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谋》鬼珑凌

2、真的会死

　　严格意义上讲，荆柘不算一个典型富二代，他并非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他妈去世早，他爸在他11岁时发迹，他才沾光获得了进入纨绔圈子的通行证。然而天不佑他，穷日子过惯的荆柘刚爬进锦绣丛中就开始消化不良各种生病，直接导致他少年时期基本就在医院过的。

　　等他终于把家从医院里搬出来，别人土生土长的富二代圈子小帮派势力分化已经趋于稳定，也就没他这缺席多年的外来户什么事了。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丧失了民族纨绔大团结的机会，只在青春期濒临结束时意意思思地接过了“游手好闲”的人物设定，准备发展一点符合“败家子”的个人爱好。

　　鉴于他喜欢独来独往，少年常驻医院时期对死亡有了深刻了解，日后发展出了对各种“作死”活动异常的热爱，于是“极限运动”成了他的首选。

　　结果经过几年磨砺，荆少爷没把自己成功“作死”，反而将它发展成了事业——大学期间与传说中的赵总合开了一家极限运动装备公司，专门研究开发各种“作死”保护装备。现在老板当得风生水起，十分忙碌。

　　当然正经活都是传说中的赵总在干，他只负责到处玩——顺便充当自家产品的活广告。

　　这次，他和六个同样爱好“作死”的驴友相约紫金石国家公园，准备开启一段长达两周的死亡之旅，不想临行前夜，团队里出了幺蛾子。

　　其实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队员局部之间产生了某方面隐晦的“灵感”，直接导致整个团队的气氛暧昧得很耐人寻味。但这对荆少爷的影响非常少，毕竟对他这种把甜言蜜语当日常词库的人来讲，这点程度的撩|骚，也没比琼瑶奶奶的雷剧低俗到哪儿去，至少大家目标明确，并不戴啥冠冕堂皇的一见钟情高帽。

　　所以当他看到柳媛媛各种暗示严轸，他是非常喜闻乐见的，所以一没忍住就跟着起哄架秧子了。然而秧子似乎并不领情，还让他“滚”。

　　荆柘滚回了房间，把没用的消遣关在了门外，打开装备背包，开始严肃认真的检查各种装备。

　　等他做完把登山包打开又按原样装回去的无用功，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荆柘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抬手看表。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他饿了。

　　接下来的20分钟，荆柘一边思索着“火锅为什么不抗饿”这个哲学问题，一边重新翻开了自己刚才打好的背包，又对着一堆压缩饼干和方便食品做了5分钟思想建设，最终没能抵住内心深处最有力的诘问——我为什么要在进山吃草的前一天还吃草？

　　最终，他决定坚持“不委屈自己”的中心原则，出门觅食。

　　之后他就在客栈前台买到了一碗泡面，并在大厅等开水——客栈餐厅下班了，房间里还没水壶。

　　就在他听着茶壶的“咕嘟”声快睡着的时候，严轸来了。

　　严轸问：“你怎么在这？”

　　荆柘低头示意他看泡面，懒得说话。

　　“你晚上没吃饱吗？”严轸似乎忘了自己原本要干什么，朝他走过来。

　　荆柘甩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端起泡面盒去灌水了。

　　等他回来，严轸还在。

　　“你怎么没走？”荆柘放下泡面，用叉子封住口才抬头看他。

　　“你就吃这个？”严轸说：“总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这个点钟餐厅都关了，除了泡面还能有什么吃的？”荆柘懒洋洋揭开泡面盖想看看面泡好了没，结果先闻到味，随即翻了个白眼。

　　严轸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荆柘还没把他那碗泡面的面条数完一半，严轸又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不是空手。

　　荆柘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放下一盘新鲜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炒蛋和一盘腊肉炒饭，有点找不着北。

　　“趁热吃。”严轸收走了荆柘手里的方便面叉子，塞回去一双筷子，“我去跟客栈老板要的厨房钥匙，菜价算你头上。”

　　按照常理来讲，如果有人能在半夜离开温暖的被窝爬起来给另一个人做饭，那基本不是爹妈就是真爱了。

　　荆柘活到这么大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当然主要还是惊。

　　他看严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你想干嘛？”

　　这反应让严轸始料未及，奇怪地问：“你不是不愿意吃泡面吗？”

　　荆柘一愣，“啊，对。我是不爱吃泡面，但这个不是你给我做饭的理由吧。你这个……”他拿筷子尖点了点盘子，“我怎么觉得你有阴谋？”

　　严轸有些好笑，反问：“我能有什么阴谋？”

　　“那谁知道呢，反正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同志。”荆柘歪唇笑，颊边的梨涡沾着邪气的酒，显得他整个人有点坏，“难道你看上我了？”话没完他自己先摇头，“不太可能。那……你想跟我换房间？”

　　“你没完了是嘛！”严轸没想到这货还揪着之前的梗不放，简直要恼羞成怒了。

　　荆柘笑起来，朝炒西红柿炒蛋下了筷子，专心吃饭。

　　凌晨的客栈餐厅很冷清，一盏半死不活的壁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时不时还颤两下，完全是一恐怖片免费取景地。

