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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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灵动的剪水秋瞳，是多少人无比向往的，澄澈的双眸，望向谁都能让人心软如水。无论是喜是嗔，都是说不出的欲迎还羞滋味，催人心肝诉人衷肠。
“你是要一双清澈带有缕缕仙气的眼眸，还是要一对如丝妩媚妖气阵阵的眼眸？”
也许正是迥然不同的命运，就是从冥冥中的一次选择中决定的。
你会更喜欢哪一种？是颠倒众生的清秀与灵动，还是魅惑众生的妖冶与撩人。
瑄墨遇到白雁仙子时，不由得被那股朦胧的仙气压得喘不过气。她是妖王，即使修行再久，依旧有她的死敌，亦是全妖族的死敌——神与仙。
她周身仿若有白色的仙雾袅绕，纯白的轻纱拂动纤弱得仿佛三月杨柳，纤纤影在旁令日月失辉，天地间唯她独放光彩，叫人如何能挪得开眼。
“白雁仙子大驾光临，真是令本王荣幸之至”，先说话的是瑄墨，她的妖法天地间也无几人能匹敌，纵使她是仙界的信使仙子，也无需害怕，唯一害怕的是九天之上神界的玄羽神君。而她一袭红衣曳地，所到之处明艳得让人睁不开眼，更不敢久久直视于她，她是一团烈火，必须以最明媚的姿态面对世人。
白雁望向瑄墨，眸中似水柔情，却不由得透出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一开口，声音如同滚珠落玉盘般清脆，同时又似冬日寒冰般凛冽。她对瑄墨说到：“妖王不必谬赞，白雁前来只为取走玄羽神君的半颗内丹，别的绝无多求。”
人界乃女娲大神所创，万物有灵则为妖，走火邪心便入魔界，人妖修道羽化则为仙，神界众神却都是天生神体，五界死后轮回为鬼。
遥在混沌初开之时，人鬼妖魔仙神六界由天帝共同统领，而天帝之位由六界能力最强者任之，算是诸界妥协调和的结果。洪荒混沌过去，天地初始便有的神族与神兽妖兽大多已不在，往后万年内神族强者辈出，帝君之位又是由前任神帝权衡再三之后选出，更是无出其右者，是以天帝虽已许久不选，神帝之位却已然等同于天帝。
玄羽神君是神帝三位继承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却也是神力最高深的一位，算起他的神力早已到了神君巅峰，不久便能晋升神尊。按情形所看，他继位的可能也最大，可若是失了半颗内丹，损失近半的神力，神帝断不会传位于他。只有半颗内丹的神君寿命远短于其他神君，频繁更换神帝对六界动荡极大，甚至会有不少族类趁虚攻打神界；另一方面，连自己内丹都无法周全的神君，谁能信他君临六界？
“那不知仙子以何身份取走此丹？”瑄墨缓缓开口，以其为中心形成一股劲风，半颗赤金色的内丹从口中滑到瑄墨手中，瑄墨抬头望向白雁，媚眼如丝，“若只凭白雁仙子的身份，只怕这颗内丹不愿跟仙子走。”
“以玄羽神君未婚妻之名，可够？”瑄墨话音刚落，白雁利落地回答，使瑄墨心漏跳一拍。白雁可以感觉到，瑄墨的眸中透出杀意，却又毫不慌张甚至带了几分得意，道：“我与神君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一，妖王不会不知吧？”
瑄墨当然知道，撇开她妖王的身份不谈，玄羽神君的事，只怕是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了，更何况是这般轰动六界的大事。白雁仙子是仙魁的信使，亦是仙魁最信任的手下，而她嫁于玄羽神君，也就意味着仙魁方的势力也将支持玄羽神君继任神帝之位。
