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顾》醺夜未苏

24、语言

　　“呜呜呜，赛琳娜老师，这个大舌音太难了……”

　　陈眷的舌头好像打了个中国结，呜呜噎噎就是发不出音。

　　赛琳娜面无表情，很冷血地指着单词，“给我读。”目光要挟地盯着她。

　　“顾怀浮你个神经病!”找的这老师简直是变态!

　　在心里骂了三遍顾怀浮后，也还是没能发出大舌音。

　　陈眷眨巴着大眼睛，目光恳切地望着老师，企图萌混过关，然后就看到她举起了一把银色小钥匙，很随意地挥了两下。

　　“变态!”但这话也就敢在心里骂骂。

　　陈眷咬咬牙，收回表情，用打结的舌头继续跟单词纠缠。

　　赛琳娜作为大名鼎鼎的语言学专家，业界扛把子，治理学生的方法能出一本书，三言两语就摸清了陈眷的命脉，毕竟不是谁都拥有一整个柜子的零食。

　　陈眷跟单词相爱相杀，最后惨胜，终于救回了赛琳娜大魔王手里的食品柜钥匙。

　　陈眷连鞋都没穿就飞奔到楼下，跟足足有两小时没见面了的巧克力小饼干酸奶等洒泪相见。挑挑捡捡地抱了满怀的零食，又风风火火地上了楼，把零食讨好地堆在老师面前，露着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谄媚地望着她。

　　赛琳娜觉得她笑起来像极了恋爱游戏里的智障姑娘，缺心少肺又天真烂漫，但还挺让人心生好感的，究其根源就是看脸。很给面子地从零食堆里挑出一盒巧克力，“Lindor软心巧克力，你品味不错啊。”

　　陈眷对吃颇有研究，受之无愧地承下了夸赞。从零食堆里扒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塑料包装，把糖塞进嘴里，叼着棒棒糖手一撑坐在了桌子上。

　　“其实我更喜欢香橙黑巧，可惜超市没有。”

　　赛琳娜看着逆着光坐在桌上的少女，光影在她纤瘦的身体轮廓上打上毛边，美好得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羡慕地说:“年轻真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

　　陈眷的手撑着桌面，脚在半空中晃着，“老师你年纪是有多大，能说出这么暮气沉沉的话来。”

　　赛琳娜含着巧克力，把流心咬开，甜蜜充盈了口腔，含糊黏腻地说:“我年方二八。”眼角的细纹随着嘴的活动愈发明显，人却非常坦然。

　　陈眷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转回头，语气真诚:“我觉得老师你的中文一定不很好。”眼神专注地望着书架上按颜色排列整齐的书，但其实并没有在看哪一本。

　　赛琳娜气笑了起来，把口里融化的巧克力咽下，视线停留在她轮廓清晰的侧脸上，缓缓说:“顾怀浮的中文是我教的。”

　　陈眷猛地转头，正好撞上她揶揄的视线，“老师你这么八卦，有对象了嘛。”

　　空气里有股巧克力味儿，混着糖果味，陈眷把棒棒糖塞回塑料纸，伸手拿过她面前撕开的巧克力，继续说:“我觉得以老师你的魅力一定是有的。”

　　“我当然有，要给你介绍一下吗？”赛琳娜莫名兴致高昂起来，语气都变得少女了。

　　陈眷觉得她用词真的很神奇，就好像是她对象就在一边，一伸手就可以搭着肩介绍给自己似的，想想还有点渗人。

　　看到陈眷一脸的拒绝，赛琳娜从椅子上站起，握着手机，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走到她面前，“别客气呀，相信我，你也会喜欢上他的。”

　　“”陈眷作为唯物主义坚定信仰者，从来不信神鬼牛蛇，然而对这些有的没的却害怕得一批，吓得狠了能直接哭给你看，自知矛盾又毫无办法。

　　就在陈眷以为她要掏出一个吉普赛黑紫外套罩上，然后念一些听不懂但感觉就很厉害的话时，她举起了手机，滑开锁屏，戳进一个一看就很大众审美的帅哥图标，还是二次元动漫那种的画风，底下的明晃晃的“甜心攻略”四个字……

　　“老师，你的对象不会是纸片人吧……”

