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印雪泥》郑仁余

5、第5章

　　路远知一直知道枚妽的衣柜里有一只木盒。
　　当初枚妽答应他一起走的时候，除了几件衣服，就带了那么个木盒子。
　　像旧时的麻将盒大小的一只红木盒。盒面平滑，色泽深沉。

　　但他从来没私自翻动过它，即便它并没有上锁。
　　准确点说，应该是他对它并不好奇。

　　然而此刻，路远知看着木盒里的那件衣服，却感到微微疑惑。
　　那应该不是枚妽的衣服，她向来只穿红绿和黑白四色。

　　像是要证实自己总结的是对的，路远知抬眼，目光从衣架这头缓缓扫至那头。

　　“怎么了？”枚妽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站在衣柜前的人问。
　　路远知转头，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往下移动到她的手上。

　　“啊，都是你的衣服。”枚妽边说边把衣服放到床上。
　　“上次给你买了几件外套，洗的时候想，干脆把那些旧的也一起洗了算了。”枚妽打开对方的衣柜，拿出几个空衣架，把衣服一件件地挂好，放进衣柜里。
　　“所以你是不是找你的外套没找到，就去我衣柜里找了？”留了一件，枚妽微笑着把它递给路远知。

　　“嗯。”路远知接过衣服。
　　一件鸭蛋青的薄外套，看起来有点短。

　　“要我帮忙吗？”枚妽问。
　　“不用。”路远知把外套展开，穿上。
　　衣长刚到他胯骨，正合适。

　　“你还睡吗？”路远知问。
　　“不睡了，已经不困了。”枚妽笑着摇了摇头，又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把柜门合上。

　　从始至终，路远知都没看见枚妽的眼神有过一丝的波动。
　　果然，她根本不在乎盒子里的东西会不会被看见吧。
　　兴许，她还以为自己大概早就看过木盒里有什么了？那盒子，一直没锁过不是么？

　　“枚妽～”路远知突然出声叫她。
　　“嗯？”
　　“我今天，是第一次看见你那盒子里的东西。”不管对方会不会信，路远知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知道啊。”
　　“……”

　　“你对我都没兴趣，又怎么会对我的东西有兴趣呢？”
　　“……”

　　“盒子是昨天我自己打开的，后来忘记关上了。不过看到也不要紧的，里面没什么东西。一件衣服，一个相框而已。”还有一串无患子佛珠，不过现在没有了。
　　枚妽倚在柜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路远知。
　　像今天这样主动急着向自己解释，路远知倒是头一回做。

　　“……上班去了。”撤回意味不明的目光，路远知说。
　　他今天只有半天假。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先去吃个午饭。”枚妽把人送到门口。
　　“嗯。”路远知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下。

　　等红灯的时候，路远知看到前车的后车标附近，画了一只凯蒂猫。
　　粉色的猫，看起来非常得乖巧可爱。

　　猫，还是呆一点得好。
　　呆一点，才讨人喜欢。
　　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扣，路远知眯了眯眼。

　　枚妽回到卧室，在床上呆坐了半刻，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盯着那件衣服看了会，她把盒子扣上，推到衣柜最里面。
　　最后看了一眼，她把柜门重新关好。

　　“喂～”钱玉放下剪刀，接起电话。
　　“嗯……好……好的……”有一片花瓣有点发皱，她把它摘下，拿在手里摩挲。

　　“行，那待会见。”
　　挂了电话，钱玉从茶几上拿起最后一枝黄玫瑰，用剪刀在根部剪了个斜口，插在百合同水晶草之间。

　　“你要出去？”陆成明怀里抱了个心型抱枕，跳上沙发，紧紧挨着钱玉，问道。
　　“对呀！”钱玉心情很好。

　　“去哪？和谁呀？”
　　“就不告诉你！”

　　“这瓶花，也是要带出去送人的？”陆成明从沙发上滑下来，蹲在茶几面前问。
　　“恭喜你答对了！”钱玉对着他假笑了一下，又立刻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嘛！不是送人，难道她买来自己送自己？她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好吗！她只喜欢花钱和种草。

　　“送谁呀？”陆成明拿手推了一下钱玉的腿。
　　“枚妽姐！”钱玉边回话边把花瓶拿起来，大致看了看，确定已经够漂亮了，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还是很聪明的嘛！花店老板稍稍教了一下而已，这会都弄好，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
　　陆成明把抱枕用力丢到沙发上，站起身，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非得往枚妽跟前凑？那女人有什么好的！

　　“哎哎！你还敢在我面前扔东西了？还有，谁让你把它放这里的？和你说了多少遍，东西该哪就放哪，不准乱放。你记不住是不是？”钱玉拿上抱枕，就去追某个人。
　　居然敢当她的面摆脸色了，看来最近对他太好了！

　　“有人在吗？”风铃响动，玻璃门被推开。
　　“欢迎……啊，是你。”宋妮擦桌子的动作顿住。

　　“进来坐吧。”宋妮把折叠桌收起拎在手上，走在来人的前面，笑着把人迎到里间。

　　刚把桌子放好，米朵立刻就跳了上去。寻了靠墙的一角卧下，好奇地打量来人。

　　“这是送给姐姐喝的。”杜云蓝把一盒咖啡放到桌子上。
　　“这是给米朵吃的。”又从包里拿出两盒猫罐头摆在桌角。
　　米朵的大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罐头盒上。歪了歪脑袋，观察了两秒，它抬起头看了杜云蓝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观察面前的新事物。

