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终生》夜落天涯

7、第五章

　　深夜，岳欣雯在凌晗音的陪伴下回主卧休息，沐雨瞳则留在另一间屋中守着昏迷不醒的陆文若。

　　这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烛影中显形，迅速闪到沐雨瞳身后，伸手在她颈后扎入一根细小的银针。尚未来得及反应，沐雨瞳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确认沐雨瞳已昏迷后，那人转身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陆文若，遮挡在面具下的双眸闪过一丝挣扎，片刻后又自嘲般笑了笑，在床沿坐下，轻轻拨开她肩头的衣物，解开伤口处包扎的纱布，拿出怀里的伤药，抹了一些在伤口上，再缓缓向其中注入灵力，直到伤处已愈合了七八成，方才收手。

　　复原衣物后，那人又将目光落在了陆文若面上，指尖再次凝起灵力，送到了她体内。约摸一柱香后，见她脸色终于有好转，便撤回灵力，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温柔至极。

　　“小瞳，小瞳，醒醒。”一阵轻微的摇晃后，倒在地上的沐雨瞳缓缓睁开双眼，就见天已大亮，岳欣雯和凌晗音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她惊得一下坐直了身体。“师姐怎样？”说着将目光转向床铺，只见昏迷了一夜的陆文若已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怔怔出神，气色与昨夜比，竟是好了许多。

　　“我怎么……”沐雨瞳从地上站起，努力回忆着昏倒前的细节，“昨夜我只记得有东西扎在了后颈上，还未能反应就没了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凌晗音将手中从沐雨瞳身上拔下的银针放在桌上，坐下道：“我们一进来，就看见你倒在地上，察看后发现是这银针上涂抹的安神药所致，而你只是睡过去罢了。再看师姐，不仅涅灵的毒被压制住了，连肩上的伤都好了大半。”

　　听到陆文若伤愈，沐雨瞳不敢置信：“莫不是昨夜那人弄晕我只是为了给师姐疗伤？！”见岳欣雯朝自己肯定地点点头，她又转头去看陆文若，却见对方依然在出神，根本没注意听她们在说什么。

　　“师姐，你怎么了？”甚少见她心不在焉的三人不禁觉得怪异，轻声问道。陆文若回过神，看向床边的三人，微叹了口气，将一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低声缓缓道来。

　　陆文若、凌晗音和沐雨瞳皆是紫徽城城主岳云宗的座下弟子，除去凌晗音是幼时被家人送入城中跟随岳云宗修炼，陆文若和沐雨瞳都是岳云宗在机缘巧合之下捡回来的孤儿。沐雨瞳是在一场千年难见的大水中家破人亡，被岳云宗救起；而陆文若，却是在荒郊野岭中被意外发现的，没有来历的怪胎。

　　虽然陆文若略年长于凌晗音和沐雨瞳，但却是三人中最晚拜师的。昔年岳云宗将她带回紫徽城时，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险些连命都保不住。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才真正清醒，却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更遑论是否有亲人在世。彼时她刚足百岁，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的名字中有一“文”字，岳云宗便给她以“陆”为姓，意为以这片大陆为生母，起名“文若”。此后便成了凌沐二人的师姐，岳云宗的关门弟子。

　　然而无人知道的是，陆文若在进入紫徽城后不久，便发觉到有个人常在暗处看着自己，守着自己。她不知是谁，也从未见过那个人，只知道，修炼过度引发反噬时，受伤时，涅灵毒发痛苦无比时，或一夜，或两三日后的一觉醒来，总会好了许多。

　　一席话让三人都愣住了。曾经她们以为陆文若不管大伤小伤都恢复得很快是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只不过，紫徽城戒备十分森严，那人却能在此来去自如几十年而从未被除陆文若以外的任何人察觉，修为之深厚，怕是远在她们之上啊……

