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印雪泥》郑仁余

17、第17章

　　电视里还在放着韩剧——集数一百多集的一部家庭情感剧，看它的人却早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除了嘴巴有些微张，姿势也有点不太雅观：左腿曲着，右脚搭在了左膝头。

　　【“天呐，这里都是虾，好多啊！陆成明，你快过来，把捞网给我！”
　　“快点快点！我要把它们通通都抓走！”
　　“哎呀，你快点啊！再不来，就都跑了！”
　　“啊！”】

　　“啊！”
　　曲着的左腿重重摔在了沙发上，钱玉也跟着惊醒过来。
　　呆愣了几秒钟，被意外切断的梦境碎片再次涌入脑中，她才回过神：刚刚那些都是梦！

　　做梦了。梦里，她和陆成明在乡下的河边捉河鲜。
　　她看见好多好多的虾，等不及他过来，就心急地踩在了岸边一块松动的石块上，哪想到脚刚踏上石头边，人就踩空掉进河里了！

　　“幸好是梦。额，不过该疼还是一样疼。”钱玉揉了揉腿，自我安慰。
　　她是真以为自己掉进去了。梦里那突然踩空的感觉，真实得，都过分！
　　“难不成，是因为睡着的时候腿还在翘着？”

　　“哈，你一个人在那叽里咕噜些什么呢？”
　　大门重新被关上，陆成明换上拖鞋，好奇地几步就跑到了钱玉面前，“怎么连我回来，都没反应！”他笑着揉了揉钱玉的脸。

　　“咦？你怎么回来了？还这么早？”钱玉把脸从对方的手心里挣脱，扭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十点差几分。
　　按理说这个点早就已经不算早，但陆成明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经常是加班到快十二点了才能下班回家，所以十点前回来自然就成了稀奇事。

　　“以后都会按时回来啦！”陆成明轻轻拍了拍钱玉的头顶，走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下，还顺手把她身上已经滑落下去大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

　　“为什么呀？”
　　“这不路哥快回来了嘛～该重新交给他的，我都交接过去了，自然可以轻松啦。”

　　“哦，路远知终于舍得回来了。那我这消磨时间的电视剧，也不用再看了。”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钱玉转头看着陆成明，两只眼睛明亮异常：“嘿，他回来，你们又要聚餐了是吧？这次打算去哪里吃好吃的？”

　　“哈，你怎么就知道吃？”
　　“说我，你不也是？”
　　“呃……”

　　“说呀，准备去哪？”
　　“好像是说，会去一个郊外的别墅？”陆成明回想了一下在电梯里听到的对话，“我是听到两个行政部同事说的。她们说那里什么都有，可以打牌唱歌，还可以烧烤，玩户外游戏？噢，还说空气也好，有益健康。”

　　“咦，这次怎么可以有这么多活动！以前不都是，光吃饭的嘛？”
　　“还不是因为——多了只小王八。”

　　“啊？什么‘小王八’？”钱玉一头雾水，“小王八？是说乌龟吗？”
　　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半圆，她用眼神示意陆成明看她的手。

　　“我说的是杜园盛的儿子。”陆成明撇撇嘴，“听说这次非要一起跟着来，为了让他玩得开心点，所以就定这样的活动咯～”他说完，就势玩起了钱玉的手指。

　　“你别弄我手嘛！”钱玉不满地抽出手，又被对方的话惊道：“杜……杜园盛的儿子？你，那你干嘛叫人家‘小王八’？”

　　“他叫‘杜言归’。gui么，不就是小王八？嘿嘿，不让我弄手，我就弄你。”陆成明说完，坏笑着抱住钱玉的腰。

　　“你少来！我没兴致陪你玩！”钱玉朝天翻了个白眼，拉下腰上那双不规矩的手。
　　“嗯？怎么就没兴致？”不知趣的人又重新伸手抱上去。

　　“你！”
　　钱玉用力扯了几下，发现完全扯不开，明白拗不过死皮赖脸的男人，只好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陆成明，你说的这个‘杜言归’，其实就是应怜姐生的那个吧？”脑子慢吞吞转了一圈，钱玉开口问道。

　　“嗯。”陆成明点了点头。
　　他以前和钱玉提到过一次，杜园盛有个儿子，但不是“正房”生的。
　　钱玉当时挺震惊的。他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不知道应怜有儿子的事。

