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那个女孩的头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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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黄昏城，头痛和耳鸣没有一点好转，蕾娜斯惊觉到她的眼前还昏昏沉沉。芙蕾曾说过，倾听灵魂律动过多会有负作用，完美无缺的神格尽管是无瑕的纯粹，可也意味着比较容易混入人类杂念的“异质”，这份异常，是因为人类吗？
那暂且不能使用“灵魂律动”，隐藏起女武神的身份，去米德加尔德游历，在旅行中寻找合适的人选——很久以前，战事不像现在这样紧迫时，就是这样寻找英灵的。
她所选择的城市，是南边临海国家的首都·杰拉贝伦。早在遇到贝利纳斯时就已经了解到的，贫富差距极大、阶级矛盾十分严重的国家。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贵族穿着奢华的服饰招摇过市，在大摆排场的聚会上看别人表演也卖弄自己，每天愁得是好日子过不完；同一个城市，也有人每天经营着最低贱的买卖却过最惨淡的生活，从事最受鄙视的行当依旧吃不饱，每天都有人饿死。一言以蔽之，被贫穷逼迫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最后的归处，是贫民窟。
没有干净的饮用水，卫生条件极其糟糕，所有人都在为一小块黑面包争吵打抢，那还是有力气的人能做的。没有力气的人，只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贫民窟的小孩，很难长大。出生后一半夭折，侥幸活下来的，要么没爹要么没娘，没有被卖掉得学会忍耐饥饿和一技之长，否则死亡不会因为他们是小孩就放过他们。
可是哪那么容易呢。原本贫民窟里每天死三个人的话会有两个是未成年人，现在情况则大大改观。不知何时开始，这条以无情著称的街上，出现了一家称的上是孤儿院存在般的一间房子，里面住着的老妇人，抚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本来应该是没有那些钱，可是数年前，有一个年轻人住了进来，虽然他常出任务不总在家，但没事的时候一定会回这里。
除了武器装备之类的必要开销，男子的钱几乎全给了老人。
毫无疑问，年轻人是个好人，虽然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老人的家里，还寄住着一个叫克莱尔的年轻女孩子，她对他非常好奇，连名字都是她打听出来的——路西欧，就是那个年轻佣的名字。
“呐，路西欧，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路西欧面无表情地劈着柴，他连看都没看对方，一双亮蓝的眸子里全是深沉的情感，毫无生气、波澜可言，就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言，显得太过死气沉沉，但从另一个方面讲，也让他比同龄人更加稳重，更吸引人更有魅力。
“为什么要问这个？”
“人家好奇嘛！有没有、有没有嘛？”
“……有。”
“真的？！什么样的？漂亮吗？”克莱尔比平时还要兴奋，也更难缠。
“这是个人隐私。”
“告诉我嘛，人家想知道啦！”路西欧扫了克莱尔一眼——这么能撒娇？不像她的作风啊……“你没发烧吧？”
“说还是不说！我要跟安娜婆婆告状了！”
就知道你最后还是用这招，“她，很可爱，应该说长大以后一定是美人。直到现在，也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
“嗯、嗯，然后呢？”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非常、非常地漂亮……”
“嗯，银色的……等一下，你说银色？！”
“是啊。”
不是红色？克莱尔看了一眼自己火一样的红发。“她是？”
“她叫普拉琪娜，我的青梅竹马。”说着，路西欧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郁。
克莱尔虽然把路西欧的表情看在眼里，却还是怄气地说：“然后她撇下你，和有钱人跑了？”本来嘛，这种事情在杰拉贝伦屡见不鲜，为了过得衣食无忧，稍有姿色的女孩都使尽浑身解数攀高枝，充其量也不过是情妇罢了。亏路西欧还这么惦记她。
“不是的……她死了。”
“哎？”克莱尔愣了，然后在内心大叫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想提起你的伤心事……”
路西欧转过脸，他其实没有生气，而是——
距普拉琪娜死去的那个晚上，已经十年了。
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十四岁，留给路西欧的，是肝肠寸断的十五岁与充满愧疚的十年。
因为我的过失，那个女孩才会死！
克莱尔一脸无聊地走在街上，“真是的，人都死了还那么地……一点都不懂别人的心思，呆子一个！”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女孩心里清楚：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死亡让那个女孩在路西欧心里和神划了等号，她因为与他生死相隔而在他心里获得永生！
要多久你才会发现，我一直在偷偷看你练剑，目不转睛，生怕一不小心漏掉哪一个细节，要多久你才肯看我一眼！我要输给连面也没见过的女孩吗？！
不要！只有喜欢路西欧的这个心情，我自认不输任何人！
