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
手举神圣的火炬，三头三身三面的赫卡忒在神殿门口静静等待，她已经听闻远在冥土下的塔尔塔洛斯那即将要爆发的战争，如雾的厄瑞波斯将他的所见全数告知于她，在天地海拥有毋庸置疑荣誉的尊贵女神。
机遇的女神闭上了眼，摩伊拉们细细纺织的命运丝线在她手指之间穿梭，无论是绝对无法抗拒的定数，亦或者是巧妙的时运，都逃不开她那智慧的眼睛。在她的意愿之下，不幸者可以变得幸运，战争的天平可以由她来摇摆，她愿意为大地的得墨忒尔成为她那高贵女儿的同伴，保护她并且帮助她，就像她保护所有年轻人一样。
“漫步于死亡中的生还者，那有死凡人的奇迹，你将归来，带来荣誉，带来胜利，光荣属于你，地下世界的王后。”
哈得斯的战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他看到了那受不死诸神所敬重的女神，抱着珀耳塞福涅跳下了战车，他向她点头致意，温和的赫卡忒朝他微笑，伸出了双手，示意他将他的妻子，她的被保护者交还给她。
“那克洛诺斯之子，在地下与宙斯同样享有荣耀的哈得斯啊，请把她给我吧，我是她的保护者，也是最亲密的同伴，要知道现在在冥界规则之下她无法离开，让我来照料她吧，想必你也已经知晓她所做的一切，命运的丝线在摇摆，因为她的行动，而地下也在不断躁动，快去吧，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哈得斯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反对，让永生神灵赞颂的赫卡忒抱住了她，“我敬重你，好名声的阿斯忒瑞亚的女儿，荣耀的赫卡忒，我该为这场不该有的战争做准备了，也希望一切顺利。”
“胜利的美酒已经在这个孩子的金杯之中，她已经将胜利的定局给了你，赞颂她吧，为她带给你的荣耀喜悦吧，这正是她所期待的。等她醒后握握她的右手向她表示感谢，然后为她带来胜利的讯息吧，我也会帮助你，就像帮助你的兄弟一样。”带着闪亮头巾的赫卡忒登上了她的马车，卧在她脚下的狗也站了起来，跳上了马车，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高声嚎叫示意那快马开始跑动。
那冥界的王者注视着她的离开，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后终于转过身去，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带翼神灵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向他行礼致好，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为这件事情跑一趟了。
“那喜好掷雷的宙斯之子，众神的使者，你也听到了刚刚我们的谈话，将这一切告知于宙斯吧，让他来决定他该决定的事情。至于我，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出现，我会把冥界的大门关闭，所以带走亡魂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吧，他会理解的，去吧，去用你那强于辩论的巧舌去告诉那奥林波斯山上的神灵吧。”
亡魂的束缚者点了点头，他带上了这个消息正准备立刻离开时，带着促狭的微笑问道：“那么，珀耳塞福涅为了赢得预言而受伤的事情也要一并说吗？”
哈得斯脚步一顿，沉静的双眼闭了起来，脑海里浮现了盛怒的农业女神的模样，“我没能力控制你的言语，不过以机智著称的赫耳墨斯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样的回答是最好也是最令人满意的呢？”
善辩的赫耳墨斯愉悦地笑了起来，他将权杖一挥，带翼的金鞋带着他离开了地面，年轻的神祗快速飞行，将这重大的消息带向奥林波斯山，带给那高坐于祭坛之上的克洛诺斯之子，众神之王。
卷发闪着金光的赫利俄斯驾驶着炽热的太阳车划过天际，身穿华美的紫袍，俊美的神祗抖动缰绳，将光与热洒向这片陷入了披着雪白卷发的大地，但大地上的仄费罗斯①很不领情地把它给刮跑了，留下了的就只剩下了微暖的天光。
赫耳墨斯快速来到宙斯的神殿，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神殿宝座上面闭上眼沉思着的神王，他的到来让他睁开了眼睛。向他致礼之后，赫耳墨斯快速而又简练地将要传递的消息告知于那克洛诺斯之子，他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感到意外，因为大地底下传来了令人不安的躁动，有人试图去挑战那震地神修筑的坚固无比的青铜门。
衣着华美的天后赫拉注意到了迈亚之子的到来，脚穿金鞋在大殿内走动，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一脸无辜的神使，因为他总是为自己丈夫在寻芳之路上提供掩护，还将看守伊娥的阿耳戈斯催眠后斩杀，狡猾的赫耳墨斯总是能躲过她的目光，运用自己的聪慧做出许多不可能的事。
“诡计多端的大神，这次你又打算背对着我讨论些什么？是斯巴达，还是那西西里岛，亦或者克里特岛的美人？你总是将思考与决定独断专享，好似我不是你的妻子，那么这次你依然要对我的疑问保持沉默了？”