　　“我以前，和应怜姐约的时候，”钱玉边回想边说：“她都让我在小区门口等她。他们那是老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小区里，都有很多树。有时候天黑过去，路灯都给人感觉没什么电一样。我虽然从来没进去过，但光从外面看，都感觉那小区有点太破太旧了。”
　　“门卫也都是外地人，他们一开口说话就能听出来。还有很多猫啊狗啊的到处闲逛，也不像是宠物，因为它们很多都脏兮兮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吧，应怜姐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她儿子，所以我都不知道她有孩子。”
　　“我其实觉得挺奇怪的，不过也不好问她，明明她可以住更好的地方的，杜园盛那么有钱。至于儿子，也不用这样藏着掖着啊，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她完全不用瞒着我的啊，是吧？”
　　“还有她同枚妽姐，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愿意同枚妽姐好了。听你说了她们的事后，我想起之前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事，都觉得有些害怕了。她们太擅长‘不动声色’了，我都没看出来，她们的关系其实那么不好。陆成明……”
　　“陆成明？”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钱玉低头一看，趴在她身前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你个小傻子，都累成这样了～”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睡熟的人的耳朵，钱玉低下头，在对方的头顶落下轻轻的一吻。
　　“睡吧～”她亲完，把毛毯也悄悄地盖在了对方身上。

　　人生啊，到底是简单点好，还是波折点好呢？
　　这样寒冷的夜，拥着心爱的人安静地坐着，平日里傻乎乎的人，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些感慨。

　　床头的手机屏幕已经亮了很久，它的主人期待的动静却迟迟都没来。
　　应怜靠坐在床头又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下了开关键息屏。
　　枚妽是不会回应自己的，无论她发什么给她。

　　关掉头顶的灯，她慢慢躺了下去。
　　房间里很静，她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回想着晚上的事。

　　儿子在隔壁已经睡得很沉了，她十分钟前刚过去又确认了一遍。
　　这个屋子的男主人也出去了，说是突然记起还有事。

　　有事？
　　应怜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颗东西移到指尖捏住。如果不是她刚才在隔壁房间的地板上发现了它，她或许真的以为他是突然有了什么要紧事。

　　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感受着那东西圆滑的轮廓，应怜越想越清醒。
　　是啊，她太相信他，以至于他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去怀疑。
　　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便知道只是借口了啊：明明一回来就说累了要休息。明明只是上去同儿子待了一会，手机都一直忘在楼下的，怎么会突然就有事了呢？

　　这是第几次了？应怜想。
　　她这是第几次，意识到事情根本早就不受控制了？
　　更或许，其实她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指尖慢慢用力，刮下一角紫色白色混合的粉末，应怜的眼里渐渐渗出恨意。
　　她不是不可以包容的。
　　真的，她那么在意他，他真想的话，她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非得是那个人？

　　汽车疾驰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寒风透过车窗留开的那一点细缝“呜呜”地拼命往里钻。
　　已经成为噪声的风声在狭小的空间内被放大，鼓动着车内人的耳膜，他却好似没有了听觉，一张脸上没有出现半点不适的表情。
　　倒是一双眼，专注路况的同时，泄出了些许没藏好的急切。

　　终于，仪表盘上的指针开始渐渐往左偏。
　　减速过了一段水泥桥，又在仅容一辆车通行的田间小路上谨慎地行驶了约十分钟，杜园盛把车开到了一处三层的小楼前。

　　整栋楼里没有一丝光亮，车灯照到的地方也略显破败，看起来像是被主人遗弃了许久。
　　视线凝在屋顶，静静地看了片刻，杜园盛收回目光，把车熄了火。
　　手机和包还躺在副驾位，他却没有拿起它们，而是打开了手扶箱，从最底下翻出一串钥匙，握在手里下了车。

　　上了几层台阶来到大门前，摸索着把钥匙插进正门的锁孔，手轻轻往一侧偏了偏，门锁就应声而开。
　　“吱呀～”
　　厚重的门扇被往里推动，发出沉涩的声响。

　　伸出手一点点往墙上探，杜园盛摸到鼓起的开关，用力按下，把灯打开。

　　厅内空荡荡，除了几根做支撑的圆柱，一件物品都不剩。
　　老旧带花纹的地砖上，也都落满了灰尘。只有通往楼梯处的方向，似乎因为经常有人来去，尘土被踢走了许多，踩出了一条与四周有着鲜明对比的“走道”，看起来稍稍干净些。

　　杜园盛顺着那条道去到楼梯口，打开侧面墙壁上的灯，借着昏黄的灯上到二楼，不做停留，照样只开了楼梯处的灯，就又接着上到三楼。

　　三楼只有一间房，正对着楼梯口，此时门扉紧闭。

　　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门前，杜园盛静默了片刻，伸手握上门把手，轻轻压下去……

　　“你来做什么？”
　　门开后，有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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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章没写主角的戏，介意这点的话这章可以不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