　　“这人的修为至少得在大天位以上，可放眼这天下，除了魔族人，修为能突破中天位的已是少数，而达到大天位以上，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吧。”凌晗音筑起一道结界以防隔墙有耳后，回身道，“被师父带回紫徽城之前的事，除了在荒郊野岭与野兽搏杀，你什么都不记得。那这个高手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照顾你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得而知了。”

　　沐雨瞳听罢，正想开口宽慰陆文若不必太纠结，就见陆文若突然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一股凌厉的冷意迸发而出。余下三人愣了一瞬，也很快感受到了什么，齐齐转身，紧盯住房门。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从何时起，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

　　凌晗音和沐雨瞳对视一眼，随即拔出暮影，退后两步，护住岳欣雯和陆文若；沐雨瞳在手中藏了几根毒针，上前推开了门。

　　“怎么是你？！”见到门外站的人是谁后，屋内四人都有些惊讶。孟文辉看着面前随时准备大干一架的两人，原本严肃的脸都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收回暗器，沐雨瞳扫了孟文辉一眼后道：“我竟不知天鹤民风如此开放，堂堂一个大将军能不经通报随意闯进准王妃居所的后院？”不冷不热的语气让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深感窘迫。向屋里的岳欣雯拱手行礼后，他才恢复正色道：“祭典在三日后开始，届时我会带一队人护送王妃出行，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听到这话，沐雨瞳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天鹤皇帝对这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联姻还是有几分重视的。扯了扯嘴角，她正想嘲讽几句，就听到身后的岳欣雯状似无意地轻咳了一声，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压了下去，换成另一个话题：“如此便有劳将军了。不知昨夜那个刺客，宁王殿下是如何处理的？”

　　“审完后打晕扔回王府了。”看着沐雨瞳方才一系列的微表情变化，孟文辉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涟漪，但该说的正事却未停，“毕竟是亲王之子，也没酿成大祸，若搬到明面上，只怕最后难以收场。不过表兄已将情况上奏，院中守卫也已加强，还请放心。”

　　说完后，他又看到沐雨瞳的面部表情突然丰富了起来，那分明是在说：加强几个守卫就有用，天鹤皇帝是当我们仨死了吗？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眼角，他向岳欣雯行过礼，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出了后门，孟文辉就见墨子宸靠在门前的树下把玩一片树叶，嘴角尽是促狭的笑意：“那几个姑娘有意思吧，不过先前你已经领略过其中一个的厉害了，现在再见也不会应付不来吧。”孟文辉斜了他一眼，片刻后才低声道：“她确是不记得曾经的事了，不过性子一点没变。”

　　“那你准备如何，重新来过吗？”墨子宸听了他的话，收起面上的不正经，颇有些严肃，“你们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她又对你已无半点印象，你能确认，现在的她心里没有别人吗？”孟文辉听罢，眼底尽是苦涩与无奈：“除了重来，我也别无选择。若她心里已有别人，便放弃就是。”

　　见他执着至此，墨子宸也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带着他一起离开。

　　而与此同时，庭院内里屋中，陆文若缓缓睁开阖上养神的双眸，望向窗外跟着凌晗音练习近战的沐雨瞳，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怎么一直盯着小瞳，有什么不妥？”见她许久不曾移开视线，留在屋内的岳欣雯轻声询问。陆文若收回目光，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孟文辉，为什么不经通报悄然闯进来？”

　　愣了一下，岳欣雯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自己一些先前被忽视的细节。低下头思索着，她半是回答半是自语：“依他的身份，不可能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想说正事却不让人通传反而偷偷潜进来，倒像是在避人耳目。照理说我们四人谁都跟他没什么交集，即便是光明正大见面也不该会有人多想……”

　　说到这儿，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再往下，而是将目光转向面色依然平静的陆文若，面上的震惊显而易见。陆文若点点头，低声道：“十之八九。”

　　听到这四个字，她仿佛突然失去所有力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良久，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这么做，除了让他们痛苦，于他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别的牵绊，才能彻底为他所用。”陆文若本就清冷的声音此刻更如淬了冰般，让人心生寒意，“在他眼里，除了利益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你和小瞳，我和晗音，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