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妻》生姜含片

5、第 5 章

　　在平泉村，两年的时光是很长的，被慢悠悠的乡里生活拉长，云翎第一次和云默离得这么远，经此一别，隔了山水千重，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
　　“阿姐，一定记得我的话。”云默轻轻擦去云翎忍不住流出的泪水，有萧其羽和宋书翰在一旁，倒不好抱住她，“还有，等我。”
　　等我羽翼丰满，接你离开那虎狼之地。
　　云翎不住点头，泪水涟涟。
　　她的泪点好像低了很多，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许哭，真到了分别之时，却完全忍不住。
　　宋书翰悄悄投去目光，感叹：这姑娘怎么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还那么好看。
　　再次启程到京都已是一月后，云翎有点儿水土不服，再加上郁郁寡欢，一下子就病倒了，整个人怏怏的。
　　经过宋书翰一路上的敲打，萧其羽还哪敢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但他和宋书翰忙着述职，只好匆匆把她安置在城南别院，遣心腹手下照顾。
　　这就苦了云翎。
　　身体不舒服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时上时下的，便想带着侍女绿漪出去逛逛。
　　“姑娘还请回屋歇息，您的病尚未好全，不宜去人多的地方。”夏嬷嬷走过来夺了她戴上的帏帽。
　　夏嬷嬷是萧其羽拨来照看云翎的，自从知道她是乡下来的后，便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对她的行为举止诸多挑剔，云翎从来没这么庆幸她的病还没好全，不然看夏嬷嬷的架势，像要好好管教她一般。
　　夏嬷嬷的这番动作实在不把她放在眼里，云翎有点生气，“前天大夫诊脉来可是让我经常出去散散心的，难不成嬷嬷自以为医术比得上大夫高明？”
　　“而且您的容貌过于瞩目，京都不比其他地方，到处都是朱门绣户，若是有哪家的纨绔不长眼冲撞了您，即使有王爷的名头，也要费一番功夫解决。”夏嬷嬷皮笑肉不笑，道：“您的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云翎让绿漪取了新的来，小丫头看看她，再看看夏嬷嬷，最终还是去取帏帽。
　　云翎走到门口，转身道：“您比我大，算是长辈，但我也要告诉您，您的主子是宁王殿下不是我，他有让您拦着我不让我出门吗？”
　　夏嬷嬷哑口无言，脸色不善。
　　萧其羽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要求，既没说让她出门，却也没说让她不要出门，还让她们这些下人尽量满足这位云姑娘的要求。
　　绿漪领着她走出清净些的家常巷道，左拐右绕的，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路边吆喝的小贩叫卖着鲜蔬果实。
　　绿漪紧紧走在她身侧，小声提醒：“云姑娘，夏嬷嬷是宁王殿下的乳母，在府里地位可不低，这次殿下派她来照看您，可见对您的重视，您也还是别与她怄气的好。”
　　“我也不想与她置气，可是你看她那个嘴脸，哪里像是个宫里历过风浪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云翎亲热地挽住绿漪的胳膊。
　　绿漪僵了一僵，“姑娘，这使不得……”
　　云翎拉着她没放手：“我说使得就是使得，你也别拿身份这种东西来说教，咱俩没什么不一样。”
　　挽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似乎在……微微颤抖？绿漪心一软，也就任由她这么做了。
　　“那是许记香铺，他家的素合香最是出名，那许多排着的小厮婢女多是贵女们指使来挑的；那家李家药铺有不错的洗面药，价格也算公道，很受欢迎……”绿漪瞧着云翎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给她讲。
　　路上买了几只炸虾饼吃着，云翎和绿漪一路走一路看，瞧见不少新鲜玩意儿，绿漪在京都长大，虽然是王府的奴婢，却也是常出来走动的，看云翎脸上欢喜的神情，只觉得她小姑娘脾性，娇俏纯真。
　　这样的人，真的能在后院甚至深宫活下来吗。
　　出朱雀门，到了龙津桥附近，穿城而过的河流宽阔平静，烟柳垂岸，行船如梭，桥上行人车马往来不绝，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走得累了，在一旁的茶铺小憩，一辆马车自桥上行来，车边跟着几个婢女，后面又是几个侍卫，原以为只是那家女眷出游归家，绿漪习惯性地一瞟马车右上方的族徽，心头一跳。
　　那家的婢女也看到了绿漪，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车夫便调转方向朝茶铺驶了过来。
　　“姑娘，待会你……”这样的情况，绿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云翎疑惑：“嗯？怎么啦？”
