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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东海盛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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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丘之后,白浅一直伪装成失却了凡人时的记忆,狐帝等人索性都瞒着她,只说她是参加九重天宴会是被人暗害,如今凶手伏法。此后,她没再听过素锦的消息,倒是四海八荒许久不见天孙夜华君,据说,是闭关修炼去了。
倒是白浅上神被害的消息传得绘声绘色。先头白浅上神失踪三年,海内也有许多主神知悉,更有甚者,传言夜华君不是闭关,而是与白浅被害有关。至于为何被害,如何被害,更是衍生出无数传奇话本。
许是为了顾及天君的所剩不多的颜面,青丘对此一直三缄其口,不予置喙。
后来折颜到青丘探望她,亦说起这件事。他拢了衣袖微微笑道:“见今四海八荒正传得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夜华君与天妃私通,被你撞见,杀人灭口的。有说你与夜华君两情相悦,素锦因爱生恨的。最离谱的要数晋文府中有几个拿笔头的小仙,竟猜测你同素锦有不伦之恋,奈何都是女子,被夜华君禀告天君,棒打鸳鸯的。若事情这么倒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我巴巴过来问你一问。”
白浅彼时正喝茶,差点被呛死,这不管哪个说法都是她吃亏了。忽而迷谷老儿进来,手里捧着个紫玉匣子,禀道:“姑姑,太晨宫的仙使过来给姑姑送东西,说是姑姑遗失之物。”
折颜一把手抢过来,打开一看,笑道:“原来是玉清昆仑扇,怎的在东华帝君处?说起来他倒是帮了你一回,有机会记得还了这个人情才好。”
“大约是那日在九重天走得匆忙,遗落在哪里,叫帝君捡着了吧。”白浅接过扇子,一眼瞥见折扇里似乎夹了什么,遂不动声色地搁在一旁。
“幸好没丢了,否则墨渊非得找你算账。”折颜道。
墨渊啊。白浅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七万年未见这个师傅了。七万年对神仙而言也不算短了,墨渊大概还不知道,她已决意要做一件足以被挫骨扬灰的大事。
折颜走后,白浅抖开折扇,里头是一方小小的淡紫色短笺,上书瘦长刚硬的四字——好自为之。
白浅默叹一声,果然。她这场戏骗过了所有人,唯独瞒不了东华帝君。她需要东华去通知青丘,说白浅上神可能在九重天,便不得不暴露身份。如此,她欺骗夜华、假装失忆的事就不难知晓。东华帝君拖了这么久,大概也是因为先前一直闭关,并不知晓夜华带上天宫的那凡人的端倪。
也正因如此,那日东华才会顺着白浅的计划“仗义执言”,逼着天君处置了素锦和夜华。或许当时他隐约也猜到了什么不对,毕竟白浅的演技骗骗亲友可以,骗骗钟情于她的夜华和方寸已乱的天君可以,骗骗失明的素锦可以,却着实难以骗过活了数十万年的东华帝君。
其实狐帝等人只消仔细想想,便可知东华帝君先前从未见过白浅,即便是见了她,又怎会知道她与白浅生得一般模样?只是当时没想起来,过后更不会费心去想了。
不过白浅也在赌。她赌的是东华帝君也看不惯天君的某些龌龊手段,看不惯所谓的制衡之术。而这么长时间过去,白浅还安然无恙,就说明他不会出卖自己。这句“好自为之”,约莫也是他的警告。
自然,他怕是不会知道素锦真的是被白浅推下去的,否则就不是什么好自为之了。在东华帝君看来,白浅既不爱夜华,自然就不会伤害素锦。
其实,聪明如东华帝君也总是有自以为是的盲区,诚然如是。
此后三百年里,天君终究还是封了夜华为九重天太子,虽然这位太子的风评已不再如当初那么完美无瑕。
白浅日日在狐狸洞清修,倒是极安逸自在。自遇见东华帝君,她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那便是上神之上,世间仅东华一人的,尊神阶品。
说来也巧,她本是日日不出秘洞的,偏那一日想吃卤牛肉,披着衣裳出来,便看见迷谷老儿在洞口转圈圈,手里握着个请柬。
白浅拆开一看方知,若水神君嫁去东海的大姑娘不满三年就给东海水君添了个男丁,若水、东海两家皆大欢喜。东海水君本人更是得意非凡,为儿子做满月酒的请柬撒遍了天上地下,连狐狸洞也送来了一份。
狐帝狐后自她平安回来,便已游方在外数百年。大哥、二哥、三哥各自安家立室分了封地,四哥则去了西山寻找走失的坐骑毕方鸟,是以狐狸洞如今只剩她这个青丘储君当家。
去与不去,这委实是个问题。去了必是要遇见桑籍和夜华,不过她倒不需躲着,左右失了颜面的不是自己。况有着东海水君他曾祖父家的稳婆相助狐后生产的人情在,虽说不去也没什么,但去了,则是她白浅有恩必报的好名声。
她始终记得她最终所求。
想要做天地共主,除了实力,便是人心。天地之间四海八荒,如今青丘独占五荒,北荒归天族统辖。鬼族据西荒,其先鬼君擎苍算是与白浅交好,且有承诺可胁。南荒属魔族领地,暂无染指天下之心。
此外,四海之中北海水君是桑籍,四海水君是天君的三皇子连宋,她是不必多想。余下的东海水君就是这宴席的本家,为人趋炎附势,也确是个识时务的。西海水君的二皇子是白浅的大师兄叠风,很是开明。南海水君则是个窝囊废,胆小怕事。
若这三海六荒尽在掌握,白浅也便不惧天族了。
于是,她便命迷谷去回了那送请帖的,说自己恰有时间去,又从宝库中取出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来,以作贺礼。迷谷老儿与了她一截儿树枝丫——倒不是她爱迷路,只是从未去过东海,需要个GPS。
正日子本在三日后,因十里桃林在东海之东,白浅数百年不见折颜,索性过去住了三日,听他说足了桑籍和少辛的新闻,临走还捎带了两壶桃花醉,才往东海来。
东海水君倒是会选日子,今日确是大吉,举目遥望,碧浪滔滔,半空处祥云朵朵,看来各路的神仙都已到齐。白浅看着海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准备捏个仙诀下去——她上辈子,其实是不会游泳的,又因着落水自尽,天然地对水有心结。
正当此时,突然闻得身后有人“姐姐,姐姐”地唤她。白浅一边琢磨着唤她的是谁,一边转过身来,面前已站了一长排妙龄少女,个个锦衣华服,大约是来赴宴的哪路神仙所携的家眷。
打头的紫衣小姑娘神情间颇有气恼:“我家公主唤你,你怎的不应?”