听完这段话，凡人与众神之父浓黑眉毛皱起，出声驳斥道：“赫拉！不要随意出口污蔑我，该对你所说的事我哪次不是第一时间告知于你，先于任何凡人与神祗？”他这么说道，赫耳墨斯看着被他所说的话而激怒的天后，连忙笑了起来，用蜜里调油的语气诙谐说道。
“牛眼睛的赫拉女神，你的殊荣无人可及，连远在斯基泰的凡人都羡慕你，身为妻子你是忠贞完美的。须知，伟大宙斯的意志是不可改变的，但当你坐在大神宙斯的金座旁与他争辩时，他愿意为了你多做一些考虑，诸神之中谁能有这样的殊荣？”
他这样夸耀，神后的怒气也慢慢平静下来，白臂女神软化了自己的脾气，宙斯也不愿意与自己的妻子争论，永生的神王开口解释：
“我没有将这件事与你隐瞒的意愿。地下的塔尔塔洛斯躁动不安，与我们同为兄弟的哈得斯将这样的消息传到了我身边，青铜门不安地晃动着，因为对我们饱含仇恨的古老神灵将它猛烈地摇晃，我正在思考要如何给出最好的处理方法。”
卷发迷人的赫拉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提坦之战的景象历历在目，她还记得宙斯将威力无穷的雷霆无情劈下，雄壮的克洛诺斯的吼声震动整个大地，海洋及天空沸腾翻滚的模样，难道被关在地下的神祗又要再次掀起动乱吗？她问道：“是要将提坦们再次镇压吗？”
饱含智慧的宙斯微笑着摇头，“不，不能，至少我本来没有这个打算。”
赫耳墨斯与赫拉愣住了，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他继续说道：“不如说我要看看他们的抉择，让他们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吧，是继续囚禁于塔尔塔洛斯，还是得到我的谅解获得最好的结果呢？我们不妨来期待一下。”
听完此言的上代神王克洛诺斯突兀地笑了起来，那如同沉雷般的闷笑声让一旁的伊阿珀托斯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埃基德娜一向摸不清楚这位神明的脾性，喜怒无常的他听完了自己的提议，到底会给出怎么样的决定呢？
若是自己的行动失去了他的协助，那么一切都是空谈，除了上代被关入塔尔塔洛斯的神灵，她想不出来还有谁能与那坐在奥林波斯山上的主神对抗，哪怕实力不足，她也想为此努力，心中的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
我的丈夫，强大无比的提丰啊！我曾跪在你的膝头前，曾与你在我们的婚床上生下了许许多多强大可怕的孩子，可你却被那沉雷远播的宙斯无情杀害了，尸首被抛到西西里岛，你的愤怒也只能从那不断喷发的可怕岩浆里体现。
令人厌恶的不幸啊，你令我感到悲痛，我失去了我的全部，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失去了伟大骄傲的父亲，我将那擦得闪闪发亮的，最为锐利的长矛插在了西西里②，复仇的力量在我的血以及心里不断奔走。
身为一个女人，我不再愿意安坐在家里为这不幸的命运哀叹，我要拿起我的盾与长矛，向那些毁了我的家庭的奥林波斯山上的神灵报仇！无论如何我都要办到，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停下我那可怕的愤怒！
她那不甘的话语在心中激荡，隔着青铜门后的两位神灵看清楚了她心中的恨意，“啊，光辉的乌拉诺斯之子们啊，难道你们不对那高坐在上的新神愤怒吗？你们完全能体会到我的悲痛，他们残酷无情地将你们从主宰的位置上拉下自己坐了上去，为了羞辱你们又将你们抛到了地下，你们难道在这漫漫时光里磨去了自己的棱角，变得温顺下来了吗？让人害臊，不幸啊，血性在你们心中已经流失！”
那头戴星冠的乌拉诺斯之子，伊阿珀托斯对此发言很是不满，立即反驳道：“这世间谁能违抗定数？我们从来未曾放弃违抗这该死的命运，但实际上一切都无法改变，一切事物的轨道都是确定了，你难道强大到忤逆它？忤逆最强的定数？”
听闻此言的埃基德娜将自己的头巾扯下，因为疯狂而憔悴的面容死死盯着伊阿珀托斯，“我是愚蠢的，我对命运的不公表达不满，我怨恨这定数，但摩伊拉的丝线将我勒紧。用凶杀回报以凶杀，谁的行为谁忍受，古老的规则告诫我让我不能放弃我的行动，哪怕迎接我的是不吉的未来。”
“说得好，杀戮对杀戮，死亡对死亡，一代代的疯狂报复就是最为古老的定则，我亲身体验了这个过程，血洒地面，哀嚎遍野，这正是我所看到的。”克洛诺斯对她的话忍不住鼓起掌来，他将带着锁链的手紧紧捏住坚固的牢笼，像是要将它捏成碎片，“听着，按你所说的来吧，前提是你能打开这青铜门。”
埃基德娜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复，她立刻将感激的眼神投向了原本对他不抱希望的克洛诺斯身上，她想跪下抱住他的膝头表示感谢，但是面前的青铜门阻挡了她，她千遍万遍地道出感激之言，然后立刻离开了。
“我觉得我好似活在梦中。”惊愕的伊阿珀托斯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通过痛感来辨认这是否是自己所做的一个虚幻不实的梦，但事实上疼痛如约而至，这是现实，让他不可置信的现实。
“要我一脚把你踹到地上好让你感觉一下是不是在做梦吗？”克洛诺斯撸了下浓密的胡须，他刚抬起脚伊阿珀托斯立刻跳开了。