　　陈眷的年龄在常规成长轨迹来说，正好是中二期，对这种泛滥在小女孩中的恋爱养成游戏还是了解的，也沉迷过，不过别的女孩玩都是带入女主视角，娇羞可人地谈恋爱，陈眷则是去游戏里拜把子，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就差个三分天下，平地起义了。

　　赛琳娜兴致勃勃地把各个男朋友拉出来，走秀似的在陈眷面前转了一圈，嘴里还蹦出甜甜，妃妃，小洛等等爱称。

　　“快把你手机拿来，我给你下载一个，这可是爱情啊！”

　　陈眷边感慨着爱情的力量如此伟大，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拿出来就被她劈手抢去。

　　“密码是我生日，也就是明天。”

　　赛琳娜麻利地解锁手机，把“甜心”下载到手机，然后输入一串账号和一串更长的密码，“呐，给你，这个号上有一只小乖，他应该是最符合你的口味的～”说完还捂了一下胸口，好像光是提到就幸福得不得了。

　　屏幕正中是一个Love2D的兔耳少年，画风精致，比图标好看多了。

　　“你戳一下左边的抽卡按钮，让我来看看你是欧洲人还是非洲人。”

　　陈眷好奇地接过手机，听话地戳了一下按钮，“我是亚洲人。”

　　赛琳娜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是测运气的说法，运气好的统称为欧洲人，反之为非洲人，冒昧问一下你是来自哪个乡镇这么没见识。”

　　屏幕伴随着电流的音效，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一个六芒星阵上，莫名飘出一阵烟雾，淡去后留下了一个身影，底下有闪着紫光的四颗星，不得不说，这动画特效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四星，血统还行，看起来你确实是亚洲人。”赛琳娜期待的表情被不过如此的不屑取代，看起来很嫌弃自己抽的角色，但还捏着鼻子夸赞，涵养好得可怕。

　　“我其实有一个抽卡诀窍，想知道吗？”

　　赛琳娜微微侧身，确保陈眷看不到屏幕，把游戏关掉，点开联系人，“你只要跟他借点欧气就可以拿到五星了，要不要试试”

　　这种抽卡游戏很让人上瘾，看着几百张抽卡券，不抽都不合适。

　　“怎么借”陈眷好奇心翻倍，运气这种东西还能借到

　　在陈眷懵懵地看向自己时，赛琳娜拨通了电话，“跟他说说话就行，亲测有效。”电话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被接通，赛琳娜立刻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一脸八卦至极的表情，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一声短促的喂，陈眷就知道对面是谁了。

　　“顾怀浮，是我。”陈眷边说边用眼神凌迟着一脸趣味的赛琳娜。

　　“嗯，我知道。”

　　陈眷完全没准备好怎么交流，有点接不下去，对面也在回答之后安静下来，时间无知无觉地流逝。

　　“那个……”陈眷觉得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刻，没有应对的手段。

　　“生日快乐。”对方率先打破尴尬，让陈眷能接着说下去，“谢谢。”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陈眷举目四望，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能有什么安排。

　　“没有……”

　　“那让赛琳娜接一下电话。”

　　陈眷有点失落，把手机递给坐下开始吃饼干的罪魁祸首，这么尴尬的气氛都怪她，所以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赛琳娜无辜地接过手机，看了眼又开始吃棒棒糖的陈眷，用意大利语说:“喂，以前不见你要主动跟我聊天，现在突然这样是要怎样，我可跟你讲，你家陈小眷现在很生气哦。”

　　陈眷听着陌生的语言，更觉得失落。

　　对面听她叨叨了一堆，等安静下来才说:“你明天有事吗？”

　　“什么？不是吧，过生日这种事你不陪着，让我去，你觉得合适吗？”

　　“我何尝不想，但我爷爷明天回来，我不在不合适。”

　　赛琳娜一想起凶巴巴的老爷子，在心里为顾怀浮点了一支蜡。

　　“我明天有一个漫展，捎上她还是可以的。”赛琳娜说着打量了一下陈眷的身形外貌，手痒起来，想立刻拎着衣柜里的cos服给她安排上。

　　“别让她穿你那些奇怪的衣服，全须全尾地给我带回来，叫上彼得和你们一起去。”

　　“行，我刚才听你家陈小眷说想吃香橙黑巧，你要不要再和她说说话”

　　赛琳娜唤醒魂游的陈眷，把手机递给她，上面通话显示还在进行，陈眷接过迟疑地问了一声，“喂”

