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温柔》沐今夏

8、8

　　孟乔最后挑选了一家名叫‘MuSu’的意大利餐厅，新开没多久而且网上评价很高，最关键的是他们家的菜品口味能够同时均衡她和陆廷洲两个人。

　　她喜辣，口味稍微重些，而陆廷洲胃不好，饮食偏清淡。

　　选好地方后，她把餐厅地址发给陆廷洲，放下手机开始对着镜子化妆。

　　虽然只是一起吃顿晚餐，但对于孟乔来说，其实和约会无异了，毕竟他们不像其他的情侣，会去游乐场或电影院这种寻常地方约会，虽然她很想去，但孟乔知道，陆廷洲是不可能有那个心思和时间陪她的。

　　从公馆坐车到餐厅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孟乔到的稍稍早一点，侍应生领着她到订好的位置坐下，刚要递上菜单，被她温声拒绝了：“我等的人还没来，待会再点。”

　　侍应生礼貌退开。

　　这家餐厅位于高楼，她坐的位置靠窗，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亮起盏盏霓灯的高楼大厦，璀璨灯火映入眼底，美丽夜景令人惊叹。

　　鲜花与美人向来引人注目，吸人眼球。

　　更何况是独身一人的气质清冷忧郁的仙女，一袭墨绿露肩长裙，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圆润的肩头，侧影在幽暗的灯光下若影若现，清冷而神秘，明艳又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餐厅里频频有人将视线落至她身上，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内心愈发蠢蠢欲动。

　　而孟乔全然不知，她只是反复地拿起手机看时间，看是否有消息进来，十几分钟前，她给陆廷洲发去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到，那边回复说‘有点事，会晚点’。

　　知晓他忙，孟乔便没再继续打搅他，可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陆廷洲依旧不见人影，她想打电话过去，又怕他还在忙工作，自己会打扰到他，惹他不高兴。

　　犹豫间，有一个长相清隽的男人忽然走到她面前，态度温和地搭讪，问她是不是一个人，能否有幸交个朋友，一起聊聊天。

　　对方言语还算礼貌，孟乔虽心情不佳，面上却也未露不虞，只抱歉一笑，礼貌回绝：“抱歉，我在等我男朋友。”

　　男人面色尴尬，倒也未多纠缠。

　　孟乔嘴角笑意渐敛，盯着手机，渐渐出神。

　　*

　　立汇大厦，最顶楼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随着一句英文的‘散会’，荧幕上远程的高层们纷纷下了线，视频会议终于结束。

　　陆廷洲揉揉太阳穴，冷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问正在帮他收拾文件的许劲远：“几点了？”

　　“刚过七点半。”

　　距离和孟乔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这个会议来的突然，起因是快下班的时候，新西兰那边打来电话，说是项目上出了点问题，因这项目牵涉多方，这么一处理下来，时间就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消逝了。

　　陆廷洲眉头微蹙，很快又展开，松了手拎起外套：“剩下的明天再说，去MuSu。”

　　许劲远应了声是，快步跟上，将门关紧。

　　一路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陆廷洲面色依旧平淡，辨不出情绪，只是一出电梯，他的步伐略略变快，已然不如平常那般沉稳。

　　上了车，刚开出停车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劲远接起电话，听完那头的话后，神色怔住，扭头向后座正在闭目养神的陆廷洲看去：“陆总……”

　　陆廷洲睁开眼，眉心微蹙略显不耐，幽沉的眸子看着他没说话。

　　许劲远迎着他的视线，表情凝重，“是——老宅打来的。”顿了顿，继续道：“说陆董晕倒了。”

　　陆廷洲面色一凛，车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气氛沉闷。

　　知晓陆老爷子在陆廷洲心目中的分量，许劲远也担忧地皱起眉头，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陆总，你看……”

　　陆廷洲抬手捏住眉心，眼睑微阖：“回老宅。”

　　许劲远心下了然，只是：“那孟乔那边，需要我打电话过去吗？”

