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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君携长剑归 ...

  •   清晨带露时分,天色将染上一抹青紫云霞,李袭夜便领着洛白芷应召进谏。

      行至子午门前,李袭夜不放心的再次和洛白芷确认,问她是否真的要去翊坤宫。

      今日初八,秦贵妃信神佛,每月总会专门定一日时间办素斋,洛白芷理应要去。

      “放心吧,母后还能怎么着我吗?你快些去上朝吧,晚了该来不及了。”洛白芷催促李袭夜,巧笑倩兮。

      洛白芷由着一群宫人带着入了翊坤宫,正是用早饭的时间,桌面上摆了两副碗筷,一碟葱油青菜,一碟豆腐,一碟青豆,甚是清淡。哪怕如今已贵为皇后,秦贵妃依旧穿着素雅,发髻上簪着初见时的银簪子,她端坐在桌前,见王嬷嬷领着洛白芷过来了,轻轻拍着身边的椅子。

      “过来,坐。”

      洛白芷应声过来,依着皇后礼给秦贵妃请安:“问皇后娘娘安。”

      秦贵妃淡然地打量了一番洛白芷,淡漠的面上闪过一丝自嘲,她不在意地挥挥手:“坐吧。”她往洛白芷面前粥碗里添了半碗粥,“像往常一样唤我吧。”

      洛白芷眸光闪了闪,她知道依着秦贵妃的性子,是不喜一切虚无缥缈的头衔,要的从始至终是独具仅有的一份全心全意的偏爱,可天崇帝不懂。一个不懂,一个不说,从初见时的红了脸,到如今的红了眼,惟有叹息。

      “问母妃安。”秦贵妃是被强压着坐上后位,她在面对一言九鼎的天崇帝,没有拒绝的权利。洛白芷深知她内心无人话长短的痛,便也乖巧地如了秦贵妃一个小小的愿望。

      直到早饭用完,两人才再次开了口。

      “你是个好姑娘,那孩子爱你,护你,我虽没怎么养过他,但我知道。”秦贵妃就着帕子擦嘴,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典型江南鱼米之乡山清水秀里养出的温软美人。

      “他也爱您。”洛白芷抓着话尾回了秦贵妃一句话,秦贵妃擦嘴的动作一顿,面上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她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不会的,我甚至都没好好养过他一天,你看他那性子,薄情寡义,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我不爱他。”

      “母妃如若真的未曾爱过阿夜,为何阿夜坠崖那些时日,您会背着王嬷嬷哭?”洛白芷此言一出,秦贵妃像是被大人当场抓着错处的小孩,她震惊地转头望着王嬷嬷,王嬷嬷略微偏开头,不敢与秦贵妃对视。

      秦贵妃平静的脸上浮现羞赧的红,她仍旧嘴硬道:“没有的事。”

      洛白芷并不与这个性格倔强又拧巴的女人继续犟嘴,她只说:“母妃,阿夜是您的儿子,旁人有天大的错,错不及无辜。”

      “您的斋饭很好吃,下次臣妾还想吃。”

      王嬷嬷见秦贵妃被洛白芷的话说得沉了声,便上前说道:“王妃喜欢便好,这些都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洛白芷但笑不语,她从一看见秦贵妃便发现了她素白衣衫下用白色绢帕包着的左手指,分明内心深处是深爱着自己的儿子,甚至会屈尊降贵亲手做素斋就为了讨好自己的儿媳,但是嘴上却一万个不愿意服软,说一句好听的,承认自己的爱。

      初遇李袭夜时,他也是如秦贵妃这般,海一样深的事情都往心里搁,不愿意表露自己,压抑自己。

      望着外边日头高照,也就一两个时辰的样子,洛白芷便忍不住想念起李袭夜。

      正大光明殿外,一行人早朝散去,李简枭阴沉着一张脸叫住脊背挺得笔直的李袭夜:“袭王请留步。”

      两人分别各自都经历过押送粮饷不利一事,李袭夜性子孤傲,不愿服软,换来的是自掏腰包填补亏空,且赋闲在家险些丢了命。李简枭自那日从太医院被抬着回了简王府,清醒后,面对李袭夜这个活生生的先例,他很快地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他拿捏住了天崇帝年岁已高,开始分外在意子嗣一事,于是便在朝上对此次粮饷发霉一事悉数揽责,就连原本该押送粮草那日一只马儿吃坏东西闹肚子的事都算在自己头上,天崇帝憋了几天的怒火一下子被这个乖顺懂事,愿替大局慎思的不小心犯了错时的乖皇子给灭了,一颗坚硬的心一软,摆摆手,说了句好话:“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兵部尚书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差点他就养老无望了。

