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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迷雾锁 ...

  •   大雪压松。

      雾霭沉沉楚天阔。

      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京都的天气像是天翻地覆般让人心生惧意。几乎折胶堕指的温度似是想要借此惩罚那些固执己见的凶手,在寒风侵肌的早晨,转眼就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这场大雪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往日里夏暖冬凉的京都变了天似的彰显着自己的暴虐,哪怕是住在皇宫里的金贵主子都没能够未雨绸缪,更何况是本就闭塞的百姓。

      庭院里的青衣小厮正扫着积淀的落雪,而后在被冻得双手通红之后忍不住往衣袖里缩了缩,又不自觉地朝着身后禁闭的房门瞧了一眼,很快缩回身体。

      嘴里嘟囔着:这什么鬼天气。

      “锦深!”从前院跑过来的蓝衣少年嘴里哈着白气,步履不停地跑到那小厮面前,“先别扫了,你去后院多拿些炭火过来,不够了让人去买点回来。”

      说着,这少年从怀里掏了点碎银子出来,塞在对面冻得通红的人手里。

      “怎么这么凉。”一边把人手里的扫帚拿到自己手里,又轻推了他一把,“去。”

      叫锦深的少年委委屈屈,又不敢轻易就这么走了,搓搓手:“不行,我还没扫完呢。”

      “行了,还不是你非得惹楼主生气,该罚,剩下的我帮你弄,去内室里暖暖吧。”

      “可是……”

      那蓝衣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那次楼主真心罚过你的,去吧。”

      锦深这才略微松了口气,想到之前楼主的怒容,还是忍不住怂了怂,边走边说道:“那行,反正你小心着点。”

      说完就跑没了影。

      今年冬天来的晚,可能是逼得太急了,把好几年的存货一齐落了下来,积雪堆在院子里的确很难清扫。

      但若是任由它堆积在这里,等稀薄的暖阳来融化,下一场来临的时候不知道得落得多高。

      锦佑做起事来速度很快,等他扫完大半,就见锦深从前院跑了回来,估计是跑的着急,还不大不小地喘着热气。

      他手里抱着点木炭,断断续续道:“就这么点了,待会儿我再出门一趟吧,你帮我给楼主送去,我怕他还生着气呢。”

      锦佑把扫帚放一边,伸手接过,再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接着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锦深哪儿敢多待,赶紧拿起扫帚跑其他地方躲避。

      锦佑腾出一只手来,艰难地敲了敲门,嘴里喊着:“楼主。”

      门里的人没应声,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心里想着大不了待会儿认个错,就直直推门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虽然有房屋阻隔,烧完了炭火的房间还是冷得刺骨,锦佑往火盆里扔了些木炭,室内的温度这才上升许多。

      他也不敢四处打量,楼主的居室一般都不允许进入,最多是打扫的时候得以一见。虽说是一楼之主,但楼主屋子的装潢也华丽不到哪里去,至多是容纳的空间宽阔一些。

      也不怪他多事,锦佑只是一抬眼,就看见面前的檀木桌上平铺着宣纸,离得稍微有些远了,但他还是看得出那上面空荡荡的,白茫茫一片。

      楼主怎么想起作画了?

      虽然疑惑,锦佑也没有乱了规矩上前看的意思,退了一步,正准备打开.房门,那扇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穿着白貂轻衫,却一点不显得臃肿,足以见得这人的清瘦,高挑的个子让他显得宽肩窄臀,完美的上下比例附身,哪是被衣服遮挡都掩盖不住贵气。

      白衣在身,衬得更像是神仙下凡了似的。

      男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屋内尚有人在,眉头轻蹙,有些介意,但又突然喉间一痒,掩唇咳了几声。

      这几声咳可把锦佑吓了一大跳,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惹楼主生气,惊慌失措道:“楼主可是染了风寒,快进来歇着,我再去帮您泡杯热茶。”

      说完提起茶桌上的茶壶就跑出去,没几分钟就不见了人影,就是想叫也没来得及。

      忽然想起了什么,几步走到檀木桌前,从宣纸地下拆出一张,定睛看上几眼才轻轻松了口气,几下折好夹进书册里。

      病来如山倒,多少个年头没生过病的楼主这一次可是栽了个大根头,本来还有些底气教训不听话的下属,下一秒就被锦佑扶着在床上躺下。

      那少年嘴里絮絮叨叨:“楼主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就往外走啊,这几天正是大寒,这鬼天气让人遭罪。”