　　严轸沉默地陪荆柘吃了一会饭，想起了他第一个问题，说：“我刚才出来原本是想找前台再开一间房。”

　　荆柘含着一口饭，抬眼看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还不等荆柘开口，严轸就抢先一步解释，“陆宝信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但是客栈没空房了。”

　　荆柘干巴巴“哦” 了一声，“你可以去找柳媛媛啊。”

　　严轸面无表情，“一个梗玩多了就恶心了。”

　　“好吧，我错了。”荆柘低头道歉，随后放下筷子，“如果你能接受，可以去我那。”

　　严轸：“嗯？”

　　荆柘很诚恳的说：“我那是标间，登山包没必要睡床。”

　　偏远小镇的凌晨寂静的令人害怕，路灯已经熄灭，一片漆黑中只有天空中的星星散发出城市经久不见的光芒，点点璀璨的白色铺满夜空，再被路过的阴云遮住。

　　路边客栈三楼的某间客房没亮灯，窗户却被轻而缓慢的拉开，一个细长的人影翻身跃下窗台，身姿如同鬼魅般在半空转了个圈，随后稳当轻声落地，顷刻便隐没在如墨的夜色中，走向停靠在客栈不远处的几辆车。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时在客栈门口集合。

　　严轸手里拿着地图做了几个标记，抬头说：“咱们现在距离国家公园范围还有120公里，这一路沿途多是山路，急弯比较多，所以开车的人得格外小心。现在出发预计中午能到目的地，咱们原地休整一下徒步进山，差不多傍晚能到达一号休息营地。大家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们现在安排跟车人员。”

　　“两台车七个人，怎么都够分。”樊高打了个哈欠。

　　柳媛媛把扎成马尾的长卷发从冲锋衣里拿出来，“不管怎么分，我要跟严轸哥哥的车。”

　　荆柘朝被提名的某人递了个眼色，后者视而不见。

　　斯念：“今早上我看见严轸是从荆柘屋里出来的。”

　　“哦~~~”樊高朝柳媛媛不怀好意的笑，“我觉得你可以换目标了。”

　　“你们想什么呢！”陆宝信有点不好意思，“我晚上睡觉……太吵，严轸才换的房间。你们这些年轻人思想真是不纯洁，而且人家俩大老爷们儿，别胡说。”

　　“同性之间也可以有爱情的陆老师。”

　　这存在感为负的陈柏杨，一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活生生把天聊死了。

　　严轸斜睨着他眼角抽搐，想说现在技术宅是不是都懂得太多了，这前卫的思想跨度真是让普通社会人望而却步。

　　“所以，另一辆车谁开？”严轸假装没听见，跳过以上话题，“陆哥，您最稳重，要不您来？”
　　陆宝信面露难色，“我不行，山路急转弯太多了。”

　　“我来吧。”荆柘说：“毕竟飙车我是专业的，这种山路没什么挑战。”

　　严轸眉头一皱。

　　斯念：“我就喜欢刺激。”

　　陆宝信：“我心脏不好，我跟严轸。”

　　樊高深吸一口气，“虽然我喜欢刺激，但我要守护我的女神，媛媛在哪我在哪。”

　　“行吧。”荆柘拍手定案，“斯念、陈柏杨跟我走，其他人跟严轸。车钥匙在谁那？”

　　陆宝信：“给。”

　　荆柘一扬手隔空接住，转身去拿车，忽然被严轸一把握住肩头，“一会我先走，你跟着。”

　　荆柘无奈了，“我看起来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斯念给了他一个迷之微笑，拽起陈柏杨走了。

　　两台车上连了对讲机，所以即便是分开走，有樊高、陆宝信和柳媛媛三人实时播报的群口相声，相对比较沉默的荆柘这车人也不会觉得无聊。不过就他们仨说还是有点单调，所以会时不时把其他人拖出来鞭尸。

　　“哎，柏杨啊，你一格子间的程序员怎么会对极限运动感兴趣？”陆宝信问。

　　“我？”被对讲机点名的陈柏杨想了一下，“工作压力太大了，正好之前总看些极限运动的视频，觉得很刺激。所以这次年假就想尝试一下，不瞒您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专业驴友出来，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各位前辈多照顾了。”

　　原本热热闹闹聊闲话的一群人瞬间安静了。

　　怎么说呢，陈柏杨的话用词没毛病，态度没问题，台词也没错，但是——谁同意还没入门的菜鸟跟队一起“作死”的？万一真“作死了”怎么办？

　　“停车，”陆宝信突然一嗓子，“我们不能带你！”

　　“陆老师你冷静一下，我们在山路上！”樊高被吓得抓紧了门把。

　　陈柏杨一脸懵，“为什么？”

　　“因为你没经验。”斯念说：“我们这次去的路线对非专业人事非常危险，所以……”她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陈柏杨：“可是你们之前同意了。”

　　“那是我们不知道你之前没经验。”荆柘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对对讲机说：“严轸，我们距离停车点还有13公里，要不到地方了再找人把他拉走？”

　　斯念：“我觉得到地方他就不会走了。”