      李袭夜并不打算搭理李简枭,依旧腰背挺直转了个弯,要往翊坤宫那边去。

      “袭王。”

      李袭夜顿住脚,面色冰冷地望着臂上多出的一只手,他掀开眼,与身边人对视。

      “端亲王有何事?”他的目光很亮,语气凉飕飕的,仿佛一条蛇正从端亲王的尾椎爬到了后脑勺,端亲王烫手似的松开了抓住李袭夜的手,说道:“简王唤你呢,本王想你是走太急,没听清。”

      说话的功夫,李简枭便从后边追了上来。

      “袭王耳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李简枭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袭夜说:“不过一两日,简王便也好了,身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那日在朝堂上的屈辱被再次揭开,李简枭手心捏成一个拳,忍了又忍,笑道:“多亏了袭王药不离身。”言外之意,还真亏了你病得好。

      李简枭在心中默笑,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你揭我伤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本王病得好不好,简王自然是最懂了,只不过本王再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了,兜兜绕绕的,让简王多费心了。”

      端亲王站在两人之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拉住了李袭夜。

      “简王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啊。”端亲王左思右想,还是站在了李简枭这边,替他说话。原因无他,就目前朝中形势来看,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三人是未来大位的继承人人选,但皇位终究只能是一个人坐的,三人必然是敌对的关系。端亲王是谁?他是当今天崇帝的亲弟弟,陪着天崇帝从草莽一路到了如今,最会察言观色。

      李简枭骨子里的那个性子像极了在乡间揭竿而起的天崇帝,莽撞,凭借一腔热血闯出大山,再以才智加持结盟各路好汉,最后凭借不得不说的好运气攻到城墙下,被早早儿就希望国破的百官们欢欢喜喜地迎进了皇宫,簇拥上了宝座。这期间,端亲王也曾眼红天崇帝顺遂的造啊反之路,一直懊悔自己怎不是那个第一个喊口号的人。可是真正登上大位宝座后,面临百物凋敝的大梁,端亲王又庆幸自己没有强出头。天崇帝那时才真正地展露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治理天下的天赋。

      这样执掌天下,挥斥方遒的天崇帝就是现在的李袭夜的倒影。闷不做声,任凭旁人怎么说的,忽如其来就在一片沼泽之中闪闪发光。

      端亲王知道自己斗不过足智多谋的李袭夜,斗不过背后有忠勇公旧部支持的李简枭,所以他必须智取。

      于是,他选择了与李简枭为同盟,借助李简枭之手除掉李袭夜,即便不能除掉李简枭,届时二人挣个你死我活,大败元气,那么对自己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他冒着会被天崇帝严惩的微笑,在御书房于天崇帝面前替李简枭说了好一番求情的话,所以,今日早朝上,李简枭才能讨巧卖乖几句就逃避了惩罚。天崇帝见李简枭糊弄过了大臣,算是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后,才做做样子,表示此时翻篇,粮饷会让户部再调一批出去,百官勒紧裤腰带过上几个月便是。

      李袭夜偏头好一顿审视端亲王,这个人眼中的小九九一下子便叫李袭夜给瞧清了,他毫不掩饰地露出眸中的厉色:“会不会次次化险为夷,还得皇上说了算不是?”他说的是皇上,不是天崇帝。

      这样直白的话和神色让李简枭和端亲王具是一惊,李简枭嘲讽的脸一下子有点僵,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个人现在是装都不打算在自己面前装了!

      “奉劝简王,无事别盯着无关紧要的东西,毕竟新从户部调拨的粮饷可再不能出一点纰漏。”李袭夜毒啊蛇吐信的眸子从李简枭身上挪到了端亲王身上,端亲王早朝时也是拍着胸脯和天崇帝打包票绝对不会再让粮饷出差池的。

      李简枭和端亲王面如土灰悻悻离去,靠在石墙围栏上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秦征慢悠悠晃到了李袭夜身边。

      “怎么?这么简单地就把人气走了?不像你啊。”

      李袭夜低头玩弄细长的指尖,手背上还若隐若现洛白芷身上的浅香,他放在鼻尖轻嗅,往翊坤宫方向走:“大将军什么时候还我那一万石粮饷。”