　　那马车在茶铺前停下，一只柔荑玉手轻轻掀开帘子，露出来一张精致的脸容，挽螺髻，插珠翠，眉心贴着时下流行的桃花花钿。
　　随着帘子的挑开，一股香味随之散开，云翎嗅了嗅，像是绿漪之前说过的素合香。
　　绿漪站起身，行了个礼：“沐姨娘。”态度居然不甚恭敬。
　　云翎挑了挑眉。
　　“果真是绿漪，方才碧芹看见你我还不信呢，这才过来瞧一瞧。”那女子声音娇软，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道，“你旁边这位是？”
　　绿漪看着沐姨娘，道：“有些事，姨娘还是不知道的好，叫王爷知道了，又心疼您费神。”
　　那女子笑道：“是了，是我多嘴。不过，忠诚是一回事儿，愚忠又是另一回事儿，你待在王爷身边的时日不短，还得掂量清楚了。”
　　说罢，又是一笑，放下帘子。
　　马车驶离茶铺，云翎问道：“她是在向你抛枝儿呢？”又道，“也是，待我休养好了，你们全都是要回王府的。”
　　绿漪给云翎添了茶水，坐下只摇头，“不是。”一副不肯多说的表情。
　　宁王府。
　　碧芹给沐姨娘揉着肩，“姨娘，看样子王爷真的很看重那个云姑娘。”
　　“这次我也有点搞不懂王爷究竟在想什么，派了那么多近侍婢女去伺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沐姨娘闭着眼，“陆子妤瞒得再死也不是全然不透风，现在府里上下谁不传王爷养了个天仙般的外室，能给陆子妤添堵我就快活，我看她那天邀岑竹韵过府，已经是打算向娘家求援了。”
　　她沐心语怎么能看着陆子妤心想事成呢。
　　回到住处时夏嬷嬷虎着脸伺候云翎用晚饭，一顿饭吃的胃疼，她草草吃了几口后便撤了到院子里纳凉。
　　前几日下过雨，夏嬷嬷不许她坐树下的石凳，她便搬了小竹凳到葡萄藤下纳凉，叫夏嬷嬷看见了，又是一顿说教：“姑娘，老奴晓得这些动作您以前做惯了，一时改不掉，可毕竟现在您是王爷的人了，一举一动都要注意，还请您以后不要做这种粗鄙的动作。”
　　云翎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是您不让我坐那个石凳吗，说是怕过了湿气，拿一个绣垫就成的事儿，非得说一大堆，您是不是想要存心热死我？”
　　没有冰鉴，屋子里闷热，云翎实在待不住。
　　夏嬷嬷看不起她，嘴上最爱说教，看似是为她好，其实行动上却全是怠慢。
　　夏嬷嬷伸手就要拉她，“老奴不敢，可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爷的面子，王爷吩咐老奴来照顾您是看重您，老奴这样也是为了您和王爷好，若是哪里冒犯了，还请多多担待。”
　　又来了又来了。
　　云翎烦不胜烦，还有点恼怒。姓萧的把她弄来京都，结果自己一下就没影了，还让这老妈子来羞辱她，真是过分。
　　她坐着不动，拍开夏嬷嬷的手，道：“您要是真为他好就别管我。”
　　夏嬷嬷也恼了，她是萧其羽身边的老人，看着萧其羽长大，在府里，王妃都不敢像这个丫头片子一样下她的脸面，果然乡野村妇，不知天高地厚。她强硬地把云翎拽起来，云翎哪能任她动作，一边挣扎一边道：“你个黑心老太婆！你以为你们王爷是看重我什么？美貌算是一点，但他更多是厌倦了你们这种说教式培养出来的贵女！千篇一律，索然无味……”
　　“信口雌黄，今天老奴就是要治治你这井底之蛙。”夏嬷嬷手上用了劲儿，将她的手腕扯得生疼。
　　眼看事态就要发展成女人之间的扯头发打架，云翎有点心慌。
　　现在的她病还没痊愈，手脚都软绵绵的，力气比不上这个老妈子，占不了上风；绿漪不知干什么去了，旁边那些侍候的小丫鬟全都是夏嬷嬷的人，也不会帮她。
　　“好了，夏嬷嬷，住手。”
　　是萧其羽的声音。
　　夏嬷嬷立刻放开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福身。
　　“哼，欺软怕硬。”云翎扭了扭手腕，那个黑心老太婆留下了一大片红印，颇为触目惊心。
　　她转头望向萧其羽。
　　萧其羽穿了月牙色的袍子，绣着锦云和文竹；眸子里笑意浅浅，清雅俊逸，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有个王孙公子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云翎心里有气，只瞟了他一眼就坐下了。
　　萧其羽走到她前面，吩咐：“夏嬷嬷，你先退下吧。”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嬷嬷敢和云翎刚就是瞅准了她没有谁可以依靠，但面对萧其羽，心里发虚，缩着身体退下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萧其羽居然就在她身边席地而坐，引得云翎侧目，“的确，你长得很美貌，但这世间也并不是只有你拥有如此美貌，虽然难寻，却也总能找得到。”
　　“夏嬷嬷的事，是我不对，没有和她细细交代好，日后我会换一个嬷嬷侍候你，到时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逛街，庙会，骑马，上香，郊游……”萧其羽温言细语得让云翎很不习惯。
　　她垂眸寻思了会儿，还是说道：“你们不会是要让我去刺杀哪个权贵之类的吧？”说的这么好，颇有种让她享受一把然后去赴死一样。
　　萧其羽面露疑惑，道：“咦？我原先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