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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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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塔纳托斯把被珀耳塞福涅的戈耳工们抛入阿刻戎河的西西弗斯的亡魂拉了出来，把他拖进了审判庭。
坐在高位上的是冥王哈迪斯与冥后珀耳塞福涅，下面坐着判官。珀耳塞福涅拍拍手，西西弗斯的神智回归，他立刻因为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裂开而开始哀嚎。
“把你叫到这里，给你恢复神智不是来听你惨叫的。”塔纳托斯摁着他的头按到了地上，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哈迪斯皱了皱眉，制止了塔纳托斯再一次的报复行径，珀耳塞福涅见一切都回归了寂静，朗声道。
“西西弗斯，科林斯城的国王，我等了你一天也没等来该有的祭祀，阿刻戎河的河水不好受，你最好再想想为什么会被我丢在那里。”
西西弗斯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他跪在地上，头发凌乱，整个人糟糕到看不出原来的风采，他粗粗喘气，眼珠子一转，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呼出。
“那统治天空的众神之王宙斯之女，地下王国的王后，珀耳塞福涅陛下，不是我不愿意为您献上祭祀。您要知道，犯下如此罪行的我，本身就是罪无可恕，那么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大办祭祀以祈求你们的宽容？”
“的确如此。”珀耳塞福涅点头，“那为什么你迟迟没有祭祀？即使你罪行如此，但是祭祀是人类的义务，这义务自从人类诞生起就伴随其左右，生者理应为地下冥神举办祭祀，因为这是不成文的，永不失效的神律，你们应当遵守。”
西西弗斯听闻此言痛哭起来，他捶胸顿足，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啊，不朽的神灵啊，不是我不愿意敬神，而是我那妻子，那可恨的卑鄙之人，她害怕为我祭祀会招来众神的怒火就不为我举办祭祀。”他双拳紧握，一副愤怒至极的模样，“我在那地狱门前听过路的亡魂说了，她甚至将我的尸体抛在那广场中央，这毫无疑问是侮辱了死者！”
“竟然做到这种地步，不敬神也不尊重死者，若是以后她迎接死亡，将她直接丢到那塔尔塔洛斯去。”哈迪斯摇头，这已经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绝对不会放过不敬重身为亡者统治者的他的人，这一对夫妻都该被送到地狱里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到底。
珀耳塞福涅握着四角火炬，火光映在她的脸庞，另一边陷入了黑暗，她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那么，你又当如何，西西弗斯？”
“罪行再加一等，判决到塔尔塔洛斯，永远受到那火热铁钳的拷打，不得休息神智永远清醒，拖下去吧！”手握金杖的米诺斯宣布了最后的判决。
“等等，那可畏的冥界王后，请容许我再说一句！”塔纳托斯抓着他的头发拖着他打算离开，西西弗斯高声呼喊道，按珀耳塞福涅的意思，塔纳托斯停了下来，再次把他丢在了地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希望你能说出些有意义的而不是一味痛哭求饶，要知道我们天天听着亡魂的忏愧，但是我们也绝不会改变我们的判决。”公正严明的拉达曼迪斯注视着狼狈不堪的西西弗斯，皱着眉头说道。
“我请求回到阳间，催促我那不敬神的罪妻将献给冥神的祭祀准备好，我已是这地底王国的死者，即使我注定要在塔尔塔洛斯痛苦一辈子，但是我仍不希望再有不敬神的行为了……”西西弗斯抬起头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她们有着高大的身躯，手里有力地执着用蝮蛇扭成的鞭子，目光饱含着愤怒。
“美丽仁慈①的女神们啊，复仇的火焰已经烧灼我心，让我痛苦不已，但是我仍希望向可敬的你们献上那不掺酒的供水，祈求你们的仁慈。”他又抬起头看向无言的珀耳塞福涅，“以及雄伟强大的众客之主冥王，美丽可敬的秘仪大女神②啊，请应允我的要求，不让她破坏这神圣的礼俗。”
珀耳塞福涅开始沉思，她偏头看向哈迪斯，他只是漠视着前方，“亡魂祭祀是你的工作，这件事由你来决定，是放，还是不放？”
珀耳塞福涅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到，“决定亡魂去留的是你，你说是放还是不放？”
“他的请求是公正而又合理的。”
“但是他很狡诈，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此还阳后忘记自己的职责？”
哈迪斯摇头，“就算他这么做了，也改不了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而且这只会让得到短暂快乐的他获得更加恐怖的灾难，假使他不蠢就不该这样，再来愚弄众神的下场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说得对。”珀耳塞福涅点点头，她将目光投向在底下看不清表情的西西弗斯，发布了她的命令，“这是合情合理的请求，西西弗斯，我愿意让你返阳去督促你那不像样的妻子尽快举办祭祀。”
