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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妃素锦 ...

  •   夜华昏迷的两日里,白浅不是没想过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

      当然,也就是一秒钟的事。一来她现在只是个凡人,在夜华强大的自愈能力之下,想杀他根本天方夜谭。二来夜华毕竟是未来太子,此事瞒不住任何人,天族想要查出这件事易如反掌,而一旦暴露,便是她百死莫赎。

      她无数次怨念白真他们怎么还不来,如果他们在场,说不定真能把夜华挫骨扬灰了。可惜这世上没如果。

      如是想着,白浅便将夜华拖进屋中,丢在床上,胡乱给他包扎了一下,反正夜华能自己疗伤。

      她嘛,该吃吃该喝喝,珍惜尚且平静的小日子。

      夜华醒来是在个晴好的下午,山间多雾,少有阳光明媚的时候。白浅从外头打猎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兔,开门便看见夜华坐在床上望她。待仔细看清了她的面容,夜华眼底升起一丝惊讶,低呼了一句:“白浅上神……”

      却是才想起来,她虽被擎苍的鬼力封印了仙力,容貌记忆仍未改变。纵然多了这点朱砂,如今见过白浅的夜华却仍能看出她们生得一模一样。

      白浅其实听清了他的话,却鬼迷心窍地装作没听清般,故意问他:“你说什么?”

      夜华面色一滞,半晌却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将姑娘误认成了一位故人。不知此地是何处,姑娘怎么一人在此?”

      白浅心道老子没你这个故人,微微一笑来春风化雨,“这里是东荒俊疾山,我叫……攸宁。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三年前从这山中醒来,便只有我一人,却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遂只得借了这茅草屋住着。”

      夜华一愣,好看的眉头紧皱,心里不知怎的模模糊糊有个疑影儿,下意识问道:“姑娘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却自称攸宁?”

      白浅无所谓地笑笑,漫不经心地转身去处理兔子,“虽不记得自己的来历,脑中不停闪过这个名字,大概我曾经是叫过攸宁的。”

      说起名字,她是绝不愿叫什么素素的。也不知夜华怎么想的,竟会给白浅取这个名字。还说他不在意素锦,若真的厌弃素锦,怕是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这两个字。

      夜华闻之,再度陷入深思——真说四海八荒里,叫攸宁的何止一人。他虽未真正见过,但听闻青丘白浅上神曾在昆仑墟墨渊上神处学艺。彼时,墨渊上神不收男弟子,白浅上神便化作一个男子。那男子的名字便是攸宁。

      后来冬神玄冥的法道会上,墨渊携攸宁参加,途中偶遇攸宁飞升上神,历劫成功后,攸宁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恢复了女儿身。至此,这件本不该为外人道的秘事公布天下。

      昆仑墟的十七弟子攸宁,便是青丘狐帝幺女白浅。此事由晋文府中的几个小仙编成了话本子,九重天上早已人尽皆知。

      而眼前这女子自称攸宁,又生了白浅的容貌,这样的巧合几乎为零。她的身份呼之欲出,夜华只是奇怪,这位上神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才流落至此?

      “公子想什么呢?”白浅晃了晃手里的菜刀,似笑非笑道:“看公子的神情,莫非知道我是谁?若是公子能将我送回家中,我自当感激万分。”

      夜华望着她,忽想起那日高台上剑舞桃花的绝色佳人,平生头一次的私心大于理智而蠢蠢欲动,他鬼使神差地摇摇头,再开口是一把极沉稳的好声音:“不……不认识。只是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名字。”

      白浅笑得越发迷离,道:“原来如此。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是个极好的名字。”

      看吧,这世间太多人都经不起试探的,哪怕他不是你的爱人。

      白浅一边给兔子剁件,一边嘲讽地思索。若夜华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哪怕不能确认她的真实身份,有了这么多的“巧合”,也该第一时间将她送到青丘仔细查问吧?遑论此时,青丘白浅上神失踪的消息早该传到了九重天。

      可他没有。

      或许拒绝只是某个瞬间的私心作祟,白浅本不该指责他什么,无可厚非,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也不例外。

      可同样地,这份起于双方欺骗的缘分,白浅不想要了,也无可厚非。只因她也是个天下间最自私不过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可以欺骗别人,却容不得别人一分一毫的欺骗。

