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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卷(3) 秦女无辜宫墙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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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眼眸迅速深沉起来,含了锋利的戒备,直直扫向那只灵兽。
那灵兽微移眼眸,轻飘飘地瞥向他。
两股视线相撞。
嬴政拧眉,呼吸顿敛,揽住阿房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变大。
阿房有些不适,轻轻挣扎。
嬴政已然感知,立时便松了些力道。
他垂下头来,瞧见阿房雪白的面容,紧绷的面容便松懈了许多,厚重的大手抬起,轻轻抚了抚阿房柔软的发丝。
待他凝神,再次瞧向那灵兽时,却见那灵兽已然移开了视线,身子也轻轻趴下,忽然变得温顺了许多。
嬴政双目轻眯,内里划过一线狭长的锐光来,很快又消失不见。
“说是灵兽,倒也不甚为奇。”
他瞧向怀中人,低声道:
“既无甚可看,阿房,现在可想去瞧瞧梅花?”
阿房闻言怔愣,一下便仰起了雪白无暇的面容,红唇微启:
“现在?”
那清澈水润的眼一点点弯起,内里盛着满满的惊喜,漾荡着明亮的光点,似洒满了星辰。
嬴政呼吸一滞,伸出宽厚的大手,触了触阿房雪白柔软的面颊,口中极尽温柔地说道:
“自然。朕现在便带阿房去,可好?”
阿房闻言,愈发开心,不禁扬起极灿烂的笑脸,侧首,看向殿内的灵兽,长睫轻舞:
“那,阿房还想带灵兽一起。”
她回首看他,眼中含了满满的晶亮的期盼。
那灵兽缓缓直起身子,一双紫瞳紧紧盯住了他。
嬴政微顿一瞬。
他缓缓抚了抚阿房的发丝,面色不变,只声音低了几分:
“阿房若想去看梅花,便不能带灵兽。”
阿房闻言,眨了眨眼,眸中光点一时凝住了:
“为何?”
嬴政直直瞧向她,面容微绷,沉默了好一会,他终于出声:
“阿房,朕为你另寻一只灵兽,可好?”
话说完,他便有些慌乱起来。
概因在此刻,他已在阿房眼中瞧见了浅浅的水雾,而她声音中原有的激动欣喜也已悄然消失:
“不要……只要它。”
她摇了摇头,竟异常执着地说着。
嬴政呼吸收紧,他不曾想过,阿房会如此坚持。
早在一开始,阿房便似乎很在乎这只灵兽,竟因了它而第一回主动靠近他。似乎也是因了它,她这些时日才多了些笑颜,同他说的话、对他的回应都多了些。
若是普通的灵兽但也罢了,偏偏这只似乎格外聪明,那一双怪异紫眸中真真切切地闪着教他不安的光芒。
阿房仰着干净无暇的面容,柳眉愈发蹙紧,眼中水雾一点点地变得厚重。
嬴政克制住自己的气息,他瞧着眼前人,许久,最终侧首,瞧向下方,沉声道:
“进献的文书何在?呈上来。”
“禀陛下,在此。”
侍从忙垂首献上。
嬴政握住文书,瞧向阿房。皱着摸你眉,面上还是一点点扬起了浅淡的无奈的笑容,他口中轻轻哄道:
“阿房喜欢,朕答应你便是了。”
……
侍从退回灵兽身后,老实伏地。
在一片宁静中,他心内的好奇逐渐膨胀。
阖宫皆知,陛下许久不入后宫,俱因新得了一名美人,无限疼爱,竟直接娇养在寝宫。
平素若有新奇之物,也都是得先献到这里来,真可谓是一应好处,全给尽了。任谁来料想,亦只会觉着再怎样宠爱,也只能到这般地步了。哪曾想,陛下长生大典之时,竟也许她入殿,同服仙丹,共享长生。
可见这盛宠名不虚传。
平日里,若无吩咐,陛下寝宫绝不许人进入,可越是不得见,反越引人好奇——这名住在陛下寝宫里的美人,究竟如何模样,竟能将一代帝王的雄心牢牢地困在这方宫殿里呢?
方才听闻陛下同那位美人的言语,他心中便已满含澎湃,这一瞬,料想陛下应在览阅文书,他竟忘却了陛下威严,顺从心中丝丝侥幸和妄想,微抬起头,往上方迅速一瞥。
这一下正巧撞见那名神秘美人的容颜。
如何用言语形容那份姝色。
陛下位高权重,被献来的后妃数不胜数,秦宫里容貌脱俗亦比比皆是。
其中,有一位胡姬的容貌一直被视作独盛天下。
那胡姬眉眼精致,红唇皓齿,面容明媚,动人无比。加之身形曼妙,行动间婀娜多姿,体态优美,实在惑人。装扮起来,真真是仙姝一样的人物了。
然而如今一瞧,竟是他们眼界过低,竟将石髓同美玉作比,不是要闹出差错?
