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那时香》白别浦

1、第1章 相遇

　　彼时，范语还只是个小小的孩童。
　　每天只知道玩耍，在胡同里跑来跑去，家里总是见不到人。
　　家里没钱，范家女人每天只会挥着炒勺和范家男人吵架。
　　吵，吵得天地变色，五岁的小范语吓得动也不敢，缩在墙角，再一步步的溜出家门。
　　明走的话，下一个巴掌，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被发现时，往往是傍晚了。范家男人就会吐上一口浓痰，之后冲一头乱发的自家婆娘喊
　　“去把小兔崽子给我逮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范家妈妈一梗脖子
　　“自己去，老娘是你指使的了的”
　　然后互不说话，范家妈妈起身去做饭，抱怨着所剩无几的蔬菜，和已经发臭变馊的肉类
　　没有人想到去找找小小的范语。

　　而范语站在胡同小巷的路口，看身边的孩子，掏出零用钱买下大把的零食和小玩具。然后扔掉包装，转身离去。
　　只能吞吞口水。
　　有时，一站便是几小时，硬是把那摊主的心站软了，挑出几样最便宜的零食，塞给他。
　　这小人儿便会感激涕零，认为那摊主便是传说中的菩萨心肠了。
　　长大后的范语有一次重回小巷，站在原先零食小车的地方，忽而笑起，对身边人念起这事
　　身边的女子很做作的一惊，之后扑在他身上，问起前尘过往。
　　范语便笑，顺手揽过那女子的腰，想从那刷满拆字的乱瓦破砖中，寻找一个衬衫少年的身影。
　　可是没有。