      前世,她也是一丁点儿不如意,就会记人一辈子的人。

      夜华只在俊疾山停留了不到半个月。

      他很惊异地发现,纵然没了记忆,白浅的脾气秉性还是一点儿没变。吃饭给他一份儿,喝药就给他药材自己去煮,聊天对他一点盘问的兴趣都没有。他自认为也算好模样儿,走到哪里都不缺女神女仙扑上来,偏她当自己是空气。

      甚至夜华怀疑,她本没有想过救他,只是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醒来时观察过,身上包扎的纱布都落了灰,打结都是草草了事。

      如果他这种想法让白浅知晓,白浅大概会告诉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老梗,你这是霸道总裁错觉妄想症,是病,得治。

      夜华干脆利落地走后,白浅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居然没问她要什么报答。

      若有了这句话,她索性不要夜华以身相许,随便指个东西,了结此事也罢。可他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有头无尾,白浅总是担心有什么意外。

      不得不说白浅的预感不差,尤其是在坏事上。

      约过了月余,夜华再次来到了俊疾山。他提着两篓螃蟹敲开了白浅的门,浅浅微笑:“我今日途径一方大湖,见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特送来给姑娘尝鲜。不知是否合姑娘的口味?”

      套路有点老,这使得白浅深刻鄙夷夜华的情商,不过她不准备跟吃的过不去,开门让他把螃蟹拿进来,然后送客。

      夜华似乎很意外白浅没有留他一起吃,嘴角抽搐地走了。不过他委实百折不挠,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他总能捉来送到白浅的锅里。

      白浅却从没留过他。

      直到有一日,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脸色凝重地迫她在墙角,声音低沉:“你真得不明白?”

      白浅正剥着一只小龙虾,用手肘推了推他,没动,遂道:“公子想说什么,索性一次性说尽了,男女有别,公子自重。”另外,壁咚什么的要不得。

      夜华深深地望进她眼底,道:“阿宁,你既救了我,我便也当付出与我生命同等价值之物。苦思多日,我想,只好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也好,我家里确实缺个扫地做饭的奴仆。”白浅挑眉道,将龙虾肉送到嘴里,“你要来么?”

      夜华用幽幽目光看着她:“阿宁,你当真不明白?我说的是娶你为妻。”

      白浅格格直笑,“明白,怎么不明白?只是不想嫁罢了。公子不知我是谁,我也不知公子是谁。若真嫁了,才叫无媒苟合,违背天道。”

      夜华尚来不及回答,忽然身后呼啦啦出来一堆天兵天将,口称奉天君之命请天孙回九重天。显然他们都看到了夜华与她这暧昧的姿势,皆面面相觑。

      就这么着,白浅被强行带上了九重天。

      夜华的属下拼死劝谏,个顶个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皆被夜华无视。白浅无比冤枉,死命掰着夜华的手,心道老子也不想跟他走,你们这群神仙说的好听,倒是上来帮忙啊,怎么夜华一个眼神过去就连屁也不敢放了。

      进了洗梧宫,夜华便开始给她讲自己的身世来历,讲这是什么所在,讲九重天的规矩,白浅听得都快困了,末了听夜华道:“阿宁,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白浅做了很大的努力没让自己破口大骂,尽可能平静地说:“夜华公子,哦不,是天孙殿下,如今我再说的明白些,我不想嫁你,也不想留在这什么九重天,只想回俊疾山我的家去。”

      夜华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你回不去了。此刻九重天都知晓了我与个凡人女子有瓜葛,自从被天兵看到时,咱们便没有退路。你在九重天,我还能护着你,回了俊疾山你就是一个死。”

      白浅都被气笑了,“所以是谁的错?殿下好本事,自己的差错,却要我来赔命,可笑至极。殿下可别再说什么婚娶之事了,我听着……着实恶心得紧。”

      夜华略带了些黯然,歉疚道:“事已至此,名分之事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和你成亲的。”

      沉默了好一阵,夜华许是挂不住脸,便推说公务繁忙,指了个宫娥给她,便匆匆离去。

      真是,无fuck说。

      平心而论,夜华待她是好,带她上九重天也的确是为了她的安危,毕竟叫天族知道,她现在一个凡人,无声无息地死在荒山野岭又有谁知道。

      可不还是夜华的错,他早些送她回青丘不就是了?即便是现在,他亲自护送白浅回青丘,天族又能如何?又敢如何?说到底,不过是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白浅惊异于自己竟觉出了离镜的好处,果然人怕对比。

