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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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踏在九天的祥云之上，一步一步走在通向悬空高塔的路，路的两旁安静的站着一排傀儡士兵，法术组成的透明躯体支撑着冰冷的盔甲，月光穿过层云从更高处的天空射来，在冷铁上轮转一圈，汇集在盔甲的尖端。
是子夜圆月高挂，将九荒寂静的一切染上一层淡淡的色彩。他的身体被几十根肉眼可见的细线穿过，线的那头在前方的锦衣仙人手里。他沉默着被明世隐牵着走，每走一步都带着浑身血肉牵拉的疼痛。
“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能逃走吗？单凭一个正剩下一重魂魄的女娲？呵，她的法术充其量也只能做到轰出九荒裂缝的水平了。”明世隐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空旷的地面上显得有些许阴森，他一手牵着血线，一手随意的玩弄着牡丹法球，欣赏者法球散发的诡谲的光亮。
明世隐戏谑道：“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逃到八荒就迫不及待去找那个鹰眼统帅，如何？被泼冷水的滋味如何？”
李白没有回他，额前长长的头发将他的表情掩盖，他站在明世隐的影子里，微微低着头行尸走肉一般，同路两旁的傀儡看上去并无二致。只有一只手还按在腰间的沧浪剑上，手指微微抬起又落下，像是在阴影中酝酿着什么。
明世隐有道：“居然还能问出选你还是选八荒这种问题，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你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能有多大的分量？能和整个四海八荒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回头去看李白，想欣赏对反脸上会露出的难堪又难看的表情。
可他看见李白不怒反笑。李白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是嘴角咧出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又很快收起了表情，脸色恢复了暗淡。李白没有回复他，只在心中暗暗道：
我当然知道怀英会选什么。
明世隐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不时嘲讽，身后的李白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他前脚踏上高塔的台阶，才回头对李白道：“早在我假扮方士受到轩辕国国王接见时，我便发现你收到所谓信徒和虔诚是多么虚假，他们王室人尽皆知你的宝剑是把假货，人们信奉你也不过是因为你能带给他们好处。唉，人类大概就是这么丑恶吧，也难怪，毕竟他们是从黄土里创生的，骨子里都带着来自地底的污秽。真是不知道这种残次品为何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他们内斗战争，狡诈猜忌，明明根本不配！却为何.....所有的神明都在守护他们？”
李白心道：因为人有美好的一面，那一面值得守护。
话音刚落，明世隐又接了一句：“哈哈哈哈哈，话说回来。知道吗？你现在被我牵着的样子，像一只狗。”说罢用力牵拉血线，将李白整个身体向自己的方向牵引。
李白吃痛的眉头一皱，紧咬的牙关终于打开，几乎是从齿缝中钻出一句话，他冷冷道：
“我像你大爷。”
言毕抽出沧浪剑，化作剑风冲向明世隐，剑尖直指对方的心脏刺去。明世隐丝毫不慌，甚至躲都没躲，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道：“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吗？”他是仙身灵体，刀剑这类冷兵器的砍击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不料李白却在刺中明世隐的前一秒将剑锋一转，反倒是用剑身去自下而上去斩击。不出明世隐所料，这一剑根本没有伤得他分毫。明世隐正要戏谑“白费力气”，却眼前一黑——原来竟是被那没有伤害的一剑给击晕过去。