“啊，何其仁慈宽大的女神！我将永远歌颂你的仁慈！”
“呵呵，你有真有这份心，就不会在这里了。”珀耳塞福涅嘲讽的笑容让西西弗斯将身体伏得更低，她站起身来，噔噔噔走下了台阶，手举着那四角火炬站在他面前，白色长袍在他身旁走动，她弯下腰低声对着他说。
“听闻你建立了科林斯城，在人类里面也算是极其足智多谋，那么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别做那么无聊的事。”
珀耳塞福涅站直，像是为了这场审判的终止一般说到，“好了，让他去吧，我们就静静等待他的归来吧。”
“谨遵您的旨意。”塔纳托斯虽然仍有不满但是在她的视线注视下不得不败下阵来，带着他返回阳间。判官面面相觑，但是既然身为亡魂的统治者的冥王已经默许了这个行为，那么他们也不能提出什么异议。
“当然了，他的判决维持原判，想必各位也没有异议吧？”珀耳塞福涅将目光投向了有所顾忌的判官，“即使他献上祭祀，他的刑罚也不会减少，这是我的考虑，囚禁神明，就算我不出手倪克斯也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管……希望这样能平息她的怒火吧。”
“这个判决是公正的，陛下没必要为此烦恼，若是倪克斯女神有异议，那么就请她给出比这更加公正的处罚即可。”米诺斯放下芦苇笔，拉达曼迪斯也没有异议，珀耳塞福涅点点头，跟着哈迪斯离开了审判庭。
“怎么样？”哈迪斯漫步在长廊，看着有些疲惫的珀耳塞福涅“你觉得他会强留在阳间吗？”
珀耳塞福涅揉揉太阳穴，这几天她也是不眠不休，“不好说，留在那里又能怎么样呢？享受几天阳光还不是要回来，而且再一次欺骗神明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哈迪斯笑笑，“要赌吗？”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留恋阳间，用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来赌。”哈迪斯站定，珀耳塞福涅偏过头看着他，“我赌他绝对不会按时回来。”
“我赌他不仅不会回来，而且也不会给我们祭祀。”珀耳塞福涅抱臂，看着长廊上的浮雕，“看起来没得赌呢，我们的意见一样。”
哈迪斯扫了一眼她，“我还以为你警告过他之后你就会认为他会改。看来你并不认为他会做出改变。”
珀耳塞福涅轻轻笑了一下，美丽动人的脸庞少了原先冥界女王的严厉，看起来稍显俏皮，她孩子气地转了个圈，“感谢我吧，我改变主意了。”
“我赌西西弗斯会按时回到冥府，要我对斯提克斯河发誓吗？”
哈迪斯摇头，他知道她不会违背誓言，不需要用斯提克斯河来确认这一点。而她的笑容已经让他移不开目光，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感受着里面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她的脸上难得泛起一抹红。
“干什么？”
“不干什么。”
珀耳塞福涅低声骂到，“我寻思你看起来是真的闲得慌，这几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不想在三天后回去时还留着那些工作。”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第一次晚归了，德墨忒尔也应该习惯了。”
“听你这么说我还非准时回去不可，现在我去休息一下，等我醒了精力充沛什么工作都不在话下。”她挣开他的怀抱，跑回了自己的寝宫，换衣脱鞋倒床一气呵成，盖上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入睡的冥后，修普诺斯原本安静躺在石头上睡觉的眼睛突然睁开，无意识的他展开双翼，在珀耳塞福涅的面前敲打了一下魔棒后飞离此地，再次回到那石块上陷入了睡眠。
次日，辅佐冥后工作的宁芙们敲着她的房门，却没有从里面传出一点反应，她们猜测她可能是睡过头了，回去继续整理祭祀相关的名单与物品。
但是时间就这样过了半天，她们担心地看着彼此，没有冥后来主持工作她们也不能擅自做决定，她们再次去了她的寝宫，礼貌地敲着门，但是里面依然毫无动静，而门又是锁着的，她们去到了赫卡忒的神殿，向赫卡忒报告了这件事。
“她可没说要睡很久，但也可能是这几天工作太劳累了，我去看看吧。”从神座上起身的赫卡忒随着她们一同走到了珀耳塞福涅的房间，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她的确是在里面，于是她小心打开门锁尽量不打扰到她的休息进了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就像所有冥神一样都是黑色，里面的光源就是那直立在床边的火炬，里面除了那张看起来就耗费了巨大心思的床之外甚至没几样像样的家具。她慢慢走到沉睡着的珀耳塞福涅身边，凝视着她那张令人怜惜的脸庞，伸手摸了摸。
“我可爱的珀耳塞福涅，你的母神，大地的得墨忒尔期盼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却没有预料到你被哈迪斯夺到地下成为了这死者国度的王后，但在我看来现在的你也是一样的可爱，祝福你，我的孩子。”在天地海拥有特权的赫卡忒在她的额头落下祝福的吻，起身离开，抚慰了那些不安的宁芙。
