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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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艮趁林闻熟睡时，背着棍子悄悄离开了酒楼，其实就算他大摇大摆或唱着小曲儿离开，也不会吵醒林闻。
天光微明，贫民巷里的乞儿们也还在熟睡，偶尔伸手挠挠被虱子咬痒的地方，一切看起来还是很平和安宁的。
梁艮的目光在破布搭起的简易帐篷上移动，而后掀开了并不挡风的帘子，把里面的女孩摇醒。
扎着马尾的女孩揉着眼睛，毫无防备，疑惑地问梁艮:“怎么是你林哥哥呢？”这个人她认识，经常跟着林哥哥来，但一直都只在巷子口转悠，好像很嫌弃里面的样子，但他是林哥哥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
梁艮蹲下身子与她对视，眼神真诚，说的话却非常诛心。
“你林哥哥如果死…了你怎么办？”梁艮说到林闻死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接着说完，“如果他再也不来了怎么办？”说完后与女孩直视，看着她干净的眼睛流出泪来。
女孩光是听到林闻死，设想了一下，就觉得心痛得不得了，压根就止不住眼泪，用手捂着嘴呜咽着，生怕吵醒了其他乞儿。
梁艮面色和缓下来，却没有安慰女孩，而是静静地等她平静下来。
“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林哥哥不死，你愿意做吗？”梁艮缓声说道。
女孩用手把脸抹出一道道痕迹，抽噎着用力点了下头。
梁艮转身出了棚屋，带着女孩走到林闻布施的那块空地，那是一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空地，因为特别干净。
梁艮停下脚步，转身俯视女孩，女孩因为营养不良，眼睛在脸上显得格外大，一眨一眨的。
“从今天开始，你们林哥哥来布施时，不要跟他说话，他给的东西也不要吃，最好是连看都不要看他，可以做到吗？”
在女孩的心里，林闻是像天神一样的好人，如果让她不理他，她会非常难过，并且林哥哥也一定会难过的。
“为什么要这样，林哥哥那么好，为什么不要理他”女孩看着梁艮的面容，不觉得一个说那段话声音都会发抖的人会是坏人，他每次在巷子外眼神都在林哥哥身上，而且林哥哥也说过他是比林哥哥自己还要好的大好人，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林哥哥会死为什么不理他就可以救他
梁艮蹲下身子，与眼睛里蓄满泪水的女孩平视，缓缓说道:“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好得让天嫉妒，所以老天要收回他，你如果不想让你林哥哥走向这个结局，就不要再接受他的好。”
女孩这次懂了，因为她真的没有见过比林闻还好的人，他不嫌弃脏兮兮的自己，会温柔地给自己扎头发，有时候还会偷偷带一颗糖塞给自己，贼兮兮地说只有一颗，千万别被其他人看到了，而且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女孩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活在没有太阳的世界里，只要那个世界里有林哥哥就好了。
女孩克制不住地流泪，但却坚定地点了头，目送着梁艮离开后，她一个个棚户地进去，给每个乞儿都说了一遍，最后整个贫民巷的孩子都在哭，但都用力捂着嘴咬着牙，像是告别了什么重要的人。
太阳如期升起，照亮每个被黑暗笼罩过的地方，但也没有照亮孩子们的内心。
酒楼内，梁艮端着清粥和小菜上楼，看着穿戴齐整的林闻吃好后，主动掏出金锭给他，在他笑着道谢后，目送着洋溢着开心的林闻出了门。
梁艮远远地缀着他，看他如日常一样进了点心铺，片刻后拎着一大食盒的糕点，脚步轻快地往贫民巷走去。
大老远就看到女孩正跟其他小孩围着，好像在玩游戏，手里捏着一把石子，灵活地抛起接下，玩得不亦乐乎。
林闻提着食盒，出声招呼了一声，有一个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了头，好像林闻还没有那几块石头有趣。
“孩子们，昨天不是说想吃点心吗？我给你们带来了，锵锵～”林闻笑着打开盒子，凑上去在孩子群里显摆了一圈，就等着他们围上来，笑嘻嘻地叫自己。
但他们不为所动，甚至站起来离开了，连一点欣喜都没有露出来，仿佛林闻是一个透明人。
“不是想吃夹心的糕饼吗？我带来了呀……”林闻看着离开的孩子，嘟囔了一句，提步跟了上去。
扎马尾的女孩憋回眼泪，装回云淡风轻，回身面无表情地对跟着他们的林闻说道:“林少爷，您回去吧，我们对你带的东西没兴趣，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别人都避我们如蛇蝎，您还上赶着来给我们钱和食物，到底想从我们这拿走什么？”
这一段话像是一把大刀，直直地捅进林闻的心窝，还在里面转了一圈。
林闻看着女孩干净的小脸，觉得有点虚幻，不像是真的，用力揪了自己大腿一下，很疼，不是梦。
“你……你们不想吃糕点了是吗？”
女孩没有接话，转过身与其他背对他的孩子走了，但所有的孩子都泪流满面，却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是他们心中最好的人，是比太阳还重要的人，诛他的心，与挖自己的心一样。
林闻下意识跟上他们，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抬不动脚了，停下来环顾四周，那些与他曾经笑着打招呼的人都背对着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这是怎么了呀……”
林闻把食盒往显眼的石头上一放，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巷子，无意识地游走，绕着洛城走到了落日，最后眼前一黑。
徕客酒楼的上房内，脸色惨白的林闻合眼睡着，梁艮确认他还算安好后，目光留恋地在他脸上转了几圈，复转身出了屋子。
梁艮是到莱芜山寻找几种仙草，围着那棵大树找了足足七天，终于收集齐全。
带着仙草的梁艮满心担忧地往徕客酒楼赶去，满脑子都是林闻，“他发现自己不辞而别后会不会难过有没有按时吃饭衣服有没有换还在为那群孩子伤心吗？”林闻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好在仙草找到了，以后就可以护他无恙了。
梁艮再见林闻时，他还是一身白衣，露齿笑着神采飞扬，但让人觉得特别虚幻，他整个人好像放下了什么，比梁艮自己都要仙风道骨。
不论这七天他经历了什么，至少他人还安好。
梁艮又恢复成之前与他相处的状态，但更加用心了，每日的三餐饮食都亲自动手，暗暗把仙草加入，并每日在他熟睡后施法渡他，修改着他的命格。
梁艮想得很好，只要林闻不再是至纯至善之人，就算日后再有拿着往生法的人寻来，也不会对他下手，自己就可以护他无恙了。
安然平和地度过了三天，梁艮觉得他除了更超凡脱逸了之外，好像更爱冲自己笑了。
梁艮看着剩下的一半仙草，暗暗做了一个决定——等他的命格完全改变后，就坦白自己的心意。
第二日，梁艮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这特别不正常，而且林闻也没在自己身旁，并且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毫无感觉。
梁艮觉得心慌，慌忙穿上衣服出门，才发现外面下雪了，街道上的白雪都被踩成了泥水，只有屋檐上还白茫茫的一片。
梁艮往莱芜山奔去，抵达山脚时，发现了两行脚印往山上延伸着。
抬眼却发现看不到那棵大树了，梁艮按住心慌，想着林闻肯定不在山上，那是别人的脚印，可能是樵夫的呢，但这些心理安慰在看到树桩旁躺着的人时，全都化成冷冰冰锋利的刀，把梁艮捅了个对穿。
他的体温已经与天地一样了，睫毛上覆了一层白霜，手还紧紧抓着披风。
梁艮跪在雪地里，手忙脚乱地脱下披风，裹住已经离开的林闻，把他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4.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