人群的议论声打断了克莱尔的思绪，她不禁怒从中来：“吵死了！什么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她愣了。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的，是现在走在街上的，一个美得像神祗般的女子。且不说她看似朴素却着实价值不菲的穿着，即使她打扮的不像贵族，那份出众的气质也让人望而却步。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头发，长长的束成一个发辫在身后。
『是银色的——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非常、非常地漂亮。』
路西欧的话一瞬间闪过克莱尔的脑海，因为，因为——这句话放在这里形容那个女人一点都不为过！
她死了，不可能再出现，克莱尔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内心却不受管制地发出另一个声音：那头银发，比起路西欧记忆里的色彩，是否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蕾娜斯一颤，只不过发了一下呆，胳臂就中了招，想来她平时是绝对不会躲不过这样丢来的石子的，看来副负作用比想象中严重。她转头，看见一个发如烈火的女孩一脸惊恐的跑开，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我在这里不受欢迎吗？
“克莱尔，你这孩子——”简陋的小屋里走出一位老妇人，显然她认得刚才那女孩子的。老妇人惊恐地不断鞠躬道歉：“好心的大小姐，原谅那孩子吧——她、她平时不会这样的，请、无论如何放过她吧！”说着老泪纵横，几乎要跪下。这样的低声下气，着实是因为惹恼贵族这种事后果太可怕了！断手断脚都是轻的，若是被抓去先折磨一番再杀掉，年轻的女孩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折辱。
杰拉贝伦的贵族，就是这样对平民的。
“我并非贵族，只是普通人路过此地而已。”
“您是在开玩笑吧，老婆子我眼再浊，看不出您的地位，这样的谈吐就算在国外也不会是一般人。”
神界的女武神，受全大陆人景仰，老婆婆你的眼力真的很不俗。
尽管确定了蕾娜斯绝不可能为难克莱尔，老人还是一再坚持治一下蕾娜斯的胳臂。只是擦伤，但考虑到自己的现状，蕾娜斯最终答应了。
“路西欧——不好啦！不得了啦，克莱尔她、克莱尔她……！”
“等你喘完气再说‘不得了’也不迟，”路西欧不紧不慢地说话源于他对这帮小鬼三天两头的“不得了”已经不再有耐心，可悲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克莱尔怎么了？”
“她用石头打了贵族！”
那个克莱尔？虽然胆子大了点，却还不至于那样不知深浅，况且如果真的是那样，早应该有巡逻兵进贫民窟抓人了。
“我去看看，留下来不要乱跑。”
坑坑洼洼小路的尽头，正是那座由爬山虎护成翠壁的简陋小屋，从外面来看也没有遭官兵洗劫的样子，如果真的没事就太好了。或者说克莱尔她没被发现？不好办哪，还是看看过两天多没多什么苛捐杂税才能彻底安心。
一丝阴影飘过路西欧心头，克莱尔那丫头，到底怎么了？平时不会创这种祸，中暑了吗？
他推开有些发霉的木门，刚好看见老妇人起身，她身后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有客人？”
“啊，路西欧，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招呼一下这位……”路西欧这才开始注意，而他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普拉琪娜？！”
那张脸，还有那头银丝，路西欧在心里记了十年。没错，假如普拉琪娜有命活到这个岁数，应该是和她差不多的。
如果她还……有命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她的脸上，是普拉琪娜绝不可能拥有的冷淡和自信，起身时甚至有强大的魄力。
她不是普拉琪娜。
“失、失礼了……”半晌，路西欧才挤出这句话，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白金。
“打搅的是这边才对，敝人还有要事处理，告辞。”从刚才开始，离此地不远的地方就一直传来强烈的思念，就算不张开心灵场，一样可以感觉得到，难道是史无前例的战魂？
淡淡的纯白，被困在幽谷中，低着头哭泣。
『我希望……把这一切，全忘了……』
这是谁的回忆？是哪个灵魂的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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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斯沿着坑坑洼洼的石甬道漫步出城，一道墙以外的路西欧靠在窗边，手里仍旧摩挲着一圈银丝——那是普拉琪娜的头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团银丝依旧闪闪发光。对于路西欧来说，光，就像窗□□入般的少，他被自己锁进了内疚的黑暗牢笼，无期徒刑。
已经十年了，她的事情，我一刻也——
不曾忘记！
这个声音敲打了蕾娜斯的心灵，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被不幸包围的城市，这个呐喊是谁发出的呢？
无穷无尽的绿野为一道白光剪断，飘散的羽毛在落地之前就碎成光粒消失，只有一片发出湛蓝光泽的羽毛停在地面，静静地躺着。双翼的主人早已乘风而去，那一身湛蓝铠甲溶入天空，再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那个女孩的头发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