　　再回到那个盛夏，范语吮着手指站在经常站的地方，考虑一会零食摊摊主会给他点什么。
　　这时，有人骑着车从他身边闪过。
　　带来了一阵风，也顺便，带倒了小范语
　　其实这点痛，与爸妈打他比起来，是在不算是什么。但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还是引得范语一阵哭闹。
　　车上的人慌忙的下来
　　“是个很干净好看的大哥哥”范语想“不像自己，总是脏兮兮的”
　　这孩子有个坏毛病，怕是长期挨打落下的，这毛病便是好哭得很。
　　范语越想越难过，自己没有这大哥哥好看，没有他干净；他还有自行车，自己没有；这大哥哥准还在上学，自己却可能连学也上不起；现在还被撞的身上生疼；家里的饭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留，没有的话，是又要饿肚子了。
　　于是，范语便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这慌了刚刚下学回家的孟其可。
　　本来想赶快回家看六点的动画片儿的，本来今天孙老师就有点拖堂，这样一耽误，可是更看不上了。
　　他叹口气，伸出一只手，拉起小范语。
　　“喂，小弟弟，对不起，我不小心，你没事吧？”
　　范语有些呆，用脏的手抹了抹脸，但是没好意思把手放在孟其可手上。
　　“我叫范语，语文的语。”
　　还是一脸鼻涕眼泪，猛然而到的哭泣，引起了范语一阵的咳。
　　孟其可不想再耗下去了，毕竟动画片儿立马就开始了，他上前一步，硬拉起小范语。
　　“我说，对不起，撞到你了，你家住哪，我把你弄回去吧。”
　　察觉不对，又慌忙补上一句
　　“我叫孟其可其实的其可是的可”
　　范语被拉的一个趔趄，咧着大嘴问
　　“那是哪个孟阿？”
　　说话间孟其可已经像装货物一样，把范语扔上小小的车后座，自己背起书包，往家走了。
　　直到到家，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哭的一脸花，还在不停的打嗝。
　　这孟其可家里是书香门第，本不应该住在这平房乱屋与像是范父范母恶俗人等厮混的。但是无奈孟老爷身患恶疾，家中钱财，悉数拿去治病，只好先委屈在这小巷之中。所以后来有那闲人老太们，评价起这小胡同中的曾经男孩，说孟其可是最值得嫁的。因为，人好，又有说不出的舒服，只可惜后来不在这里住，不然一定要将姑娘嫁给他云云。
　　所以以孟其可的人品，绝对不会将范语扔在马路边不管的，可是这动画片儿也演了一半，火烧眉毛一样，孟其可只好无奈的问范语。
　　“你先在我家稍稍洗一洗脸行不行？省的回家被妈妈骂。”
　　范语一脸可怜相，点了点头。
　　孟其可再一次拽着小范语的手，将他带入屋中，范语仍是只打嗝，不说话。
　　屋里有个还残存着不少美丽的中年妇人，看他们进来，先是轻喝了一声
　　“其可，今天晚了点吧”
　　不是范母那种大呼小叫，范语望着孟其可温柔的妈妈，有点呆呆的。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孟其可着急的很，冲着电视奔去，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路上不小心撞的。”
　　范语抬起头，还是那句话
　　“我叫范语，语文的语”
　　孟母是个满有趣的女人，躬下身去
　　“我叫做陶晓棉”
　　范语看着她，呆呆的笑，然后被她带至厕所，冲干净面容。
　　孟其可在客厅看着电视，颇有些入迷的意味，张牙舞爪的，但是不出声。
　　孟母陶晓棉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进厨房去了。
　　——这个女人也忘了范语的归属问题。
　　范语看左右无人，大刺刺的走到孟其可面前，挡住电视，张嘴便道
　　“孟其可，你他妈可真无聊，这东西我四岁时就不看了。”
　　作为书香门第子弟的孟其可，自然没受过这种待遇，只好张着大嘴，骂也不是，说也不是。
　　对，因为他不会骂。
　　“你要是敢喊，我就说你把我腿撞折了。”说罢撩起裤腿，露出一片青肿，得意的笑“看见没，证据。”据的音还拖的老长，矮个子的小孩眉眼里都是笑。
　　孟其可后悔死了，觉得要是来一原子弹，他能立马把这小孩炸死了。当然，前提是他得好好学习，学会原子弹的操控技巧。
　　“那至少也得大学以后。”孟其可恨恨的想“行，等着我，等大学以后看我不炸死你的，嘿，我今年五年级，再过几年我就大学了，等我一学业有成，我麻利儿的回来，炸死你丫的！”
　　孟其可在心里把“你丫的”默念了好几遍，在他眼里，“你丫的”三个字无异于最狠毒的咒骂，然后他也挑起眉毛，斜眼看着面前的小孩。
　　范语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和人学，是小狗。”
　　孟其可有点不高兴了，回口道“谁是小狗谁是小狗，你才是小狗，你们全家都是小狗。”
　　范语嘿嘿乐了，爽快的答应了“对，他们倆混蛋就是小狗”
　　这估计是这辈子孟其可唯一见到的有人管自己父母叫混蛋的，后面还加上了小狗，他撇了撇嘴，没搭茬，继续看电视。
　　陶晓棉从厨房伸出脑袋来“范语，你家住哪阿？”
　　合着她这才把这孩子不属于自己家想起来。
　　范语立刻变得温柔可人了“阿姨，不远，一会我自己回去就行。”
　　厨房传出带着咳嗽的女声：“别，一会让其可送你走。”
　　孟其可坐在沙发上，翻起大大的白眼，喊起来“妈妈，我得写作业。”
　　那边没人声了，换成了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想必是陶晓棉再一次把筷子烧着了锅打翻了然后去接凉水时忘了煤气炉还开着于是去开窗户可是又把水龙头给忘了回去关水龙头时打翻了放在一边的垃圾桶——并且，煤气炉还在向外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你妈妈在用厨房毁灭人类，这太可怕了。”范语耸了耸肩膀。
　　孟其可一脸厌恶的看着他，觉得这孩子一点也没有小孩子应有的态度，就问：“诶，你多大？”
　　范语正偷偷的往厨房看，不耐烦的回答说：“五岁”
　　这吓着了孟其可，范语他们家给他的营养不够，导致范语根本不像五岁的模样。孟其可嗤了一声，继续看电视上奥特曼打小怪兽。
　　估计饭可能蹭不上，范语幼小的心灵有点受伤，于是他打算找个方法缓解一下。他把裤子撕开了个口子。
　　孟其可没看见，该干什么干什么，范语不干了，哇的一声又哭了。
　　陶晓棉闻风而至，甩下了厨房里的鸡飞狗跳。
　　“怎么了？”
　　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慈母气质。
　　范语又有些呆，但还是打起精神，扯起裤脚，哭的更大声了。
　　孟其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顾看热闹，倒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