眩晕不过一秒，虽然在这一秒钟内被对方砍了两三剑，不过那些攻击如先前一样，连他身上的华服锦衣都砍不破。明世隐几乎是立刻便醒了过来，闪现到数米之外，与李白拉开距离。他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些许怒气，一手控制着血线，要将李白向后方牵引。
可那李白居然无视血线拉扯皮肉，径直又再次冲向明世隐，一记击晕，转而又是一剑。他的上身已经被血线拉扯得血肉模糊，深红的血液渗透他的白衣，如腊月飞雪中的朵朵红梅。红梅怒放着联结，将他整个前胸的衣服染红，可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挥起剑又是一斩。
明世隐道：“别费力气了，你伤不了我。倒是你这身体如烂布一般，后续又要废些功夫才能缝补好。”
李白无视他的话，低身猛地挥剑一轮，地面上瞬间便出现一个圆形的剑阵，将明世隐锁在剑阵之中。李白朝南边的方向喊道：
“女娲，就是现在！”
明世隐惊觉不妙，低头去看，只见九荒之下、八荒之下，十荒门处赫然闪过两道金光，金光在他脚下构成轨道，紧接着四个立方柱体在明世隐的身旁浮现，成包围之势将他团团围住，明世隐动弹不得，瞳孔急剧收缩，视野里一团金色的法术轰击急速接近。
下一秒一阵群山崩塌般的响声穿云而过，金色的法球沿着轨道直直射穿明世隐。
烟云持续了两三秒才缓缓散去，暴漏出被法术重伤的明世隐。明世隐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猛地抬头看向李白，眼睛里的杀意如火焰燃烧：
“废物残次品！我要毁了你！”牡丹法球应声浮空，射出一道法术链条紧紧将李白链接，紧接着骇人而混沌的一团法术直直向李白射出。明世隐半张脸被法术的光芒照亮，狭长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李白被法术击中灰飞烟灭的结局。
直到下一秒，眼前的李白瞬间消失，化成无数把沧浪剑，一时间群山寂静，有万古悲歌传来——击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
怒无所搏，雄无所争。
剑歌自四野响起，剑光交织绚烂，劈刺砍斩，共同杀向明世隐。
数秒后，剑歌声落，李白稳稳站定，看向眼前被斩的支离破碎的明世隐，冷冷道：
“我早就知道狄仁杰会选四海八荒。我只是要他这句话。”
说罢转身离开。
身后的虹云仙官化作夜晚的一团流光，一如在他之前的许多上神，在虚无中陨落，化作茫茫宇宙中一点星辰，融入百万银河之中。
九荒的建筑在最后一位神官的陨落后随之坍塌，百万千宏伟宫殿土崩瓦解，轰然大厦倾覆，在滚滚烟尘中化为废墟。
九荒摇摇欲坠，李白能明显感觉到脚下云彩铺就的路正剧烈摇晃，一切似乎在向这一个骇人的方向发展，他低头去看，赫然发现八荒的四海正波涛翻涌，有如猛兽上岸之势。
李白瞳孔急剧收缩，残破的身体传来的疼痛都远不及此时的震惊。他愣住了，脑海中回想起年幼时在女娲怀里听到的太古往事。“这是.....”李白失神道，
“天裂......”
他方才燃起的希望星火却在此刻被重重打击，直到两三秒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女娲的精神传讯：
“不，这是你我的道别。”
下一秒，太古创世神的最后一缕魂魄缓缓在李白眼前显现，许久未见的女娲真身渐渐浮现，虽然只是残影，是这个令他曾经无比敬畏到后来恨之入骨最终却百思不得其解的创造者的残影，是他的.....母亲。
女娲缓缓上前，松松的将李白抱住，道：“孩子，对不起。不过，要说再见了。”说罢女娲的魂魄向后退去，整个身体融化成一摊黑水，渐渐覆盖过整个九荒。
李白目呲欲裂，他看着女娲化身成九荒的地面，用最后一缕魂魄将天裂补上。不过女娲终究不是太古时期的上神了，无法身化美丽的五彩石，只能化作一摊有些丑陋的黑水，将身体与就九荒相融。一如她曾经所做的，补天裂。
原来这就是她的命，这就是那一批相继陨落的太古神的命，不论有多少不甘多少骄狂，辉煌无限万万年也终要归于一个结局，他们是世界的创造者，终究要与世界融为一体，将这世界交给他们自己的造物，让继承着他们意志的后代繁衍发展，生生不息。
于是盘古破开鸿蒙，□□化作风云雷电日月山河，九天之上的神相继陨落进百万星河，而女娲，融入了天空。
终于她参透了所谓天道，终于放下了折磨了千百年的所谓复仇的执念，带着或有或无的不甘，走上那条注定的归宿。