      连着两月,她被藏在洗梧宫里,不能出去,除了奈奈和夜华,也没人进来。她断断续续地听着许多宫娥的嘲讽,听她们说起夜华和素锦,日夜聒噪不停。白浅毫不怀疑,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听闻素锦幼时与夜华在一处,洗梧宫的宫娥为她效力,倒也不奇怪。

      后来某日白浅醒来,那宫娥奈奈便送来了帖子,说是素锦天妃有请。看见帖子那一瞬,白浅忽然有些想笑。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素日里嚣张惯了,竟没想到有今天。帖子上虽用了个“请”字,同行的却有四个明显不是一般宫娥的神女,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当然她可以等夜华回来,但谁知道这期间会出什么事。万一素锦真将自己毁尸灭迹不留证据,便是夜华杀了她,白浅也回不来了。她最是爱惜自己,便只是擦破点皮,她也不肯的。

      多少年后白浅想起,她是何时生了要做天地共主的心思,大概就是那一日。她终于发觉哪怕将来做了青丘帝君,一朝落难,还是不由自主。这个腐朽的九重天惯会的是粉饰太平,明里灿烂辉煌,暗里腌臜龌龊。

      所谓的品茶会就设在素锦的殿宇里。白浅过去时,已依稀听见有人笑得花枝乱颤,不知是哪个女仙,那笑容里尽是轻蔑和嘲讽。然后她见到了素锦。

      她穿着艳丽的宫装,一张雪白的脸,长得要比洗梧宫的大多仙娥经看些,也比她身边的人温婉静美。书里说过,这素锦天妃是绝色美人,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想来绝色不假,可还比不得九尾白狐的天生媚态。

      再仔细一瞧,院子里哪还有别人,恐怕那笑得正欢的就是素锦身旁的婢女。

      素锦悠悠望过来,先是有些惊异,其后缓缓笑开。她身边的那个婢女便代为发作道:“大胆!你竟如此不懂规矩,见了天妃娘娘怎能不下跪参拜?”

      白浅的目光轻轻一荡,眉间戾气腾然而起,皓齿微启:“规矩虽懂,只怕你家天妃受不起。”

      素锦微微一愣,拦下了那婢女,声如黄莺啼啭:“攸宁姑娘是凡人,倒不必强求规矩。说来,姑娘果真好样貌,怨不得天孙殿下念念不忘你这张脸。”

      嗯,开始了。

      白浅收敛锋芒,摊手道:“我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天妃娘娘有话直说便是。您与天孙殿下的事我也听了些,您最好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真是好一条伶俐的舌头。”素锦摇着面扇,“如此,我便不瞒着姑娘了。或许姑娘还觉得殿下对你一片痴心,可惜啊,姑娘终究是个凡人,便是上了天宫,也无人会承认你。与其平白让人笑话,倒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说来你恐怕不信,我真的是被人强带上这什么九重天的。若你能送我回去,我才是感激不尽。”白浅颇苦恼地叹了口气,“自上了天宫,便没人信我了。”

      素锦自然也是不会信的。只她以为能得夜华这般的,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一个……一言难尽的女子。若真当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凡人,素锦又觉得,她眼底都是对自己的轻蔑和不屑。

      “如此说来,姑娘是委实可怜。”素锦叹息道,“既是如此,不如……”

      不如什么呢?白浅迫切地想知道素锦能有什么法子。可惜那日她终究没有听到素锦后头的话,因为转眼夜华就闯了进来,然后一句话不说就拉着她回了洗梧宫,这让白浅甚是怨念:说一半留一半真的会憋死人的啊喂!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夜华不敢离开洗梧宫太久。当然他也不敢待在白浅身边,因为三句话不到白浅就会把他气走。

      奈奈总是看不过,问她:“娘娘这是何必呢?”

      她是洗梧宫唯一肯对她笑唤她一声“娘娘”的宫娥,然而每次白浅都很无奈:老子未婚谢谢。

      终究夜华是不能日日留在洗梧宫的,他有他的公务,听着奈奈的话头,好像是天君要封他做太子了,白浅顿觉九重天复兴无望。

      是日,天朗风清,素锦总算得了机会,邀她去瑶池赏花。

      从近日受的脸色来看,素锦对她的怨恨日重,更认定了上次她是存心欺骗。此行大概会经历什么,她不用猜也知道。

      白浅叫来奈奈,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轻声嘱咐:“奈奈,有一件事需你帮我。你可知晓如何去太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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