　　“这个号码你记下来，明天和赛琳娜出去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彼得也会一起去，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嗯……”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彼得的马甲掉了，我明明威逼利诱过了的。”

　　对面传来笑声，透过听筒，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他没跟我说，本来就没想要瞒着你，保护这种事情不需要暗地里进行，放到明面上来也不会让你感到害怕。”

　　陈眷暗暗想着，他这份细心过于让人心动了。

　　“你回去后还好吗？没有挨打吧。”

　　“没有，我家人并没有发现我离家出走过，所以我的人身安全不用担忧。”

　　“那他们还挺……放养你的，要是我还在C市，出门两小时没有消息，寻人启事都飞得满天了。”其实陈眷想说他家人粗心，连孩子离家出走都不知道，心也太大了，但当着孩子的面说他父母的不足，总归不太好。

　　“那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了，寻人启事也快漂洋过海来罗马了吧。”

　　“大概吧，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我。”

　　顾怀浮听着女孩无所谓的话语，突然就有点心疼，她明明很希望父母找到自己，又坚信他们一定找不到自己，那晚她说父母抛弃自己时，眼睛里的难过是遮不住的。

　　顾怀浮不知道她都经历过些什么，但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听筒里传来一声猫叫，然后是一声“少爷”，陈眷猜测他有事要忙，开口说:“那我挂啦，你去忙吧。”

　　“嗯，再见。”

　　赛琳娜接过手机，觉得她好像还不是很开心，“顾怀浮没哄好他也不行啊，来，让小乖来治愈你!”

　　陈眷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兔耳少年，这种类型完全不是自己的口味。

　　随手戳了一下抽卡按钮，闪电劈下后，闪着金光的五星弹出……“顾怀浮这是什么神奇的血统”

　　金光一出现后，赛琳娜兴奋地大叫，“学长!我的天呐，这个角色我超想要的!”

　　高贵的金色笼罩着一位制服帅哥，浅栗眸色和顺毛同色头发，身量挺拔，气质特别温柔，微笑着，一股初恋情人的气息。

　　陈眷仔细看了他的眉眼，下意识想起了顾怀浮，莫名觉得他俩有点像。

　　人物底下标着角色名，“苏洛羽，确实很苏。”

　　陈眷刚想问问这游戏除了抽卡之外，还有什么功能，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的赛琳娜正在疯狂抽卡，抽完卡券后，又充了钱继续抽，大有抽不出来决不罢休的意味。

　　陈眷只能自己研究，一个个按钮点开看，成功地用自己聪明的脑子摸清了这个游戏。

　　看着被设为新桌面的洛羽，陈眷突然懂了这类游戏的魅力。

　　苏学长有自己的剧情，配音可调中文和英文，沉浸式的恋爱体验，让人不会不喜欢上他。

　　赛琳娜在尝试无数遍之后，终于认命，羡慕地看着陈眷，发出感慨，“我果然还是跟妃妃有缘，几百抽出了十几个，却连一个学长都没出!”

　　妃妃大名叫岚飞，角色背景为多金总裁，风流倜傥，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抽到了重复的角色该拿来做什么？”陈眷又是随手抽了一下，第二张金光闪闪的学长立在屏幕中间。

　　赛琳娜吸了一下鼻子，身心疲惫地说:“可以升级了开隐藏剧情，五星的隐藏剧情特别难开，但都很甜。”

　　陈眷把卡片叠加升级后，发现学长的衬衫解开了第一个扣子，从温柔往禁欲方向走去，不得不让人胡思乱想继续升级后的情况，有点刺激。

　　“老师，你家总裁升到几级了？可以给我看看吗？”陈眷满脑子美男图，脑袋往她的屏幕上凑了过去。

　　“放心，没裸。”

　　屏幕上的帅气总裁，一手拎着西装外套，袖子挽到手肘，衬衫扣子只扣了一颗，欲盖弥彰地露出胸肌和腹肌，旁边的物品栏摆了各种戒指耳环，“这后期就成换装了。”

　　陈眷略微失望地坐回去，看着禁欲学长，脑子里涌现出顾怀浮在真理之口抱自己的画面，靠着他的胸膛，特别的有安全感，不知道顾怀浮有没有腹肌什么的……

　　挥开满脑子不健康的想法，陈眷心虚地瞄了旁边人一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戳着学长的剧情。

　　她脸上的红晕却久久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