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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凯旋宴 ...


  •   宴席设在皇宫内红荷园,此处距后宫居所较远,近前朝,占地面积极大,虽然此时荷凋翠残,却有繁密的桂树围绕,阵阵桂香飘来,不失为一处设宴的好地方。
      倪焕入席的时候,除了当朝天子还未入席,其余内臣嫔妃、王孙贵族皆已入座。
      皇帝未至,很多人想趁这一时半会的功夫与倪焕套个近乎,几位朝中老臣走过来,与倪焕寒暄几句。有人手中端着酒杯,朝倪焕举了举,然后自行饮尽。
      席间大多数人与袁辰一样,目光似有似无的全都围着倪焕这边。
      袁辰站在倪焕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心中非常诧异。
      他知道倪焕桀骜冷肃,但在这些老臣面前也不至于这样吧。人家都把酒敬到眼前了,他冷着一张脸也就算了,怎么也应该陪上一杯。
      此起彼伏的朝拜声响起,天子入席,众人起身跪拜。
      袁辰猝不及防的看到站在高台上被皇后搀扶着的皇帝,心脏仿佛被人捏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还不快跪下!”
      旁边的老公公及时拉了他一把,袁辰才跟着众人一同跪拜。
      刚刚,他看到皇帝满头的鹤发,容颜苍老,一种颓败和衰亡的气息已经是黄袍加身也掩饰不了。
      父皇……竟然老了怎么多。
      直到此刻,他看到席上衰老而笑意满满的老人,他才深切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那杯毒酒,就是这个昔日最宠他的父皇御赐的。
      酒宴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似乎除了倪焕那张冷脸,所有人都笑得情真意切,多么欢欣热闹的情景啊。
      袁辰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意态不羁,肆意妄为的七皇子死了,对在座的很多跟他留着同样血的人来说,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他的死反而让很多人更加舒适了。
      袁辰的目光扫过整个宴席,心脏猛的一跳。
      皇姐!
      皇姐在哪儿?
      很多来不及细想的记忆狂叫着涌出,毒酒御赐之前,听说皇姐在父皇寝殿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昏倒,后来也被软禁了起来,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难道皇姐终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袁辰的后背就爬满了冷汗。
      “皇……宁心公主,宁心公主呢?”袁辰突然揪住身旁老公公的袖子,抑制不住惊恐的问道。
      “你这狗奴才!”老公公吓一跳,用看失心疯的眼神盯着他,压低了音量骂道:“疯了吗!公主也是你能打听的!”
      奈何袁辰死死抓着他,脸色虽然苍白到仿佛随时会昏倒,但那眼神却很可怕:“告诉我!宁心公主……怎么不在此宴?”
      “我看你是糊涂了……”老公公看他一眼,看他激动的样子有所顾忌,怕他突然大声引起注意,便狠狠地拧了他一下,低声叱道:“宁心公主早已出嫁,她不在此宴有何奇怪!”
      “嫁人了?”袁辰怔楞住,随后更用力的抓住老太监的胳膊,问道:“现今何年何月?”
      天知道,此刻老太监心里多煎熬。两人的动作似乎已经引起旁人注意,公主锋利的眼神已经往这边飘过好几次了。
      “天呈十三年,白露刚过。”老太监一边低声说,一边随着众人将袁辰拽起来,低语中带着一丝阴狠:“装疯卖傻也没用,赶紧把公主的差事办了!否则……”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袁辰却并没有再多说,申请木然呆滞的被推到倪焕席位后侧。
      天呈十三年……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天成八年,夏。
      风光一时的七皇子被毒酒赐死。
      纷繁往事如梦,袁辰苦笑了一下,心道:往事不可追。
      皇姐,竟然嫁人了。
      那个人是……倪焕吗?
      袁辰一直知道,倪焕是京都各家小姐和公主贵女们最想结下的完美良缘。就连皇姐,虽然没亲口承认过,却也是将一颗真心尽付于君。
      是倪焕吧……一定要是倪焕……
      虽然知道倪焕从来不是个温柔的男人,袁辰却也知道,皇姐最好的良缘也莫过于此。
      京城之中,除了倪焕,真的没有人能配得起他的皇姐。
      不知为何,袁辰心情有些复杂,既害怕皇姐所嫁之人不是倪焕。但想到倪焕变成他的姐夫,又说不出的别扭。
      袁辰猛然回头,想再问问皇姐嫁的到底是不是倪焕,却发现老太监早已不知所踪。
      “过来为将军不菜。”一个清越的男人声音在耳畔响起。
      袁辰抬头,看到是跟着倪焕一起来的近侍,是个生面孔。
      曾经,跟在倪焕身边的经常是他的副将宋三哥。
      袁辰只迟疑了一瞬,立刻上前为倪焕布置酒菜。
      倪焕端坐着,两手置于腿上,刀刻般的脸上冷肃如昔,仿佛多一丝表情都能破坏其威势一样。
      果然还是又冷又帅,冻死你得了!
      心里的吐槽一点也没耽误手上的熟练,袁辰颇为入戏的为倪焕布上碗筷,旋即伸手去拿黄金酒壶。
      “等等。”
      倪焕的近侍突然发声,上前一步将一根长约三寸的细针插/入酒壶,停顿半晌,拔出后观察了一下金色长针的色泽。
      “……”不至于吧,倪焕现在已经嚣张到这种程度了?
      皇帝设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自己的近侍用针试验,是在打皇家的脸面吗?
