,却迟迟不见他动筷子,他不由问道:“大哥,是……不好吃吗?”
“阿瑶,为兄手疼得紧,只好让阿瑶代劳了。”蓝曦臣举着缠满纱布的右手一脸无辜地看着孟瑶,面前热腾腾的饭菜是孟瑶亲手做的,都是合着他的口味,清淡可口,可惜不及那朵金星雪浪,望之即秀色可餐。
孟瑶不疑有他,听着这话更加自责心痛,便将餐食放在一旁的木凳上,自己上前移了矮几坐在床边,执了细瓷小碗,用调羹轻轻搅动,仔细吹凉。蓝曦臣看他这般专注,不由得心头触动,完好的左手轻轻一兜孟瑶的后腰,将人带向自己。
“啊!……”孟瑶猝不及防,险些撒了粥碗,又生怕烫着蓝曦臣,匆忙将碗放回托盘上,嗔怪道:“大哥这是做什么……”
“别动,我这伤可还没好呢,牵动了伤口,大约以后都用不得朔月了。”无辜与无赖本就是一字之差而已,而用天真无邪的神情说出这般话语的蓝曦臣,孟瑶是无法拒绝的。他眼见着孟瑶的耳尖红的滴血,又小心翼翼地生怕弄伤了他。
全然没有注意到蓝曦臣用的是左手。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大哥……怎么这样。”孟瑶垂眸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蓝曦臣,依稀觉得这模样像极了少时见过的思诗轩里,轻佻调笑的客人和对客人欲拒还迎的姑娘。“这样我没办法喂你……大哥你先松开……”
“可是你离得那么远,我怕粥撒到衣襟上。”蓝曦臣一本正经道,“蓝氏家训,进食不得污衣,不得……”
搬出三千条家训来压人,深受蓝启仁教诲的孟瑶还能说什么?他扁了扁嘴,道:“我……我知道了。”他颤抖地把粥碗拿起来,用调羹舀了一勺薄薄的粥水,喂到蓝曦臣唇边。蓝曦臣满意地笑笑,慢慢吞咽下去。
其实时间一长,喂食也不算什么,就是在他后腰上的那只手掌热度惊人,又不算太老实,时不时地摩挲两下,彰显着存在感。这让孟瑶联想起先头蓝曦臣说过的话,越发脸颊绯红。
他不是不通人事的少年人,自幼见得多了,也隐约觉得蓝曦臣是在调戏他。可他不好意思拿出来质问,毕竟蓝曦臣的表情实在霁月光风,不像登徒浪子。
蓝曦臣看在眼里,心头痒痒的,冷不丁问了一句:“阿瑶可用过膳了?”
孟瑶正神游天外哪里留意这些,骤然被问,匆匆道:“嗯?啊……还没……”
话音未落,后腰上的手忽然发力,将他揽向怀中,孟瑶重心不稳翻倒在蓝曦臣身上,只来得及将碗勺都丢了出去。紧接着清冽的气息再一次包裹了他,香甜的粥水渡入口腔,他只能跟着蓝曦臣的意愿咽进去,可那一吻比上次更加强烈而不容拒绝,几乎让他窒息。
孟瑶被逼的无处可逃,连反抗都忘记了,蓝曦臣的眼眸渐渐漫上暗红的血丝,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的手顺着孟瑶的衣襟钻进去,那具身体是年轻而美好的,触之如最上乘的蚕丝锦,勾引着人欲要一一攫取,印上他的名姓。
原来心爱的人在眼前,情/欲的生长便如烈火燎原。
等到蓝曦臣终于放开他,孟瑶才渐渐恢复了思想,彼时他的外衣已经不翼而飞,中衣被褪到腰间,露出大半个上身赤裸着,蓝曦臣赤红着眼,里面藏着滔天的火焰,似乎随时准备将他吞吃入腹。
一如那夜打败温若寒时。
须臾,蓝曦臣眼中的血丝渐渐褪去,换回一片澄澈。心魔就是这一点不好,对着阿瑶,总是要失控。蓝曦臣喘着粗气,勉强将孟瑶的衣襟拉好,自责道:“都是大哥不好,吓到阿瑶了。阿瑶别怕,若非你情愿,大哥怎么舍得让你疼。”
是么?孟瑶愣愣地瘫软在蓝曦臣怀里,觉得自己仿佛要化成了一滩水。那一瞬间他突然知道,其实对于蓝曦臣的一切他从未厌恶过,而方才蓝曦臣若真得对他做些什么,他也根本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呢。答案仿佛脱口欲出,可他不敢去想。
他的大哥,是世家公子榜的榜首,是大名鼎鼎的泽芜君,是姑苏蓝氏双璧,这样好的人,原该要妻儿美满,一生顺遂的。
他孟瑶,何德何能。
“大哥,你,好好休息。”
孟瑶借着蓝曦臣的力重新坐好,捡起了外衣正欲穿上,冷不防抬头一看,房门似乎开了一个缝儿,孟瑶心头大骇,来不及去收拾残局,匆忙上去打开,迎面只见蓝忘机和魏无羡并肩站在门外,魏无羡尴尬地打着哈哈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蓝忘机则是满面冰霜,好看的眉毛拧成川字。
蓝曦臣听见声响,早走了过来,将几人都打量了一番。被亲弟弟给抓包,这经历可算丰富,不过就算帮蓝忘机开开窍吧,说不定能免了那十六年辛苦。他旁若无人地给孟瑶把衣服穿好,整理妥当,才平静地说:“阿瑶,你先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这里有我。”
孟瑶正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一听这话,慌忙夺路而逃。
魏无羡心说这都是你们姑苏蓝氏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也陪着笑说:“我突然想起来江澄在等我,我先走了不送!”
等到只剩下蓝忘机一人,蓝曦臣笑着叹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有话说就进来吧,别让云梦江氏看了笑话。”
“这就是兄长当日所说,舜游躲着你的缘由?”一张方桌,两盏清茶,蓝忘机跪坐在蓝曦臣,宛若一尊雕塑,“兄长……并非好此道之人。莫非是舜游他……”
“不是。”蓝曦臣打断他的揣测,皱了皱眉,“我确实心悦阿瑶,与龙阳断袖无关。”
自家兄长如此直截了当地坦诚,蓝忘机着实没有想到。他沉默须臾,道:“那舜……那他呢?他也对兄长……”
蓝曦臣的眸子暗了暗,想起孟瑶对自己的躲避,淡淡道:“他尚未回应。”
“……兄长与他,原是金兰之交。”蓝忘机沉声道,“兄长的心思,我不知因何而起,亦不知这可算是……但哪怕舜游亦有此心,兄长又如何说服父亲与叔父,说服这世间悠悠之口?此非当日兄长与他义结金兰可比,兄长可清楚?”
一向惜字如金的蓝忘机,大概多少年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蓝曦臣耐心等他说完,方道:“世人口舌之争,非我挂心。亲长舐犊之情,亦非牵绊。阿瑶若不愿,我便仍是他兄长,护他周全。阿瑶若情愿,我便是千夫所指,伴他长安。”
蓝忘机微微震动,却道:“难。”
蓝曦臣淡笑:“若两情相悦,这有何难。”
毕竟我的阿瑶,千金不换,千年不换。这世上能让我放手的,唯有阿瑶说他对我无意。仅此而已。青蘅君与蓝启仁不能,世人不能,便是我自己,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