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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SIDE D ...

  •   仿佛做了一场梦。纪念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是不是会在命运的交叉路口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如果早一些遇见你,我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如果晚一些遇见你,我是不是就根本不会离开你。

      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你留给我的回忆足够让我牢牢地记住你,记住关于你的一点一滴,然后在时间的长河中沉淀得越发深刻。

      或早或晚,或多或少,也许就会错过了你。

      第八回 Memoriless (下)

      假期的最后几天,一夏仍旧住在理事长家。谁都没有提起几天前的事,优姬没有,零也没有,就连理事长也只是在最初把一夏叫到书房里谈了几句,之后便将她当作普通的学生那样对待,没有任何异常。

      餐桌上的打闹,甜点的争夺。锥生零那不为人知的赖床癖,理事长爱装可怜的恶趣味。如同暑假里的每一天,燥热却平静的暑期不曾因为蓝堂和架院的出现改变分毫。

      一夏比之前更为开朗,她会缠着优姬一起看重播了数遍的肥皂剧,抱着纸巾,在男女主角分离之时哭得天昏地暗,也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挑战锥生零的忍耐极限,后者大概算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吧,一夏却乐于在老虎嘴上拔毛。

      但这也只是表象罢了。

      锥生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时针恰好指向两点。他埋着头,深呼吸了几次,才渐渐平覆狂乱的心跳。

      那个女人。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仿佛是在不停地向他证明,即使他变得再强,也无法逃出她的掌心。

      有多久没有梦到她了?

      他只知道,在知晓了芹生一夏的秘密后,她又再成为了他夜夜的梦魇,就像是一种预示与警告。

      绯樱闲。

      这个夺走了他一切的女人,在梦境中笑着告诉他,她要回来了。

      又再躺下片刻,嗓子突然有些干,锥生零起身,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刚踏上楼梯,便听到楼下传来一声一声“叮叮”的轻响。清脆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如同悠扬的夜曲,穿过空旷的大厅渗入他的耳膜。就像是受到了蛊惑,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

      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蹲在厨房一角,她背对着门口,长长的黑发铺散开来,落在厨房嫩粉色的瓷砖上,弯成巧妙的弧度。
      低着头,她的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筷子,专心致志地敲击着面前花花绿绿的玻璃杯。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敲一直敲,直到节奏有些凌乱,凌乱中透着不知所措,然后戛然而止。

      锥生零侧靠在门框边,没来由地停滞不前。喉咙的微疼在脆生生的敲击声中渐渐平复,却让他的心慢慢收紧。仿佛被一双手捏紧了心脏,险些就要忘记呼吸。突然觉得自己被困在了死时间里,任何行动都被轻而易举地否决,只能停留在原地。

      女孩的背影像在诉说着什么,但那个故事无人知晓。她始终蹲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呼吸轻轻浅浅,似乎不想吵到任何人。一直过了很久,锥生零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却突然迷迷糊糊转过身来。
      半闭着的双眸蓦地睁大,像是受到了惊吓。但她随即扯了扯嘴角,向他柔柔一笑,“是你啊。”

      是你啊。
      不是平常所称呼的“锥生君”,也不是生气时连名带姓地一起叫。
      她只说了“是你啊”,就像在叫唤一个老熟人,一个即使闭起眼也能凭呼吸辨认的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人。
      仿佛站在了记忆的最初,那苍茫一片的地方,彼方唯一的光芒与脑海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重叠。
      呼之欲出的,是什么。

      锥生零直起身,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已无法去品味,一夏眼中细碎的意味不明的星星点点。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一夏小声问。她的嗓音在静默的空气中飘散,显得格外清澈,甚至有些寒冷。

      “没什么。”锥生零摇头,“我口渴,来倒杯水。”

      “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夏笑出声来,“对不起啊。”
      她指了指满地被自己排列得杂乱无章的玻璃杯,有些调皮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正想弯腰收拾,却被一双手抢了先。锥生零不紧不慢地将一个一个杯子捡起,叠在一块儿,稳稳当当地托在手中,又整整齐齐地摆放进橱柜。
      回头,只见一夏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上拿着自己常用的马克杯,盛满水。

      “给。”
      “谢谢。”

      饮水声交错着心跳,将两个人的不安都沉淀下来。

      锥生零放下杯子,发现一夏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怎么了?”