      萧玉睨了他一眼,没应声,接过锦佑手里的姜汤,眉头轻皱,半晌还是忍住喝了下去。

      “出去。”

      被轻声呵斥的锦佑也没生气,接过瓷碗莫名松了口气,好在是逃过楼主的训诫。

      谁不知道楼主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更何况自己还未经允许进了他的房间,放在以往,他恐怕要跟锦深一同扫雪去。

      临走时想到还在挨罚的少年,他没忍住多了一句嘴:“天气有些冻人,锦深他……我今天瞧见他可怜兮兮的,手都冻红了,肯定是知错了。”

      屋里没人应,但锦佑很肯定萧玉已然听见,也不知哪里来的窃喜,伸手把门阖上。

      ——既然楼主没反驳,定然是依了他的,放锦深一马。

      锦深难得的好运气,蜷缩着身子跑到房间里取暖,刚才出门一趟,外边还飘着小雪,但就算如此,也足够冻得人不出门了。他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卖木炭的,买回来的时候耳朵都快要冻僵。

      锦佑一进门就看见冷得不行的锦深,他手上还残留了些炭灰,用水洗净之后才端着碗走到了少年面前。

      “快喝,别楼主染了风寒你也跟着遭罪。”

      谁知锦深一听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冷着,伸手捧着姜汤取暖,问道:“怎么会……楼主还能得风寒呢?”

      锦佑掐了一把他的脸,看着少年的脸颊微微泛红,接触到对面无声控诉的眼神,方才无奈道:“说什么胡话,楼主不也是凡人之躯。”

      “是啊。”锦深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抹了抹嘴,愤愤不平,“就是那些老东西还缠着楼主不放,真当咱们墨玉楼是神仙宫了!”

      “行了。”锦佑打断他。

      他也没再纠结些什么,锦深这毛病根本改不了,要不是上次嚼舌根子被楼主听见了重罚一次,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墨玉楼虽然有些败落,但也不是武林中那些不起眼的门派能够惹得起的,但尽管如此,就算是在以前那些首屈一指的日子里,墨玉楼也没能真正担待得起。

      萧玉再次闷声咳嗽了一下,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方才吃了锦佑送来的姜汤,但症状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看上去像是更严重了。屋子里烧着火盆,烘得暖洋洋的,楼主烧得有些难受,但他屏退了想要来服侍的人,此时竟然起身都没力气。

      他像是濒临溺水的人,无意识地挣扎着,何曾想却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不知道面前站的是哪个小厮,萧玉也没精力再训斥他们,只觉得自己再这么烧下去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那人全身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眼底带了些无奈,或者无措,嘟囔了一句道:“这也能把自己搭进去。”

      萧玉烧得神志不清,哪里听得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意识到自己不能把这个人放跑了,就紧紧抓着人不放,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的小臂掰断。

      那人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只是被人抓着实在妨碍他动作,不得已挣脱了几下,没料到对方却抓得更紧。

      无奈之下,那男人只得弯下腰,在萧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凑近他的耳朵:“先松手吧。”

      温暖的气息靠近,模糊的熟悉感似乎唤醒了些什么,只见萧玉这才放松力道,没让对方的手臂葬送在自己手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盖上一层巾帕,紧接着,被褥下塞进个温热的铜炉,萧玉出着汗,却四肢冰凉。

      明显能够感觉服侍的人手法生疏,但楼主大人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意思,慢慢地趁着困意昏睡过去。

      床榻上躺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方才脸颊上因为风寒而升起红晕,现在已经彻底消散下去,熟睡的青年少了平日里待人的冷漠疏离,柔和冷硬的轮廓,让这个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少年郎多了分人气。

      总归是不那么让人可望不可及了!

      服侍的男子这才停下了更换巾帕的动作,一直待到对方大约退烧,天渐亮了,才忙不迭地从来的地方离去。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依稀的光亮都没有,就像是这一整晚并没有任何人的到来,萧玉的眼睫轻颤了颤,有人勾着它动作,叫嚣着想要将人唤醒,但他最终也只是敛了敛神,就放空神思,任由自己沉睡过去。

      也许这样,才能把所有幻想碾压成一片废墟。

      火盆燃尽,但铜炉温热,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冬天,有着烧不尽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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