　　这个存在感很低的斯念，简直是关键时刻的“补刀专业户”。

　　陆宝信一听就不干了，“停车，停车，现在就把他送回去！我刚看见有个巴士站，往回走几公里就到。”

　　严轸停了几秒，似乎在思考，随后说：“荆柘，靠边停车。”

　　荆柘乖乖跟着严轸的车停在路边，还没拉起手刹就见严轸气势汹汹下了车，后面跟着狐假虎威的陈宝信。

　　“凭什么不让我去？”后座上陈柏杨非常气愤，“难道你们不是从菜鸟开始的？”

　　“我们当然是从菜鸟开始的。”荆柘解开安全带，“但菜鸟都得先从简单地图开始，直接开BOSS副本难度系数大不说，而且容易拖着队友一起跪，你明白了吗？”他扭头看了陈柏杨一眼，一直懒洋洋的目光突然锋利得陌生。

　　可是他这个隐晦的威慑还没施展完，驾驶位的车门就被一把拉开了，严轸把他薅了出去。

　　“我和陆宝信送他去最近的巴士站，你先去那辆车。”严轸说，后一句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在预定地点等我，不会很久。”说完就坐进了驾驶位。

　　陆宝信哼哧哼哧跑过来上了副驾驶，扣安全带的时候还回头瞪了陈柏杨一眼，整个人散发着谜一样的“严父”气质。

　　斯念在原地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下了车，“我跟荆柘去那边，你们快去快回。”

　　她刚才关上车门，严轸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一个炫酷的原地掉头，开走了。

　　“荆柘，”斯念看着汽车远去的屁股，喃喃感叹，“严轸也是飙车专业毕业的？”

　　荆柘眉头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柳媛媛的一声喊：“荆柘，那辆车刹车突然失灵了！”

　　“什么？”

　　荆柘一惊，忙朝牧马人跑过去，柳媛媛和樊高已经下了车，后者从驾驶位拿出对讲机。

　　严轸略显急促的声音传出来：“刹车突然无征兆失灵，荆柘小……”

　　话没说完，荆柘就一把抓过对讲机跳进了牧马人的驾驶位，扣安全带、打方向、踩油门一气呵成，实地给剩下三位表演了一个比刚才还要酷炫的漂移版原地掉头，随后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开应急灯、拉手刹、降档，蹭路障！”荆柘朝对讲机边喊边加速，“再撑一下，我马上到！”

　　“什么？”严轸声音差点劈了，“谁特么让你过来的？”

　　“我看见你了。”荆柘没理他的质问，盯着前方车距不到200的越野车，油门踩到了底。

　　几乎是严轸一回头的时间，牧马人已经赶上了刹车失灵的越野车，荆柘迅速调整车速，两辆车并驾齐驱朝前驶去。

　　荆柘摇下了车窗，“尽量降低车速。”

　　“你特么给我回去！”严轸怒吼。

　　荆柘充耳不闻，“控制住方向盘，扣好安全带，让陆老师和陈柏杨保持淡定，不要大惊小怪。我数三下，做好准备。”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陆宝信和陈柏杨刚看到荆柘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驾车出现在他们车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抬起右手比了个“OK”，两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上“OK”已经落了下去，同时左手猛一打方向，完全不给其他人缓冲的机会，牧马人已经强势从侧面撞上越野车，利用强大的撞击力将它顶到了靠近山体的一侧，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能让车身利用摩擦减速还不至于让车辆失控。

　　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瞬间响成一片，甚至有金属的火花迸射而出，越野车整个车身都在颤动，可谓是真正受了一回夹板气。

　　车厢内陆宝信和陈柏杨何曾体验过这种在美国大片里才有的场景。陆宝信当时就给吓失声了，陈柏杨到底年轻，还有底气朝荆柘质问一喊：“不是说好数三下吗？”

　　他这声和严轸怒发冲冠的一吼：“你特么疯啦！”重叠在一起，感觉莫名震撼。

　　然而旁边牧马人上的荆柘依旧很冷静，就连呼吸节奏都没变快一分，“不好意思，刚才距离估算错误。不过按照现在的速度，在下个急弯出现前，我应该能把你们逼停。”他忽然一皱眉，垂眸看了眼仪盘表，嘴角一颤，“好吧，现在就可以。友情提示，车头遭受重击安全气囊会弹出，小白脸小心脸，顺便照顾一下陈老师，让他把嘴闭上，不然他可能要提前进入80岁以后的‘无齿’人生了。”

　　严轸简直不能理解这时候还有心情逗闷子的荆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啥，他沉了口气，把涌到嘴边的怒吼忍了下去，两只手死死把住了方向盘。

　　于此同时，荆柘驾驶牧马人稍稍离开了越野车，以将它控制在一个稳定状态里缓缓加速，最终整个车开到了越野车车前，随后轻轻踩下了刹车。在感觉到车尾遭受撞击之后迅速给油拉开一点车距，让原本急停的车有了往前缓冲的余裕，再踩刹车，如此重复四五次，靠两车轻微相撞降低了后车的惯性加速度，原本如同野马脱缰的越野车终于在进入急弯前被缓缓逼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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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