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那时香》白别浦

2、第2章 裤子

　　只见范语抬起美好的小小手指，用力点了一下孟其可。
　　“阿姨，哥哥把我裤子撞破了。”吸了吸鼻子，范语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冤枉得很“我妈，我妈回家要骂的。”
　　孟其可脑袋上一下子冒起了火苗，不用大学了，孟其可小朋友现在就能顺利点燃原子弹。他便不服气的争辩起来：“妈妈，不可能，您看，我是那种人么。我向来诚实守信的对么，上次您让我保证不说瞎话我还发誓了您还记得么，就那次，就在我姥姥家，您记得么。我还说谁说瞎话谁就是小狗您还记得么。我绝对说了您记得么，我还差点学狗叫了您记得么，后来我姥姥说学狗叫怕楼底下那真狗咬我才没学的您记得么，对么妈妈。”
　　范语抬起半只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位公子哥，“格外的唠叨。”在范语５岁的因为裤子而受伤的小小心灵里，落下了对孟其可不可磨灭的印象，这印象甚至不是后来人人夸赞的大众身上少有的根本就没有在范语身上出现的孟其可绅士风度。
　　陶晓棉掂了掂手里的炒勺偏了头问：“其可，你说什么了？妈妈说你说瞎话了么？”
　　孟其可哑巴了，确实，陶晓棉没说什么。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屈服，这等于向敌人缴械投降，被孙老师知道是要扣小红花多做卫生的，而且教务主任那个老头也讲了，向敌人投降就是给敌人面子，咱不能给他那个面，给他那个面的，就是没有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以后打麻将，都得输给管食堂的宋大妈。
　　那时的孟其可脑袋里单纯的很，并且还是一届纯良少男，热血的和被人在脸上画了六道胡子总是做受的黄发少年一样，他是很厌恶麻将输给食堂大妈这种事情的，尽管当时的他连麻将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情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孟其可第一次奋起反抗了
　　“妈妈，那裤子是他自己撕的，而且他还骂街了刚才，特脏，巨脏，超级脏。妈妈您说您能不信任我嘛，那裤子真不是我弄的，真的，我和孙老师起誓。”
　　范语倒是觉得事情愈发的好玩了，本来以为这家伙是不爱说笑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多话。
　　他又抽泣了起来“阿姨，算了，是我不好，不怪哥哥的，是我自己没站稳。”说着一阵阵吸鼻子，把个陶晓棉给吸不忍了。
　　陶晓棉是真正具有善心的，温柔的很，心肠软的和他们家放酸菜那罐子底下的泥似的，见范语哭成这样，责怪起孟其可来了
　　“其可，不可以这样，弄坏了人家东西就是要赔，妈妈给弟弟一条裤子吧，乖。”
　　孟其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他脑子一下子乱了，忽的就蹦出来一句“妈妈您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以后怎么实现四个现代化啊。”
　　陶晓棉有点发懵，没想到自己五年级天天看六点动画片儿的儿子能说出这种话来，她走回厨房，丢下句话
　　“范语阿，一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在阿姨家吃吧，都做好了，好么？吃完饭，阿姨给你拿裤子。”
　　范语巴不得这句话，毕竟那个不能称为家房子里，是绝对不会有他的一口热乎饭菜的
　　陶晓棉又转了脑袋，对她那愣在一旁的绅士儿子说“小笨蛋，去收拾桌子吧”然后进入惨不忍睹勉强能称得上是房间的地方
　　小绅士孟其可只好离开让人绝望每战必赢其实本质上也是大怪兽的银色巨人的温柔乡，跑去拿抹布。
　　范语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站在孟其可座位旁边，有些踌躇。
　　孟其可成人后被公众成为绅士是有根据的，即使他刚才因为范语奋起反抗了，现在还是擦完桌子给他拿过电话分机，脸上多少有些无奈。
　　“你用吧。”
　　范语接过来，没有拨号，只是笑笑：“我突然觉得你很遗憾阿。”
　　学乖了后的孟其可才知道像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要接范语的话，谁接谁倒霉。不过，那已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那时的孟其可，想像现在这样傻而呆的接上范语几句话，都是不可能的了。
　　但他现在还是那个颇有些傻气的小绅士，于是接了句“为什么”
　　范语璨然一笑“你妈妈竟然说你是小笨蛋阿，要知道，只有有脑子的人才能被人称为小笨蛋，我觉得你有这样一个连你有脑子没有都分不清的妈妈，一定很遗憾吧。”
　　孟其可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他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平时很少听见父母这样明讽暗贬，更不用提骂街了，他提了口气，却不知道怎样出，只得郁郁寡欢。
　　范语很开心，把电话还给孟其可，径自向餐厅走去。
　　五岁的小男孩，便活的如此艰难，长出一身刺，却还是保护不了自己。
　　如果当时的孟其可能意识到这一点，那是不是以后，他们经受的痛苦，就要少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