白雁的心中是忐忑的，她明白瑄墨的能力，早先玄羽也对她说过瑄墨的行为与处世方式，用残忍来形容绝不过分，并且还喜怒无常毫无定性可言。玄羽的半颗内丹也是她自作主张来寻的，其实她根本毫无底气，杀手锏不过就是这个“玄羽神君未婚妻”的身份。
内丹被瑄墨反手一握，握入掌心，温热的触感，一如当初的他。
瑄墨如是想着，腕上的红绫朝白雁飞去，妖王的这一击用尽了浑身怒气，白雁仙子是万万匹敌不了的。若是击中，必定是仙体大伤口吐鲜血，反正是无力再争这半颗内丹了。
“你……”血红的液体溅到各处，如同那张扬的红衣，又有那么几滴溅在了那个将白雁仙子护在身后的白衣男子的袍上，分外醒目。这世上若还有能如此轻而易举便伤了瑄墨的，怕是只有神帝魔尊和她的师兄了。她的师兄是为了护白雁而来，却也还是为了伤她而来。
玄羽能感觉到妖气之重，这是九穹之上属神界之地，妖气本不该有，就算是被带入此地，也不会存在过久，会被这儿的神气稀释得一干二净。那个明媚如烈火的女子，是一切妖气的来源，她的如丝媚眼此时却毫无杀意，代替杀意的事和煦暖暖的笑意。
白雁靠在玄羽身后，轻声说道：“玄羽，你来了就好。”那双柔情得令人忍不住去怜惜的眼眸望向玄羽，可怜楚楚，我见尤怜。玄羽腾出右手轻抚白雁，安抚着她。同时却看向瑄墨，道：“你来这做什么？”不同于望向白雁的温情，对于瑄墨他的眼中只有冷漠，“这是神界的地方，你不该来，也不能来。”字字珠玑，钉在她的心上，也掠起回忆。
“师兄你说，凭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与你师出同门，以及我这半神半妖之躯，可够吗？”她学着白雁之前对她的语气，反向玄羽道。
风过天地肃杀，气息如同被凝固，一片静谧压得人喘不过气，谁也不想打破这寂静，连风声听来都如此凛冽。
“本尊该祝二位恩意如岳，知音永久。师兄，下月十一，师妹我定当出席。”一句话中她用了两种自称，她想对他心狠些，却总也狠不下心。原想相忘于尘世，却还是为一眼执念，定要再看他一眼。即使这一眼，如隔云端如隔沧海。从心底撕裂的过去与情感，在掌间风碎成沙，吹得粒粒散尽，到头来，连回忆的物件也不曾留下。
除却这半颗内丹。
白雁莞尔一笑，回道：“那便谢谢妖王了。”嫣然无方，眉目皆是传情之色。
瑄墨亦笑了，狷狂不羁，像极她一贯的张扬，眼弯成了道细小的弯，笑声惊人：“你不必想着防我。一来我并不在意你得到的一切，所以也自然不会寻事。二来我的招式神君最清楚不过了，你也防不住我。”
“回去吧。”他对她说道，声音中满是体贴怜惜之情，生怕她受一丝伤害。白雁的眼中透露出娇羞姿态，应了那句小鸟依人。
他搂着她盈盈可一握的纤腰，转身离去，恩爱绵长。
重归于平静之后，瑄墨笑了许久。笑她自己的愚蠢不甘，笑世事的无常弄人，笑命运的颠沛流离。仿佛要笑尽自己一生的眼泪般用力，妖气又弥漫了四周，宣告这个烈火般的女子不可扭转的决心。
入夜，神界的夜晚褪去了白日里的圣洁，平添一份苍凉。她歇在九穹之上，仿若凌驾于苍生之上，无比荣耀。这是她与玄羽恩师的故居，如今恩师已然不在，玄羽已移居入神殿，昔日此处的欢笑早已不见半分。
“还不走？想死在这儿吗？”蓦得，熟悉的声音透过浓重的夜风，打碎一场寂静，“你走的时候我早就给过你机会，若想当妖，则还我半颗内丹，待我登上神帝宝座，自会护你妖界安宁；若想继续当神，便好好留下它，忘记过去，在我身边当我的肱骨之臣。你还记得自己选了什么吗？”