      他难得没有板着脸,而是有一丝不解与担忧。一夏怔了怔,有什么话似乎正要脱口而出。

      突然就很想问。
      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
      害怕问出来就不会被原谅,所以一直一直忍耐着,就要到极限。
      但是此刻,他的神情是那样温柔,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仿佛在暗示着她,什么都是可以问出口的。

      “锥生君有想过吗,即使变成了吸血鬼,或许也还能得到幸福。”

      唇瓣的开口,自然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却没有勇气听他的答案。
      匆匆说了一句“我先睡了”,一夏发疯似地从锥生零面前冲过,飞快跑上楼梯,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蒙上被子,紧紧闭起双眼,佯装一切都不曾发生。

      从心底为自己感到羞耻。
      丑陋的,以血为食的自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伤害了同学,朋友,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卑微地生存在夜之贵族的监视下,随时都可能化为灰烬。
      明明就想过“还是死掉比较好”,也歇斯底里地想要否认自己不再是人类的事实。
      明明就……破烂得一无是处了。

      但是这样的自己,却还是想要得到幸福。

      这个世界上,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要用最昂贵的代价来交换,是身为罪人的自己根本支付不起的代价。

      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即使那样的奢侈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

      漫长的假期过后,大家似乎都有些懒散。新学期的第一天,一夏早早地起床,却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打理自己,原本柔顺的长发有些干枯,末梢的分叉陡然增多。脸色也不如之前红润,苍白间是从未有过的黯淡。
      一夏垂眸,紧紧捏着手中的水杯,修长的指尖泛着一起青色,圆润的指甲也灰灰白白失了血色。轻轻落入水中的圆形颗粒,倏地就将纯净的水染成了鲜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尽管从理事长那里拿到了足够的血液锭剂,却无法阻止自己一点一点失去自制力的事实。
      对于血液锭剂的依赖越来越强,让她止不住地害怕。如果有一天,再也无法压抑嗜血的欲望,那么自己……会变成怎样可怖的模样?
      其实早就到极限了。

      拍了拍脸颊,微笑着拿起粉底和腮红,一点一点往脸上抹,转眼间又是平常神采奕奕的模样。挑了一根淡金色的发带,将长发扎成一束,灵巧地打上蝴蝶结。
      一夏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头,拿起书包,关上了房门。

      “优姬,早上好!”宽阔的廊下,学生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闲谈。一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褐发的身影,轻快地拍了拍她的肩。

      “芹生同学,早上好。”优姬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似乎会说话。

      “风纪委员,怎么一大早就很忙的样子?”

      “也不是啦,今天夜间部有转学生来,理事长让我去一下他办公室。”优姬顿了顿,避开了一夏的目光,“你也知道……夜间部是……”

      一夏仍笑意融融,“知道知道,其实你不必介意我的,我没关系的。”

      “芹生同学……”

      “我先回教室了。”打断优姬的话,一夏匆匆挥了挥手,转身一阵小跑离去。

      厌恶与反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夜间部什么的,其实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现在提起来,也只是想要低头避过而已。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装作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

      “一夏,早上好!”刚踏进教室,川上景就扑了过来。

      “早上好,川上同学。”放下书包,一夏没有立即扒开赖在她肩上的魔爪,“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一夏我好想你。”川上景眨了眨眼,楚楚可怜地说道,“暑假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我打了好几次手机给你都没有人接呢,一夏你是不是跟哪个坏男人跑了?”

      “说什么呢。”一夏苦笑,作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川上景突然贼贼地笑了笑,“嘿嘿,一夏,我听说你暑假留校了吧……”

      “是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夏故意板起脸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哼。”川上景不服地挑眉,“你说我想的是哪•回•事?”

      “你自己清楚。”她才不回上当呢。

      眼见一夏口风愈紧,川上忍不住使出了撒娇大招,“好嘛好嘛,一夏你就行行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啦。”

      “才不要。”一夏睁大眼,示威似的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一夏……”川上景咬牙,“一个暑假不见,你坏了不少嘛……”
      语毕,又作望天状,“神啊,快快把我清纯温柔的一夏还来!!!”