女娲消散在冥冥之中，只给李白留下了一句话：
“你是我的杰作，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白凤，你不是赝品，你是你自己。”
空灵旷远的声音伴着夜间凄凉的风，传到李白耳畔，又很快被风吹散消失在茫茫之中。那句话好像一把钥匙，解开了戴在李白身上千百年的无形的桎梏。
李白虽很少表露在外，却时时刻刻忘不掉自己的出身，他来自十荒的一捧混着血肉的污泥，经女娲之手被创造而出。从他第一次到地面上去，看到南方离火旁的朱雀神起，他便活在由自己创造的牢笼中，他一边内心里死死攥住自己的出身不放，一边又竭尽全力想摆脱朱雀赝品这个身份。他自卑嫉妒却又无能为力，他戴上了谎言的面具受得轩辕国万人敬仰，最终却落得野火烧过，一无所有，就连能与朱雀媲美的五彩羽毛也交付一炬，化为纯白。即便是当他幡然醒悟，决定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去守护狄仁杰守护四海八荒之后，他也仍放不下包袱，被赝品二字压的喘不过气。
原来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原来一切困苦皆来自自己的心。他好像终于如释重负，温柔的夜风将他紧皱的眉舒展，风干他脸颊划过的一滴泪。
他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释然般地笑了笑。
再没有遗憾了，或许再没有了。
李白踏在九天的祥云之上，一步一步走在通向九荒裂缝的路，路的两旁安静站着的无数傀儡士兵接连破碎，失去法力支撑的盔甲掉落在地面上，哐哐当当仿佛在为那人践行，百万星辰微光闪烁，照亮映在冷铁上的璀璨星河。
与此同时，八荒中原战场上。战斗不分昼夜，鹰眼战士换了一批又一批，血和拼杀将他们的感官磨得麻木，即便是方才巨大的法术轰击穹顶，天空震颤，都不足以令他们从战斗中分心，更不用说千里外的海上波涛汹涌了。
狄仁杰挥出一道金令，将冲到身前的魔物定身，而后向后闪开，挥出六令，配合着旁边李元芳的飞镖将魔物杀死。正当他松口气要将攻击重心转移到远处冲来的又一只魔物时，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凤鸣声，白凤如长虹划过，赫然出现在战场中心。
狄仁杰一愣：“李白？!”
李白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紧皱着眉将视线移开，仿佛再多看一秒都会令他丧失方才决意的勇气。李白化作人形，两手一挥将周围的鹰眼推开数百米之外，而后他半蹲下身，一手按在地面上，一字一句念出咒诀：
“海湖裂尔身，”
“化浪逐生灭。”
地面轰然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中迸发出灼热的火焰，火焰直冲地面，一时间方圆百米之内的草木烧成灰烬。李白忍着灼热的温度，接着道：
“十荒听令！”
一时间发狂的魔物集体停下攻击的动作，一齐向地裂走去，竟直直的走向裂缝，返回地底的十荒。不只是中原的麒麟塔，整个四海八荒各处的魔物一时都结束狂化，向最近处的地裂走去。
战场周围的鹰眼们看呆了，他们苦战数月都没能封印的魔物竟听话的自动返回十荒！李元芳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道：“李白打开了十荒门，他不是坏人吗？为何这个时候又要帮我们？”他抬头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没有看他，他又转向狄仁杰，却见狄仁杰眼睛直直盯着李白，眼神里有些许惊惶。
狄仁杰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待到地面上的魔物悉数回归十荒，李白终于站起身，看向狄仁杰。他的白衣早就破烂不堪，鲜血将衣服渗透，依稀可见白衣之下他的身体上破烂的血肉。他拖着残破的身躯，隔着灼灼野火，深情地看向狄仁杰，干裂的嘴唇轻启，缓缓道：
“四圣兽缺位，十荒门已经不能封印魔物了。只有作为十荒之主的我回归地底，和十荒融为一体，永久的控制魔物，才能将魔物封印。”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哽咽了下，接着道：“当官的，谢谢你。谢谢你选了四海八荒，让我再没有顾虑。我会守护你选择的一切。”
“我没有失约，答应会许你清平四海.....”
