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皇后命》南窗听雨

16、正面刚啊

　　宣帝寝殿，启祥宫。

　　“这张卷子是不是你写的？”宣帝一掌拍到书案上，将试卷揉成一团，满脸震怒。

　　萧明成镇定地坐在一侧，心知自己偷偷参加秋闱一事已经被人知晓。

　　他轻呷一口茶，点点头。

　　“朕看你这太子是越做越糊涂了！”宣帝见他态度轻慢，火气蹭的上涨。

　　“我只是写了张卷子试试自己学问，何错之有？”萧明成慢悠悠放下茶杯。

　　“奇耻大辱！”宣帝气得直咳嗽。

　　萧承宪见状，立马向前两步，将润肺的茶水递给他。

　　“朕以为，你在边塞这几年会大有长进，没想到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宣帝一甩手，狠狠地将萧承宪刚递上来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茶盏碎裂，碎片溅到萧明成手面上，立时渗透出两滴血珠子。

　　萧明成耳垂动了动，听出了不对劲。但面上仍旧是稳如泰山。

　　“狡兔死，走狗烹。无情最是君王！苟富贵，勿相忘，一袭白衣成笑话！这就是你作的文章！好……有本事，真好！”宣帝气得上下牙齿打颤。

　　萧明成微微一愣，目光从试卷上瞟过。

　　名一样，字体一样，但是文章不一样了！

　　到底是谁要换他的卷子？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明成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侧的萧承宪身上，他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兄弟情的人原来也按捺不住了。

　　父与子，兄与弟，撕破脸来得比他想象中的竟然还要快！

　　那，既然要撕，就来吧！

　　“父皇在气什么？被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萧明成拍拍衣袖，淡然地盯着宣帝笑。

　　宣帝正在气头上，看到他笑，更是火冒三丈。

　　“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讽刺朕，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中的孝道，你懂不懂什么叫人臣？人子？”

　　原来不被至亲信任是这种滋味！

　　萧明成心中泛起苦涩，宣帝他笃定了他会不顾一切让他颜面尽失！

　　可是，他纵是跋扈嚣张，求的到底是什么？他永远不会明白，孩子哭闹，只为父母的注意。

　　萧明成想，原来母亲的死，在宣帝的眼里，都不配被提起。

　　他冷笑一声，眼前的男人怒气冲冲，盛怒之下竟然还带着可笑的自尊！

　　多滑稽！

　　“父皇，夜深人静时，您有摸着自己胸口问自己一句，对不对得起我母后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萧明成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于考卷，不信就不信了，他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

　　但他刚刚的话，却是导火线，将他心中积压的怨气点燃，最终喷涌而发。

　　他的母后，他视若珍宝，他为她感到委屈和不值，他想要替她讨个公道。

　　“有个女人，深夜替您缝补衣物，凌晨为您熬粥。”萧明成哽咽。

　　萧明成眼眸发红，一步步逼近宣帝。

　　宣帝面色铁青，“天下女人一个样，都以为自己是情种！朕有尚衣局，司膳房，要她做这些活干什么？还不是想邀宠！”

　　宣帝的话，句句扎心。

　　“母后肚子疼，您说是女人都会。母后头疼，您说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全身上下都是毛病。”萧明成一拳捶在案桌上，指关节处腥红点点。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萧承宪上前一步。

　　萧明成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将他逼退三分。

　　“您说我不配为人子，您呢？配做人夫吗？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萧明成居高临下看着宣帝。

　　“你要造反？宣帝眉头紧蹙，满是不悦。

　　“我要为母后讨个公道！”萧明成握紧了拳头。

　　“你给我出去！”宣帝咆哮而起。

　　萧明成苦笑，“父皇夜里睡得安稳吗？有没有梦到过母后？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跳宫墙？她那么爱您，怎么舍得跳下去？您想过她的委屈吗？想过她的绝望吗？您觉得她能瞑目吗？”

　　“来人！”宣帝奋力急呼，全身哆嗦。

　　“皇兄，父皇身子骨不好，您不能这样不孝！”二皇子萧承宪挡到萧明成面前。

　　“你给我滚开！”萧明成一把将他甩开。

　　他的力气极大，萧承宪吃不住，直接摔倒在地上，“皇兄！”

　　“滚！”萧明成沉下脸，面色阴鸷，“阴沟里的东西，下水里的腌臜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偷偷摸摸，不许你叫我大哥来侮辱我！”

　　“混账！”宣帝手指萧明成。

　　“你眼底可还有父子、兄弟情分？后宫向来如此，是你母亲学不会大度，争风吃醋，就凭她，若不是有陈妃帮衬着，她怎么能统管六宫？她一个宫女出身的，她懂什么？”

　　萧明成心灰意冷。

　　愤怒像是潮水汹涌着袭来，瞬间越过头顶，将他淹没，不能呼吸，几欲窒息。

　　遇上这样一个男人，他深深地替自己母妃不值！

　　萧明成后退两步。

　　宣帝远离了他狂盛怒气的压迫，抬手松了松衣襟。可因为着急，连连扯掉了两颗盘扣，整个人狼狈不堪。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没有你这样子的父亲，也希望你和我母亲，从来没有相遇过！”