那胡姬容貌如何可称盛世?与这般人物相比,已要落到尘埃里去了。
然而秦宫里有这般真真正正艳绝天下的美人,竟没有半点消息透露出去,教人仅能凭借陛下给她的盛宠,来猜臆这女子的容貌何盛。
莫怪陛下如此宠爱她。
侍从面容发烫,心跳迅速,似要脱离身躯,跃到美人跟前去呈献了。
股股奇妙的感觉好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开始幻想,这般美人,被他束缚,困在身畔,那清澈如洗的眼眸只承载他的身影,她动人的笑容只为他一人绽放。
越思越想,他贪婪地又一抬首瞥去。
正撞进始皇冰冷深沉的眼眸里。
侍从的身子骤然寒了一半。
他回过神,猛的一磕首,头撞在殿内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笼里的灵兽转过身来,亦立时发出嘶吼,透露出与外表毫不相符的暴躁。
始皇眼帘微垂,自上而下地瞧过来,眼神冰冷僵硬,如瞧着一个死物。
“来人!”
侍卫迅速入殿,个个垂首,不敢冒犯天颜。
“先拖出去。”
“是。”
……
“可不可以,将它放出来?”
因他方才要出尔反尔,加上那侍从的缘故,阿房已默然许久,这会儿才耐不住,想将灵兽放出。
嬴政心中怒气不息,听闻那话,便瞧向阿房姣好的容颜。
心口压着的巨石丝毫未被放落。
他看向那灵兽,却见这一刻,那灵兽竟已平静下来,怪异的眸牢牢盯向他的身侧,方才的暴躁消失殆尽,似从不曾出现。
果然是通了灵智。
他思及此,却仍另宣侍从开笼。
那灵兽已被磨好了爪,并无危险,此刻被侍从捧着靠近上方,变得愈发温顺乖巧。
嬴政双目轻移,轻轻瞧了眼阿房面色。
只见阿房的眉眼松懈了下来。
他的眸中飞快滑过一线利光。
侍从将灵兽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嬴政微移身躯,将阿房挡在身后,手轻轻接住了那只灵兽。
就在这一瞬,那原本乖顺无比的灵兽突然炸毛,睁大了一双紫色的眼眸,猛地扑了过来。
嬴政瞳孔一缩,将阿房护在身后。
那灵兽径直而来。
“阿慈!”
然而嬴政已然抬手戒备,灵兽便被击开。
刹时,他的手果断伸出,牢牢擒拿住灵兽的脖颈,将它提起。
那灵兽被掐住命门,竟并未挣扎,身子直直垂着,一双怪异紫瞳狠狠地盯着他。
那紫色逐渐加深,昭示着愤恨,格外诡异。
嬴政的手不断用力,锐眸似利刃般闪烁锋芒。
“区区畜牲。”
手中力道渐渐加大,他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它速速扼杀。
然而这灵兽似乎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当真邪门无比。
他紧盯着那双异瞳,微眯眼。
“政!不要!”
那一瞬,阿房带着哭音出声。
她的手一下便覆在了他的手上。
而那灵兽即将转为黑紫的眼眸也迅速地恢复成了紫色。
嬴政蓦地怔愣。
因她的动作,她对他的称呼。
他一侧首,正对上阿房哀戚的眼神。
她眸中水光盈盈,宛如一池泉水,清澈晶莹。
嬴政的心一颤。
阿房的泪眼仍含着祈求地看着他,她戚戚呢喃:
“政,不要。”
那一声真好似细针扎入,教他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的手竟很快就散去了力道。
那原被钳住的灵兽落到了地上,毫发无伤,直跳入阿房怀中。
嬴政全身紧绷,亲眼见阿房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投向他的视线。
而那引他心痛的泪一点点地退了。
那灵兽已极速散去了一身戾气,恢复了无比温顺的模样。
阿房轻轻抱住它,极尽细心地检查起它的脖颈,未几,那泪眼才缓缓弯起,她终于破涕为笑。
可此刻,嬴政却觉心口像有一把火在灼烧。
偏偏他又有着一股极其冰冷的感觉。
便是这只灵兽。
这只该死的灵兽。
……
侍从侍卫正候在殿外。
一片静谧中,却忽闻一阵低低的泣音从殿内传来,好不可怜,教人一听,心口好似受了箭矢般疼痛起来。
内里的,必是那位夏姬。
可经过方才一事,已无人敢造次了。
离殿门近些的侍从原本正老实立着,听那令人闻之心碎的哭音,孰知那殿门被从内里猛的一拉,将他惊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陛下!
他赶忙同周围人垂首跪下,才伏首在地上,便听得一声重物摔在阶下的声音。
待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他才起了身,便瞧见殿门处立着那个才进去开笼的侍从。只见这侍从面无人色,两股战战,已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他再往阶下一瞧,只见方才被扔出来的重物原是一个笼子,内里困着一只雪白的灵兽,正是方才被呈进去的那只。
只见那灵兽似乎躁郁无比,眼中紫色愈发深沉。那一身白毛炸起,小小的身子不断奋力撞那笼子,不停不歇,好似生了无穷无尽的力气。
这无畏的撞击,着实教人心惊。
他赶忙教侍卫将那笼子带下去,教看顾的人伺候着。
那灵兽发出长长嚎叫,饱含怒意,教人闻之肝胆欲裂。
可那笼子很快便被带离。
悲愤的嚎叫也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