瑄墨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许久未曾说过如此之多的话。窗，已经被玄羽关上，少了凉风习习，妖血又立刻在体内各处活跃起来，翻滚沸腾。
“可我不想要你的内丹，不想当个血统浑浊遭六界诟病的天神，也不想因我的血统连累他人。我是妖，不也平了妖界动荡魔界反乱？我能做到的，她可以吗？”瑄墨一生都太好强，曾经至高无上的出身，又师从遗世的隐世神尊，出众的灵气与容貌，她想要的一切几乎都唾手可得，但是如今，她只有一点微小要求，却也无法得到满足。
玄羽顿了顿，眼中失了些光彩，“她不能。”
瑄墨打开了窗，用神气来抑制体内的妖血，又笑道：“想当神帝，我知道你该利用他人的力量，那么，为什么不利用我？我的能力手段你最清楚不过，这世上若是有人配与你并肩作战，怕也只能是我了。况且，我是唯一不会反叛你的。”如果玄羽死了，半颗内丹感受到了主体的死亡，也会失去抑制神气与妖气的作用。所以，玄羽一旦死了，那么瑄墨也必死无疑。她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比任何人都可靠。
“给我个原因。”就算曾经深爱，转眼时过境迁，也早物是人非罢了。
瑄墨笑了笑，似红衣妖冶，眼角微眯，轻声道：“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的实力你是了解的，这世上如果有人配与你并肩作战，大约只能是我吧。另外，无讳师兄老成有余，圆滑不足；竹俨师兄心机颇深，我与他数万年的同门之情，也未能看透；再加上他们对于妖魔二界，态度强硬。师兄，我……”话至此，瑄墨顿了一顿望向玄羽，眼中水波轻起，又道：“别无他法。”旋即转过身去，眺往窗外。
玄羽看向她，而她只留了个背影给他。别无他法，原来只是别无他法，真是好一个别无他法。
瑄墨从来不是什么纤弱女子，无论是神是妖。与白雁不同，她的一身妖骨格外硬朗，撑起那袭红衣，也撑起了整个妖界。玄羽看着她，不禁出神，她愈发瘦了，纵使一副骨架没变，而细看下来，她的妖骨又明显了几分。
良久，他只吐了个“好”字，便径直离去。
夜色浓重如墨，夜已深了。
玄羽离去后，对着阑珊烛火，瑄墨独自静坐了许久。万年前在修冉神尊的仙山分别后，只在数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并肩作战过，而后再别。今日重逢，玄羽神君依旧是如此不近人情，两次都留下个洒脱背影给她，留下瑄墨暗自伤神浮想不断。
又过了片刻，瑄墨起身离去。
她去往的方向是神帝朝鸿的神殿。许是心中焦急烦躁，她没有驾云，只是步子极快地走着。衣袂生风带动道旁青草簌簌得响，裙裾轻柔又快速地拂过地面掠过花草，脚步冲散地上的云雾。
到了神殿门口，瑄墨着守卫通报了声，便进往寝殿。床榻上躺着的是曾经受六界朝拜的朝鸿神帝，如今却已是风光不再弥留之际了。听见脚步声的朝鸿神帝朝门口看了看，坐起身来靠在枕上，对着瑄墨说到：“小墨儿，你来啦。”语中尽是慈祥。
瑄墨笑着过去，坐在床沿边上，为神帝拢了拢被子，答道：“是啊，来看看您。身体如今可还好吗？”
朝鸿神帝摇了摇头，说道：“就那样，神帝之位我是坐不久了。”到此神帝看了眼瑄墨，又语重心长道：“你啊，要是能帮我管理神界，便是再好不过了，可惜啊。”话到此，神帝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瑄墨接着话茬说道：“舅舅说笑了，且不说我这体内的妖族血统，即便不是，瑄墨的能力哪儿比得上三位师兄呀。”她的母亲是神帝的亲妹妹六爻天女，这才有了她师从修冉的机会。瑄墨母亲早逝，自幼由神帝亲自抚养，是以瑄墨说上的话，神帝总肯听进几分。