　　两行清泪，悄无人息，从眼角划过。

　　“你！”萧明成提剑，剑尖直抵萧承宪，风拂过，吹得他的外衣扬起一角。

　　“你要杀我？”萧承宪仰头迎向萧明成。

　　“杀你？”萧明成扬声道，“孤怕污了这把好剑！”

　　萧承宪只觉指间微凉，紧接着抬手一看，右手指甲盖儿被削得光秃秃的。

　　“送你！”萧明成将剑尖推送到他面前，剑尖上赫然五个弯弯的指甲。

　　萧承宪一身冷汗，眼睁睁看着萧明成扬长而去。

　　——

　　萧明成离了启祥宫，心头抑郁，翻身上马，往宫外而去。

　　摄政王府后宅边，黄娆正在与哥哥们玩着踢毽子，隐隐地听着院墙边似有千里嘶叫的声音，再看一只黑色纸鸢挂上了枝头。

　　她心中一喜，扔下手里的毽子，便往后门跑去。

　　果然，院墙下萧明成长身而立，正仰头往院墙上方看。

　　“太子殿下！”黄娆欢喜，奔他而去。

　　萧明成一看到她出来，立马就笑了。

　　原本的阴郁一扫而空，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你怎知是孤？”萧明成带了几分惊喜。

　　“能有谁会做黑色的纸鸢？”黄娆怼他一句。

　　再瞧他眉心有红印，心中明了，他今儿心情不好！这是来解闷了！

　　“手伸出来！”黄娆双手批到身后，一本正经道。

　　萧明成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又自动自觉伸出了手。

　　“该打！”黄娆对着他手心就是一巴掌，变做老夫子模样，“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萧明成不解，摇摇头，带了几分玩味地看着她。

　　“你是阎王，阎王怼天怼地，除了小娆娆不可以怼，其他都可以怼！你还有什么好皱眉的呀！”黄娆正色道。

　　萧明成心下一动。

　　小孩儿好像不怕他了？

　　小孩儿在怂恿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孩儿这是在心疼他？

　　萧明成被冰冻了一上午的心，“咯嘣”一声，有了裂痕，开始融化。

　　“小娆娆说得对！”萧明成轻笑出声，“孤还有点儿糊涂，要不小娆娆你再打孤一巴掌！”

　　黄娆瞧他笑得真切，再抬手拍上他掌心，却发现这一次是落了圈套。

　　萧明成张开大手，与她来了一个十指相扣。

　　“殿下不正经！”黄娆羞得想要将手缩回。

　　“小娆娆聪慧！”萧明成深情地看跟前人一眼，她低垂着头，颈间粉嫩细碎的绒毛依稀可见。

　　“嗯哼！”突然，咳嗽声从院墙顶传出来，带着满满地调皮地不怀好意。

　　二人羞地缩回手，有着细细地甜甜地尴尬。

　　黄娆看墙头，好家伙黄一到黄七，齐整整七个大脑袋，一个不落，比树枝儿上的麻雀儿还要齐全。

　　她对萧明成摊手，带了几分无奈，“哥哥们都看到了！溜不出去了！”

　　“臣等不知，东宫太子竟然也会如话本子所言，喜欢听姑娘家墙角！”黄七趴在墙头嘻嘻哈哈。

　　“哪里，今儿八妹做了水晶肘子，想必殿下在宫内闻到了！”黄六摇头晃脑道。

　　“殿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黄五同样吆喝一声。

　　“就你们话多，还不去通知小厨房，让嬷嬷们赶紧准备着！”黄一提着毽子挨个儿敲他们的头。

　　大脑袋齐刷刷缩了回去。

　　黄一眉开眼笑，对萧明成招了招手，“殿下，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快来呀！”

　　黄娆再次尴尬。

　　“恭敬不如从命，尝尝你做的水晶肘子去！”萧明成揉揉她脑袋。

　　“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人！”后门边，黄家七兄弟分站两排，见着萧明成进门，齐声道。

　　萧明成见他们如此热情，再次想起了他与萧承宪，微微愣神。再抬头，黄家兄弟已经瞬间消失了身影。

　　美名其曰，给他和她腾地儿！

　　黄娆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哥哥嘛！

　　她偷偷抬眼去看萧明成，见他面色如常，心这才稍稍落了下来。

　　“小孩儿，孤真的饿了！”萧明成摸着肚子道。

　　黄家兄弟团结，识趣，有意思，见了他们他的心情愈发好了。他冷静了心神，当下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先吃饱了再说。

　　“好！”

　　萧明成这人很鬼畜，吃穿用度极其讲究。黄娆熟悉自家哥哥，他们一个比一个神经大条。

　　摄政王府虽大，但直接能带萧明成去的地方，黄娆想了想，怕是也只有她的屋子比较合适！

　　“小娆娆要带孤进你闺房？”萧明成垂手而立，笑眯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