      “将来都是你的东西,谈什么还不还。”秦征跟着一起走,两人身高相当,一个一身月白朝服,丰神如玉。一个一身黑棕甲胄傍身,英姿飒爽。

      “与你再说个好消息。”

      “说。”

      “密探来报,卫国那边有异动,卫国二皇子正领着使臣和一千多兵马往大梁赶。”

      李袭夜长腿一滞,他垂着眸,飞快地在脑中想着什么。秦征方说的是“赶”而不是“走”,李简枭议和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为何卫国会如此火急火燎地往大梁赶?且是带着使臣和一千多兵马?无故前来,是非没安好心。

      李袭夜淡淡朝秦征一笑:“不知简王与卫国做了什么交易?”他继续脚下的路,身影却轻快不少。

      秦征身上沉重的甲胄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音:“端亲王可是把坏心思打到你头上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舅舅也急了?”李袭夜从始至终都未把端亲王放在心中,说到底这个人并未直接地对自己怎样。李袭夜原想着放过他,可是端亲王最近的一举一动令人倍感不适,“既然舅舅急了,那便也除了他。”他声音很低,满不在乎的口吻,迎着夏季的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端亲王坐在回府的步辇里,盛夏天忽然心口一抽,临到府门口,他脚下一转,去了偏院。一进院子便看见丽娘翘首以望等着自己,他一颗心满足得不行,搂着亭榭里的美人就往屋里走。

      “王爷,臣妾想要个孩子。”丽娘再次可怜巴巴地拽着端亲王的衣裳,祈求道。

      端亲王对这事,也很无奈,自己年岁也不算高,这些日子丽娘闹得很,他没少在此留宿,可依旧不见丽娘有身孕。

      端亲王噤了声,老李家子嗣不丰,自祖上便是,也是轮到天崇帝能育有五子,已算天大的幸事。

      丽娘见时机已到,双手无骨地从端亲王胸口伸了进去,一下一下勾挠着端亲王,眼睫颤颤,欲言又止,娇羞模样让端亲王狠狠地陷入温柔乡,丽娘说什么他便几乎不假思索地应了。

      “王爷,过继一个孩子到臣妾这儿吧,臣妾想要个孩子。”

      “好,都依你。”

      不就是个孩子嘛,他们王府有的是钱,丽娘喜欢,那就给她一个,他也不忍看丽娘一直因为这件事伤怀。

      洛白芷这几日食不得腥荤,对着味道重一些的东西也会难受,这厢在密闭的车厢内,马车东摇西晃的,她腹内一顿翻滚,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李袭夜皱着眉,紧张地搂着洛白芷纤细的腰肢,询问:“芷儿,怎么了?”

      洛白芷惨白着小脸,软软地倒在李袭夜怀中,嘟着嘴,难受得不想说话:“阿夜,难受。”

      小姑娘撒起娇来垮着可怜兮兮的小脸,挣扎着要离开李袭夜的怀抱。

      “你别靠近我,你很臭。”洛白芷说完又干呕了一下,这会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李袭夜担忧地掀起车厢帘子,让外边凉风吹进来。

      他今日所有的穿着皆是像往常一般由洛白芷置办,他嗅了嗅衣裳,并没有什么异味。李袭夜揽着洛白芷,一下下替她顺气,脑内猝不及防闪过一个念头,惊得他后背生起一层薄汗,一颗心也跟着“扑通”跳。

      “芷儿,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洛白芷下巴还搭在窗口上,闻声,她动都没动一下,一口给否定了:“昨日才来的葵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小拳头绕在背后砸了一下李袭夜的胸口。

      一股失望和心安这样复杂的情绪从心口闪过,是啊,他怎会将这事给望了。

      一下马车,李袭夜便唤来了太医替洛白芷诊治,太医得出结论是洛白芷这些日子因为精神起伏较大,心不安,气不宁,导致的脾胃受惊,需得好好调理,开了几幅药贴吃。

      李袭夜屏退下人,蹲下身,仰视洛白芷,心疼道:“为夫让芷儿担心了是吗?”

      洛白芷没想到自己装的一点小心思会被身体出卖,她扑闪着眼睫,眸内有星点水渍,她怎会不担心呢,上一世的李袭夜死于火灾,这一世的李袭夜如今身陷几大势力的掰扯中,她能做的不多,这才是最绝望的事:“阿夜~”

      “我在。”

      “你要长命百岁,做个好君王。”

      李袭夜的心再次抽痛,他的小姑娘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望着一片晴好的天色,吻在洛白芷的发顶。

      一切,得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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