“你的反复无常让我咂舌，不久前你还是那么厌恶埃基德娜，现在又愿意为她效力，你真得要帮助她去攻打那不可一世的宙斯？”机敏的伊阿珀托斯看他将脚放下后继续追问道，他不相信狡猾的克洛诺斯会去帮助不久前还说要把她杀了做牺牲的女妖，但是他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他又将他的话细细品味了一遍，猜测道：“难道你要拿青铜门来做挡箭牌？埃基德娜没有打开青铜门的力量，须知她刚刚的话我们若是不作回应是可耻的，但是接受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要这么说是吗？”
克洛诺斯对他那奇观的发言毫不留情嘲讽道，“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说要帮她跟我要砍下她的头颅有什么关系吗？”
“你这神看着疯透了。”伊阿珀托斯对他那惊为天人的话语感到不可思议。
“天天把疯挂在嘴边，没了这个词你活不下去了？少在我面前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滚回去盖上你的长袍睡个觉都比你在这里碍我的眼要好。”
伊阿珀托斯被气走了，他觉得还是陪着那些坐着沉默不语的兄弟们要来的舒心。这个家伙被关了那么久性子一点都没改，还是那么蛮横无理讨人嫌，怪不得自己的孩子要去把他推翻，还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哈哈哈哈——”诸神与凡人之父宙斯的笑声回荡在天上的圣山之中，他靠在金座上，为自己听到的话语笑到不能自已，围坐在他身边的诸神对他突然的笑声感到莫名其妙，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出声来，明明谈论的事情都很严肃。
“伟大的父，我们说了什么值得您当众笑出来的话吗？”持盾的雅典娜率先问出声，其他的神祗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都是跟她同一个意见，在这种场合突然激动笑出声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事情③，尊贵的赫拉也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停下笑声的宙斯，他的面容已经恢复原先威严的模样，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似没发生过。
集云的宙斯为自己刚刚的失礼举动道了歉，但他貌似也不愿意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诸神也不敢多问，只是将谈论继续下去，无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所以我们要怎么处置长久居于地下的上代神灵？若是要释放，又该将他们安置到那里去？”智慧的雅典娜将重复多次的问题再次抛出，诸神之间的争论无休无止，谁都有不同的见解，谁都不愿意听从对方的提议，这让她头疼不已。
“我建议还是不释放，漫漫时光累积下的怨恨要是放出来谁都不能保证无害，若是他们能掀起动乱一次，难保不会再掀起一次。”那宙斯之子，远射之王阿波罗率先将自己的意见摆出，战神阿瑞斯点头认同了他的意见。
机智的赫耳墨斯早已得知了宙斯的思量，出声反对道：“以仇恨抚养仇恨，这是不理智的，如果能通过解放来化解这份仇恨，那也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赫耳墨斯的话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雅典娜也对他的意见表示赞同，她点了点头，“身为古老神灵的厄里倪厄斯的力量是强大的，不取得她们的谅解，她们又怎么停下这无穷的怒火呢？”
而坐在一旁怀抱富饶之角的得墨忒尔心情忧郁，塔尔塔洛斯之下的动乱势必会影响到上层的冥界，自己的女儿能不能处理好并且保护好自己呢？她为此感到担心，也无心参与这场讨论，其余的神祗也理解她的忧愁之处，不强求她加入对话，但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宙斯将问题抛向了发愣的得墨忒尔身上。
“得墨忒尔，你的意见是？”
被呼唤的得墨忒尔回过神来，她放下富饶之角，缓缓说道：
“解放吧，将他们继续留在地底也是在滋养祸患，放他们出来吧，让厄里倪厄斯平息怒火，假使他们有意寻求混乱，那么就再次将他们抛入深渊，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①仄费罗斯：西风神。我那贫瘠的地理知识告诉我地中海冬季刮西风，那么我就将西风神作为了主掌冬风的神灵。
②将矛插在已故人的坟墓上表示要为他报仇，但是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证实。
③有外人在场时冲动的突发动作，快步的走路。雅典人都认为，对于生而自由的人是不恰当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