　　须臾的静默，又好似很久，陆廷洲才淡淡开口：“不用。”

　　“是。”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孟乔愈发坐立不安，正要起身去趟洗手间。

　　手机忽然来了消息，是陆廷洲发来的。

　　孟乔眼里浮起亮光，点开后，笑意却僵在嘴角，眼神渐渐黯下去。

　　陆：【有事，不用等我。】

　　孟乔咬着唇，许久才打下字回复。

　　孟：【那你不来了吗？】

　　陆：【嗯，走不开，下次再陪你。】

　　孟：【是工作上的事吗？很重要？】

　　陆：【嗯。】

　　陆：【吃完打电话给林叔，他会来接你。】

　　孟：【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发去一句：【你也记得吃晚饭，别忙忘了。】

　　这一次，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不知是已经去忙工作，没再看手机，还是——看到了，他只是不想回而已。

　　餐厅里响起悠长清扬的钢琴声，周围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在亲密低语，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幸福笑容。

　　她其实也应该跟他们一样的，可现实往往意外不断，她满心欢喜，精心打扮赶赴这一场久别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最后却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果然，期望太多，失望也会越重。

　　孟乔深吸口气，退出微信，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强打起精神，叫来侍应生点单。

　　没关系的，他是陆廷洲，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不是什么旁的普通男人，他掌管着这么大的集团，忙也是应该的，她应该体谅。

　　孟乔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仿佛这样，那些委屈、失落和难过，就可以被完全忽略。

　　*

　　简单吃了点东西，孟乔去柜台结账，却被告知她已是店里的会员，这次的账单已经从会员卡上扣除了。

　　会员卡是谁帮她办的，不言而喻。

　　孟乔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会员卡余额，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该说他体贴细心，还是该觉得他敷衍。

　　时间刚过八点半，不早不晚，孟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反正无论是宿舍还是公馆，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她系紧围巾，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没多久，看到熟悉的建筑，才发现这儿居然离孟家不远。

　　孟乔停下脚步，略作思忖，很快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往孟家的方向开去。

　　孟家别墅坐落于这一片最繁华的地段，门前有个小庭院，里面种满绿植和鲜花。

　　孟乔高中毕业后就从孟家搬了出去，虽然同在淮城，但这几年里也鲜少回来，明明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可这会儿，孟乔却只觉得陌生。

　　下了车，孟乔走进院子，老佣人赵姨正好出来倒垃圾，看到她，脸上全是惊喜：“乔乔？”而后回头朝客厅里喊：“孟先生，乔乔小姐回来了。”

　　一句话，让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三个人脸色皆是一变。

　　孟霖浩高兴不已：“乔乔回来了？”

　　而孟瑜和钟意如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惊愕和凝重，当然，孟瑜更多了几分憎恨。

　　她挽着钟意如的胳膊轻摇了摇，撒娇意味明显。

　　钟意如拍拍宝贝女儿的手背，示意她放心，而后，脸上表情瞬变，笑意吟吟地跟上去，看向刚进门的孟乔，“乔乔回来了，快过来坐。”

　　孟瑜也跟着乖巧叫人：“姐。”

　　孟乔没搭理她俩，对着孟霖浩淡淡叫了声爸。

　　钟意如笑意不变，恍若毫不在意：“去沙发上坐坐吧，赵姨，去泡杯茶给小姐。”

　　“不用了，我找个东西就走。”

　　孟霖浩表情僵住，“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今晚在家里住吧？”

　　“有事。”

　　孟霖浩叹口气，但也无法，只好说：“那你先跟我到书房来，跟你说点事。”

　　意料之中的事，孟乔淡淡点头。

　　孟瑜母女俩如临大敌，对视一眼，孟瑜心领神会，悄声摸到书房门口偷听，奈何隔音效果太好，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俩在这紧张兮兮，书房里气氛却很安静，孟乔听着孟霖浩说温情的话，心情毫无波动，直到——

　　“下个月孙家宴会，乔乔，我想带你出席。”