白浅挑了挑眉,凉凉道:“我近年来耳目不灵,方才只听得有人唤我姐姐。想我也没有什么妹妹,故此未应。”
近年来她对小说里的情节记得不甚详尽,尤其是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时也没想起来。
最中间那位白衣少女头上的金钗分量最足、脚下绣花鞋上的珍珠个头最大,显然是紫衣少女口中的“公主”。可惜天上天下公主何其多,她哪里一个个都认识,遂问她:“你是何人?”
白衣女子尚未说话,便见方才说话的紫衣小姑娘抖起精神:“好哇,我家公主同你说话,你竟然这个态度,是不晓得……”被她家公主扯了扯袖子。
只听那白衣女子白玉似的脸颊一红,欠身道:“绿袖见姐姐周身仙气缭绕,以为姐姐也是来东海赴宴的仙人,正想烦姐姐为绿袖引引路……”
“你瞧得不错,我确是来赴宴的,你若想,跟在我身后也无妨。”白浅冷了眉眼,“只是这句姐姐我可当不得。我乃青丘白浅,虚长了绿袖公主十数万岁。与我姐妹相称,只怕折了你的福寿。”
青丘白浅是谁?储君,姑姑,上神,每一个称号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大约只用了两秒钟,面前那一排颜色各异的少女们跪倒一大片,个个面面相觑战战兢兢,那绿袖公主则泫然欲泣,哆哆嗦嗦道:“绿袖……绿袖有眼无珠……望上神恕罪!”
白浅拂一拂手,旋身道:“我也未想怪罪。只是绿袖公主还是好好管教身边人,此处不是南海,若都如你等行事,惹着不该惹的人,可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也罢,想去赴宴就跟上。”
其实暴露身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此后半个时辰里,直到水晶宫门外,她身后这些姑娘们都噤若寒蝉,那位绿袖公主更是走路都走不好了。
东海之下三千尺,即是水晶宫,琼楼玉宇,晃瞎你的24k钛合金狗眼。
守在宫门旁引路的两个宫娥瞧着白浅的容貌,不由得呆了一呆。她随意丢了帖子过去,那两个宫娥见了,忙俯身见礼,“见过白浅上神。”
听了这一声,绿袖公主的婢女才如梦方醒,也出示了帖子。有了白浅做对比,竟显得那群妙龄少女都逊色了许多。白浅甚至听见那紫衣小姑娘嘀咕了一句:“不是说白浅上神都十四万岁了么,怎么还如此美貌?”
白浅已懒得理会,一路分花拂柳,跟着那领路的宫娥进去。
离开宴分明还有些时辰,大殿里各路神仙却已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作一堆。白浅提步进去时,那东海水君已得了消息,亲自迎过来。白浅瞧着他样貌奇伟,正当盛年,眉目间颇有几分他祖上的风采。
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趋炎附势的。说起来,他那个妹妹,叫什么缪清公主的,目今没了阿离,不知还会不会遇见夜华?不过左右一想,即便从前没遇见,今日也必是要一见钟情的。
白浅被安置在右手第一位,想来左手第一位便是留给夜华的。自她入座起,整个大殿的活物便都在看着她发呆,时不时还交头接耳,那样子让白浅想到了市场上的大白菜,叫人评头论足。反倒是绿袖公主得了两句客套,便安安静静坐下,几乎无人问津。
仔细看来这绿袖公主生得也算美貌,打扮得也很是清丽,甚至比素锦没毁容之前还强些,是个水做的美人儿。诚然,她比不得白浅几个嫂嫂,更不及她这一辈的远古神祇,在这一辈神仙里却算佼佼者了。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玛丽苏小说,比美有个毛用,拳头才是硬道理。
坐了好一会子,也不见开宴,想是夜华未到的缘故。白浅想着左右无事,便寻了个小宫娥,问明了花园在何处,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一去此处的靡靡之音。
此一去,又遇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