“怕你上次没有听清楚，我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狄怀英！我喜欢你。”他隔着烈火火，朝狄仁杰喊道。饶是他再怎么强装出笑容，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又在烈火中蒸发，归于茫茫水汽。
狄仁杰摇着头，整个人七魂丢了六魄，他不顾眼前的烈火要向李白冲去：“傻子！回来！李太白你不许死！回来！”
猛兽般的烈火阻挡了他的路，上官婉儿及时拉住了他，火舌只在狄仁杰的发间卷过。狄仁杰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朝李白的方向道：“傻子....”
李白依旧强装出笑道：“放心，我不会死。只是.....不能与你再见了.....不过放心，我在十荒会一直想你的。”终于他握紧拳头，转过身去，道了一句：
“当官的，永别了”
旋即跳了下去。
是生离，不是死别。
（哇哦，你以为这是be吗？不是！还没完呐！）
狄仁杰瘫坐在地面上，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不成话语的字句。夜幕在渐渐褪去，东方的深色渐渐变浅。
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方才正要收拢的十荒裂缝突然停止了回笼，紧接着，一声尖利的鸣声自地底深处传出。狄仁杰一激灵，抬头去看，却见从裂缝中飞出的不是白凤——
而是只有着太阳般光芒的金色火凤凰。
那只火凤凰从裂缝中迅猛的飞出，爪子抓着重伤的李白。火凤凰将李白缓缓放在地面上，翅膀挥动卷起大风，战场上满天的烈火顷刻熄灭。
狄仁杰的心情仿佛从云端落到地面，又从地面跳出三尺高，他不顾一切向李白奔去，将伤痕累累的李白抱在怀里。
火凤凰缓缓落到地面上，绚丽的羽毛闪出辉光。火凤凰缓缓化做人形，出现在众人眼前。
狄仁杰惊得睁大了眼，那是一个快要在他记忆力消失的人——
王昭君。
那个轩辕国的有些胆小的公主，那个被自己父王抛弃，却又敢直面烈火，用葬身火焰去封印轩辕谷的十荒裂缝的人，以及.......那个被李白记挂的人。
狄仁杰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怀里的李白抱得更紧些，一手给他拍了张治疗符。
王昭君低头看了眼李白，又看了眼抱着他的狄仁杰，好像很快便明白了一切。李白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里是神色又担忧又惊喜的狄仁杰，他伸手摸了摸狄仁杰的脸，嘴角咧开一个虚弱的笑，道：“太好了......”
而后他才看见已经翩然若仙人的王昭君，却一时和狄仁杰一样，变成了个木头人一般说不出话来。
倒是王昭君见他两的模样先笑了出来，而后道：“好啦，我都懂了。谢谢你李白，将我复活。凤凰浴火而生，我将接替朱雀的位置，掌管南方离火。”
这个平凡的公主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魂魄没有融入往生的鬼混，而是在李白腰间的灯里沉睡这么久。或许是死过一次，她的话语里似乎再没有从前的属于少女的天真的浪漫，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和坚定。她的话变少了，只短短说了两句，便化身为凤凰，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向南方飞去。
她给李白留下一句话：
“凤神，要幸福啊。”
踏着火焰的彩凤缓缓降临在南方参天祭坛上。灼灼离火在她身后再次燃烧，赶在初生的太阳之前便将光明撒向四海八荒的每个角落。十荒门在新一任司南神的归位后关闭，将一切画上句号。
东方第一缕天光穿过群山射过来，照在李白苍白的脸上。李白在狄仁杰怀里，有些吃力地睁开眼，将黎明收入眼帘。他对狄仁杰道：“当官的，看。天亮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