　　“你太客气了呢，还给我们带了东西。”宋妮微笑着把一杯温水放到杜云蓝的面前。
　　在另一边坐下后，又把米朵从桌子上抱下，放在腿上。

　　“真的很感谢姐姐上次的帮忙。我回去后，给爸爸看了照片，他非常开心。”

　　杜云蓝的眼神还是那般得清澈。
　　“开心就好。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宋妮盯着那双眼，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

　　“宋妮姐姐，今天过来，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杜云蓝从包里拿出一串佛珠“这个，姐姐上次说是一位朋友不要了，放在这边的。”

　　“……是的。”宋妮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回道。
　　事已成定局，也没法再说“不是”了。

　　对方拿出的，正是枚妽的那串无患子佛珠。
　　上次她看杜云蓝很喜欢它，又想到枚妽把它放这边后就再没管过，才自作主张把它给送出去了。

　　“姐姐的那位朋友，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杜云蓝问。
　　“是有什么事吗？”宋妮有点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枚妽？

　　“其实我爸爸看见这串佛珠后，非常地激动。按他的意思，这串佛珠，应该就是我妈妈当年的那串。所以，我想见一见姐姐的那位朋友，看看对方会不会有我妈妈的消息。”杜云蓝说。

　　“我记得，上次拍照时你说，佛珠是你妈妈生完你大哥后，你爸爸送她的，对不对？”宋妮问。
　　“是的。”

　　“那怎么可能是同一串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啊！枚……没法保存那么久的！”宋妮说。

　　上次她对枚妽说去买一个同样的赔给枚妽，被枚妽拒绝了。
　　通话结束后，她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枚妽发了消息，坚持要赔。
　　枚妽说真的不用。
　　还说无患子原料易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用它制成的佛珠，坏了裂了也是常有的事。但也正因为原料易得，工艺简单，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直接弃掉裂开的，重新再做一串。
　　所以真的没必要再去买来赔。

　　杜云蓝可是说过的，他哥比他大了十好几岁呢。所以怎么可能三十多年过去了，还是同一串？

　　“真的不会是同一个吗？可是我爸爸说……”杜云蓝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那串佛珠。
　　爸爸对他说过，这上面有妈妈的味道。
　　爸爸现在虽然经常糊涂，但对于妈妈的很多事，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真的不可能！”宋妮一脸笃定。

　　杜云蓝走后，宋妮立即给枚妽打了个电话。
　　“喂，枚妽，午饭吃过了吧？”
　　“嗯，吃过了。”
　　“你猜，刚刚谁来店里了？”

　　“杜云蓝。”
　　“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我们俩都知道的就只有路远知了。总不会是路远知去你店里吧？”
　　“哈哈，还是你聪明。”

　　“话说，这杜云蓝都来第二次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这玩？”
　　“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我这边有点忙。”
　　“今天也忙吗？”
　　“忙。等会有人来。”
　　“好吧，那你忙吧。”
　　“嗯。”

　　电话挂了后，宋妮的心里，有点闷。
　　从上次和枚妽借钱后，她总感觉枚妽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在刻意地疏远自己。

　　宋妮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原因，但她还是不能肯定。
　　她和枚妽，是老乡。
　　那个传言，她是一直都当做传言看待的。她可不会真傻到去信那种说法。
　　可是，不知道枚妽的心里……

　　算了！宋妮甩甩头，打算不再去想这事。
　　枚妽不来，她可以过去对吧？
　　店歇个一天不营业，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把米朵抱到橱窗的地毯上安抚好，宋妮拿上钥匙出了门。
　　她打算去附近的进口超市逛一圈，给枚妽挑点黑巧克力，改天去枚妽家里玩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对了，米朵也要带着，哈！

　　天真的秋了。风吹在身上，已经让人感到冷了。
　　宋妮紧了紧身上的毛衣外套，低着头，沿着人行道往前。

　　“钱玉，差不多还要多久？”
　　“快了，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要不了。绕了段路去接你，不然从我家直接过去，现在差不多就该到了。”钱玉回道。

　　“吱！”刺耳的急刹声响起。
　　车里的人纷纷从窗内探出头，路上的行人也停下脚步，大家都往同一处方向看去。

　　“怎么了？”
　　“不清楚。好像是我左边那条车道上的，大概撞了人吧。”钱玉也跟着往左看了看。
　　反正不可能是撞车吧，又没听见碰撞声。

　　“绿灯亮了，准备走吧。”
　　“哦哦，好的。”钱玉松了刹车，缓缓踩下油门。

　　“每天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事。反正只要与我们无关，就不用去管，对吧？”钱玉边开车边对身旁的人说道。
　　这是陆成明教她的，说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嗯。”她身旁的人淡淡应了一声。抱着花瓶的一双手，微微收紧。

　　同一条路上，宋妮跌坐在地，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辆车。
　　片刻后，车上的人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她身边蹲下。

　　“小姐，既然没受伤，就起来吧。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你坐在这不仅不好看，还碍事。你说是吧？”杜园盛幽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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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处错误。
靠尾那部分的“真丝吊带裙”被我写成了“真丝旗袍”。
我很抱歉。但是暂时不打算改，后面会再找时间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