      况且,这好像也不像银针……
      “墨翼的酒疾还是欲治无方,朕也为之很是懊恼,已经好几年未能同墨翼一醉方休,甚是遗憾啊……”皇帝坐在上首之位,望着这边,一脸遗憾之色。
      “酒疾未愈,臣也甚是心焦懊恼,无法与陛下畅饮,是臣之过……”墨翼起身道,脸上依然无甚表情。
      “无妨无妨!只是朕忧心你的身体,什么过不过的,你用半年时间就扫平了蛮夷大军,实在是又一件大功!”提到这,皇帝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毕竟,近两年他心头最大的心病终于去掉了,蛮夷的大军终于撤出边关。在他看来,大袁王朝似乎又能昌盛万代了。
      “来,墨翼你以水代酒,与我们共饮一杯,庆祝此次大捷!”
      众人共饮,场面欢闹。
      宫廷舞姬手缠罗带入场。琴瑟声起,舞姬跳动。
      一时间,笙歌曼舞,是袁辰熟悉的奢靡皇宴。
      身材玲珑,舞姿曼妙的如花舞女旋转在舞池中。众人觥筹交错,轻声细语,一副要欢饮达旦的架势。
      袁辰忍不住悄悄的看向席上的众人,却对上宁乐阴狠的目光。
      吓!
      袁辰手一抖,差点把手里装着水的酒壶扔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被分配的任务。
      说不说?
      当然说,不仅要说宁乐要他说的,还要把后面的宁乐供出来才行!
      不然都对不起他跟宁乐这么多年针锋相对的革命感情!
      “倪……将军。”袁辰趁着斟酒,低声说道:“我家主子有一封……七皇子的亲笔书信……”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握住。
      ……不是吧,听到七皇子的亲笔书信这么激动吗?
      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折断了,袁辰抬头,一眼就望进倪焕森冷幽深的眸子,被其中的寒意冻得差点当场自尽!
      这眼神也太吓人了!但怎么还不问我主子是谁啊!
      迫不及待想要把主子招供出来的袁辰非常无奈,不甚情愿的把后续台词说完:“想请倪将军席后于宜丹园详谈……”
      快问我!快问我!
      宁乐公主四个字已经就要从唇舌间滚出,只要倪焕开口。
      “宁乐公主不是亲自准备了一场歌舞,要为倪将军凯旋庆贺吗?”
      突然,与皇帝同坐于上席的皇后突然出声。
      手上一松,袁辰看到倪焕收回寒冰般的目光,脸色冷淡的接受众人的目光。
      好心累!
      袁辰摸了摸疼得要断掉的手腕,觉得倪焕跟他真是太没默契了。此时问他,他当场招供,岂不是完美。难道倪焕还真打算冒着私闯后宫的危险,去试一试这一目了然的圈套?
      满腹疑云的袁辰退后一步,刚好撞到倪焕的近侍。
      看到他冷厉的目光,袁辰知道刚刚的话这人也听到了。
      “本宫很是期待宁乐的歌舞,不知道还有几个节目才到呢?”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目光从宁乐那边流转到这边,仿佛带着某种意味问道:“倪将军是不是也很期待呢?”
      “微臣生性愚顽木讷,并不喜歌舞。”清冷淡漠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袁辰震惊的抬头。
      倪焕这话,不仅不给宁乐公主留情面,连皇后的脸面也驳了。
      悄悄抬头,果然看到皇后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皇后是倪焕的亲姑姑,对待倪焕这个比皇子还重要的大袁战神,皇后一向是亲厚的很。而倪焕,虽然自小就似乎冷清冷性,却也不应在众臣面前这样顶撞皇后。
      “呵!”宁乐的难堪显然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饶是她心系倪焕,从小集万千宠爱的公主傲气也忍不了他当众这么下自己脸面,立马出言反击:“倪将军怕是只不喜欢我的歌舞,而非愚顽木讷,今天如果是宁心皇姐准备歌舞,倪将军应该就能笑纳欣赏了。”
      此言一出,不仅袁辰心里一惊,在场众座尽皆默然。
      全场都在等在看他如何回话,倪焕却执起手中酒杯,淡然一饮。在京都所有最高位者的注视下,将杯中水喝得像是品酒一般自若。
      比起冷言冷语,更让宁乐受不了的,就是倪焕这漠视的态度。
      从刚才开始,倪焕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宁乐大怒,失控的站了起来,明眸里已经泛起一层水汽:“倪墨翼!”
      “够了!”皇帝此时突然发声,虽然一向娇惯宁乐,却不得不在此呵止道:“宁乐,不可胡闹。这是墨翼的凯旋宴,墨翼说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提你皇姐作什么!”
      至始至终,宁乐望着倪焕,倪焕却一个眼神都没飘来过。她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袁辰看宁乐在众人的注视下失态流泪,虽然讨厌这个妹妹,心里却也有点难受。
      他从小跟宁乐打到大,最是清楚,宁乐虽为女子,却性子极硬,从知事起就几乎没哭过,哪怕是被重责,也不曾见她掉过半滴眼泪。
      只是倪焕淡淡的一句话……她就……
      袁辰想到刚刚自己临门一脚差点把宁乐供出来,那这,等会倪焕问他,他到底还说不说……
      “宁乐想来也是担心皇姐的身体吧,听闻这几日宁心又染了风寒,远望,你要多费心,照顾好公主,让太医也去瞧瞧。”皇后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皇后娘娘请放心,太医已经过府瞧过了,公主无大碍,只需再敬仰几日。”对面太子席位旁边一名红衣官服男子起身回话。
      袁辰猛的抬头,盯着那男子,满眼的震惊……
      “驸马与公主伉俪情深,真是京都内夫妻的楷模啊!”
      “是啊,驸马与公主恩爱非常,琴瑟和鸣,真是令人艳羡”
      “……”
      怎么会是他!
      耳畔尽是恭维驸马与公主之词,袁辰看着那红衣男子含笑听着,笑的一脸傲然浪荡,正是记忆中京都最风流荒唐的丞相之子——白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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