“她只是太累了，这些工作就先交给我来吧，等她休息好再交还给她。”
没有神对此表达异议，而且也没有神觉得这不正常，因为她们的王后的确在睡眠上面花了过多的心思。
而回归到阳间的西西弗斯重新回到了科林斯，但是广场上没有他的尸体，他的妻子墨洛佩难道还是没听从他的指令给他安葬好了吗？他飘到了城堡里面，找到了她，她只是无精打采地坐在王座上，他一到来她正好起身走到了厅内的一个房间里面，里面是一口棺材，放着他的尸体。
“你这傻过了头的姑娘，看尸体干什么？”
“谁！”她猛地转身，就看到了以亡魂形态飘在半空中的丈夫，震惊之余眼泪夺眶而出，她傻愣愣地靠近，伸出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已死的西西弗斯的鬼魂，但是她还是擦擦眼泪笑了出来。
西西弗斯伸手虚握住了她的手，“看，我都告诉你我会回来的，你还在那里伤心难过，你要相信我的智慧才对。为什么不按我的吩咐把我的尸体抛到广场中央？”
墨洛佩摇头，“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科林斯的人民恐怕会撕裂你的尸体向众神祈求宽恕，虽然因为你这科林斯城才显得如此富饶，但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人民对你的所作所为害怕并且怨恨，我并不期望看到这一幕。”
“我的城邦人民不会做这种事的，原先无罪的他们若是这么做了反倒是犯了不敬死者的罪行，若是他们愿意好好想想他们就不会做这愚蠢的举动，而是应该任着猛兽和那老鹰来撕扯吞食我的遗体。”
听了西西弗斯的话墨洛佩低下了头，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告诉我，西西弗斯，你是怎么从那众客之主的领地里逃出来的？不要再隐瞒我任何事，我不想再糊里糊涂下去了。”
“我告诉冥后，我要返阳来督促你向冥神祭祀以及为我举行葬礼，借此理由他们给了我一天时间让我回到了你的身边。”
“那……那你不是很快还是要回到那阴森的冥府里去？”墨洛佩看着他，像是放弃似地坐在了椅子上，捂住了脸，“你是那么的聪明，为何做出了这等不敬神之事？你难道不知道那克洛诺斯之子是如此聪慧，怎么会察觉不到你的意图呢？”
西西弗斯听到她这么说，叹了口气，“全能的宙斯啊，我没意料到他竟然连这件事都能发觉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我已经犯下了这罪责，那身披黑衣的女神之子很快就会收割走我的生命，我不甘心啊，于是我再次犯下了更加不可饶恕之事……”
墨洛佩看着垂下头的丈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能转移了这个话题，“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不举办祭祀，不为你举办葬礼？”
“因为我设计我要再次返回这阳间，而当我再次踏上这大地，眼前那耀眼的阳光以及那充满生机的一切事物，让我欣喜若狂，我不会再回去那阴霉的冥府！”西西弗斯张开双手，看着表情逐渐惊恐起来的墨洛佩，她忍不住劝告他。
“啊，我那不幸的丈夫西西弗斯啊，为了这短暂的自由与快乐，你竟然选择再次欺骗众神？要知道一旦地下的神祗发觉到你的意图，他们的怒火将会再次降临到你的身上，为何要做出这样不理智的选择？”
但是西西弗斯像是疯了一般，不顾他的妻子的劝告来到了他的城堡露台处，“看哪！这便是我的科林斯城，我细心栽培的科林斯城，我怎么会选择离开他？因为这告密行径，因为我囚禁了死神，因为我不愿意为我的死献上祭祀，我要被迫离开这美好的世间，我不愿意也不甘心，全知全能的宙斯啊，你若是觉得我狂妄，那就直接用你那威力无穷的闪电劈下我这不敬神的人类吧！”
但他期盼中的闪电并未落下，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任何回应。
坐在众神宝座之上的宙斯早已察觉到了在那科林斯城里面的当亡者，他的身旁站着智慧女神雅典娜，灰眼睛的女神也察觉到了科林斯城里面朝着天空呼唤着的亡魂西西弗斯，她早有听说过此人的狡诈以及恶劣行径，现在他已经狂妄到朝着人类与诸神的父③道出这等不敬神之言。
“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有意义的，这很好，所以对他而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我在思考如何给他最合适的惩罚，那是对他而言他所做的一切皆为白费气力，毫无意义之事。”
“伟大的父，您已经有了想法了吗？”
宙斯闭上了眼睛“思考的过程是寂寞而又充满乐趣的，我的孩子，你不妨也来思考，看看我们谁的主意更好？”
雅典娜看了眼科林斯城的方向，那个亡魂仍在等待不会到来的雷霆，她垂下眼，摇头，“在智慧方面我是不如您的，这份乐趣请恕我无法与您共同享用。”
“那可真是遗憾，好了，我要陷入一场长考了，你离开吧。”宙斯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静静开始思考。
思考该如何让这个可怜可悲而可恨的人类得到最适合他的处罚
①“美丽仁慈”是人类用来形容复仇女神的，因为古希腊人敬畏这三位女神，不敢直接道出她们的名字，害怕因此带来灾难
②秘仪主要指厄琉息斯秘仪，此秘仪主要崇拜得墨忒尔与珀耳塞福涅
③人类（凡人）与诸神的父：指宙斯，在赫西俄德的《神谱》用来描述宙斯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