想想如今，她在妖界靠着自己的能力也登上了妖王之位，朝鸿颇有些赞赏之意。瑄墨打出生便没有父亲，幼时又没了母亲，至亲只剩下朝鸿，作为舅舅的朝鸿处处为瑄墨考虑，他的养育之恩瑄墨无以为报。
“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也就是七万前吧，修冉将你带去他那儿学艺。我活了这几十万年啊，朋友多，敌人也多，要论知己，也就只有修冉了，他走了这万余年，我真是想他。”说着说着，朝鸿像是想起了曾经与修冉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日子，嘴角不禁意地笑起，神思也放远了。瑄墨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地待着，她见过的神里，能与朝鸿比肩的，也只有修冉了。
“墨儿，你去替我办件事。”
“好。”
朝鸿对瑄墨来说，是唯一的至亲；而瑄墨对朝鸿来说，亦是如此。
七万年前，未满一万岁的瑄墨被修冉神尊收为关门弟子，这是六界轰动的事。据说修冉到神界拜谒神帝之时，在神帝大殿内看见了瑄墨，一眼看出瑄墨的灵气，便要收其为徒。修冉神尊是三山四海六合八荒的传说，神力之高无可匹敌，六界无人不想令后代拜入他的门下，但修冉神尊收徒，却只凭眼缘。
初入修冉的仙山，来接瑄墨的就是她的师兄玄羽。白衣少年从青翠山林袅绕白雾之中走来，领她穿过山林仙雾，到晏清殿内拜见他们共同的师父。
瑄墨打量四周，她的师父修冉神尊坐在正中上位，霜白的须发微动，眼中含笑地对她说：“瑄墨来，认一认你的三位师兄。”
入眼的先是一位身着赭色衫衣的少年，少年老成甚是沉稳，“这是无讳师兄，他可是四方神之一的玄武执明神君的大儿子。”玄武执明神君之子，难怪如此沉稳老练。
接着一身着青色衫衣，柔媚得如同女子，风骨又如松柏翠竹般挺立的男子，“这是你的竹俨师兄，他的母亲是九天玄女，和你母亲还有些老交情。”瑄墨暗自思忖，竹俨母亲是九天玄女，天界有名女战神，他肯定也是深藏不露得。
最后一位便是引她进来的白衣少年，不似无讳得老成，也不似竹俨得柔态，飘飘然清冷孤寂的气质难以抹去，如同深入骨血内与生俱来，“这便是你的玄羽师兄了，他的先祖可是天地之间第一条龙——祖龙。”
修冉神尊如此一番便使瑄墨认识了这三人，瑄墨不知他们在此学了多久，也不知自己与他们要在这里学多久，只知修冉的弟子都是将来能扛鼎一方的执牛耳者。
当时她只知竹俨的母亲九天玄女和自己母亲关系匪浅，透着这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对竹俨更为亲近些。可到了后来，玄羽对她的照拂却令她习惯到难以脱身。
初相见时白衣翩跹，朝夕相对六万年，一朝变故修冉神尊身死魂灭，他们也离开了晏清殿离开了修冉的这座仙山。
如今神帝也在数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受有重伤，神界医者与药师琉璃光佛来均束手无策，现已快入弥留之际，选新任神帝之事迫在眉睫。三道六界之内已无天帝，皆以神帝为尊，若是神帝已无压制六界的能力，便会引起诸方不满，以至大乱。真是到了修冉三位弟子当此一面扛鼎神界之时了，只不过谁能肩负起神界大任还未可知，一切都要看神帝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