　　孟乔面色淡淡：“不用，你以前带谁去，现在就带谁去。”

　　“唉，爸爸这不是想带你去多认识认识些人吗？而且你要进娱乐圈，多认识些人，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孟乔挑了挑眉，笑而不语，这话听着像是为她的以后着想，实际上，怕是没这么简单。

　　“不需要，论交际和建立人脉，孟瑜比我更适合，不是吗？”孟乔特地加重了‘交际和建立人脉’这几个字，孟霖浩脸色微变，浮起些许被看透的尴尬。

　　“我先出去了。”话题点到为止，孟乔敛了笑意起身往外走。

　　楼下，赵姨泡好茶端出来，钟意如朝孟瑜抬抬下巴，做了个翻手腕的动作，后者心领神会，立马笑眯眯地迎上去，直接从赵姨手里把茶杯接过来：“赵姨你歇着吧，我去送。”

　　端着茶杯走到书房门口，孟瑜刚要敲门，忽然门被从里面打开，她被吓了一跳，看着孟乔，笑得有些尴尬：“我，我是来给你送茶的。”

　　她把茶杯递过去，孟乔看都没看一眼，冷淡道：“不用。”

　　正要走，孟瑜却忽然似没站稳一样朝她扑过来。

　　孟乔及时闪身，顺手把门拉过来，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孟瑜直接一头栽到门板上，而手里的热茶杯也全倒在她自己的手上。

　　顿时，尖叫声响彻云霄：“啊！好痛好烫！！妈！救我！！”

　　钟意如和孟霖浩赶紧围上来，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叫赵姨拿湿毛巾和医药箱过来，场面混乱不已。

　　孟乔冷眼看着，没多停留，直接往自己以前的房间走去。

　　原以为房间肯定落满灰尘，谁知一推开门，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只因——里面堆满孟瑜的东西。

　　孟乔脸色骤沉，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也顾不得去找孟瑜算账，快步走到角落处。

　　还好，床头柜没换，她打开抽屉，在几本厚厚的烂俗小说下，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画册。

　　画册封面陈旧，已经有些年岁，当初她一直以为自己带走了，结果前段时间翻遍宿舍也没找到，还好没被孟瑜扔掉。

　　孟乔舒口气，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钟意如忽然走了过来，脸色微变，但依旧维持着笑容：“刚刚那杯茶，没烫到你吧？”

　　一句话，已然说明问题。

　　孟乔刚刚看了场好戏，原本低落郁结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懒懒应道：“没有。”

　　钟意如表情一松，似真担心：“没有就好，小瑜也真是粗心，端杯茶都端不稳，真让人操心。”

　　孟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钟意如也不觉尴尬，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温柔问道：“你进小瑜的房间是要找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帮你？”

　　孟乔扬了扬眉：“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吧？”

　　钟意如笑容不变：“小瑜的东西比较多，她原来的房间放不下，你爸说小瑜可以住这间房，所以她才搬了过来，乔乔，你不会介意吧？”

　　孟乔微微一笑：“如果我说介意，你是不是应该找人把里面的废品都给清走？”

　　钟意如脸色几变，但到底比孟瑜沉得住气，若无其事地笑道：“那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只是想着反正你也不回家住，这里空着也是浪费，既然你介意的话，那我让小瑜搬走就是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一语双关。

　　只可惜孟乔早就见惯她那些手段，她扬唇一笑：“好啊，那就今晚吧，如何？”

　　钟意如暗暗咬牙，温婉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今天，有点太晚了吧。”她话锋一转，又问：“乔乔你是要搬回来住了吗？什么时候搬呢？”

　　孟乔直起身，眼睑微垂，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威压：“不管我住不住，这都是我的房间，其他人，谁都没有资格住进来。所以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不介意到时候帮你们一把。”

　　她忽地停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笑得温柔：

　　“哦对了，我这人比较恋旧，所以麻烦你们把那些废品清理完之后，记得把我的房间——恢、复、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