      “喂喂,别一副绝望得要死要活的模样啊。”一夏无可奈何地摇头,不慎又对上川上景闪满泪花的双眸,“好了啦,就稍稍满足一下你的八卦少女心。”

      “嗯嗯,一夏你最好了!!!”激动的熊抱。

      “锥生君啊……”若有所思状。

      “嗯嗯。”

      “诶?锥生君,有事吗?”

      川上景皱眉,“喂,一夏,不要妄图岔开话题!”

      抬手拍了拍川上的肩,一夏轻轻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拉开,歪着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的人,“锥生君?”

      “骗人!”川上景僵了僵,飞速转身,只见自己最畏惧人群排行榜的第一名此刻正冷着一张脸俯视着自己……身边的一夏。

      “出来一下。”言简意赅的回答,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便转身踏出教室。

      一夏没有应,却在全班的注目礼下匆匆跟上那人的背影。

      一直走到廊外的树下,锥生零才停下脚步,他的脸色稍有缓和,却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个,你忘在了理事长家没有带走。”
      躺在掌心的白色小盒,不知怎的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眼。

      一夏有些出神。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盒子,被她带走后就一直留在了身边。为什么没有丢掉呢,无法痛快舍弃掉的是盒子还是人?

      “这个月的份量。”锥生零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到了一夏手中。

      “谢谢。”将盒子收进口袋,一夏突然手足无措起来。“锥生君其实不必亲自来拿给我的,毕竟……”
      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讨厌这些东西。

      一阵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风声中,悠悠然传来隐约可闻的轻笑。
      “呵呵,好有趣……”

      锥生零警惕地抬头,凌厉的目光扫过悠闲地坐在枝干上的银发少女。
      “你……”手,不由自主地握住怀中的血蔷薇之枪,“红玛利亚。”

      一夏颤了颤,在看到少女的瞬间没来由地感到惊恐。她紧紧交握着双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反反复复的深呼吸却无济于事。
      “锥生君,她是……?”
      不确定的语气,答案却很明显。

      锥生零侧身,挡在了一夏的面前。他没有拔枪,警戒却丝毫不曾松懈。
      “夜间部的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银发少女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地跳下树来,说道,“好有趣,你们两个。但是……”
      看向锥生零的眼神是谴责,转向一夏时却变成了浓重的杀意。

      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止了。
      一夏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向前数步站在了锥生零的前方。巧笑的少女距她不足五米,无形的压迫感破空袭来,几乎就要压得她无法呼吸。
      “吸血鬼さん,人类的世界一点也不好玩,所以请你离开吧。”

      “现在这样还敢自称人类吗?”红玛利亚不以为然,“算了,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一夏突然就觉得无法动弹,随即感到有一双手按在了自己肩上。
      那双手抓的很紧,她连骨头都感到疼。但这样的疼却成功让她恢复了理智,让她渐渐地感到安心。

      “呵,今天就放过你吧。”红玛利亚跳着向后退了几步,歪着头兴趣盎然的模样,“反正我今天只是来看看我的……”

      目光,在锥生零的身上停留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她转身,倏然便不见踪影,银铃般的笑声却始终徘徊耳畔,挥散不去。

      “好可怕。”哽咽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干涩。一夏低头,单手盖住脸庞,颤抖得更为厉害,“我果然,很害怕。”
      害怕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竟然还装出冷静的样子。
      真是要被人笑死了。

      无声的哭泣让锥生零有些不知所措,而她始终倔强地背对着他,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手都不知该放向何处。

      最终,停在了她的头上。
      柔软的发丝,莫名地让人留恋不已。

      “那个人,也是夜间部的学生吧。”

      “嗯,是插班生。”

      “是锥生君认识的人?”

      “不。大概……”

      瞳孔慢慢收紧。
      不可否认,他在红玛利亚的身上感觉到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是错觉吗?还是……

      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梦。
      梦中的裂痕,随着每一次呼吸扩大。
      片片碎裂。

      满地的碎屑,一闪一闪的,就将尘封的过去全部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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