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ract·修改后》liancheng

1、夜行者• Phoenix

　　黄色的警戒线挡不住围观群众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白布下的尸体是何种惨状。
　　“我有看到！全身血都流光了，像具干尸！但是附近没有一滴血！”
　　“听说这个人是东区无恶不作的小混混，会不会是□□仇杀啊？”
　　“你没看电影里演的都是拿西瓜刀砍的吗？那应该喷的到处都是血才对。”
　　“难道是吸血鬼？好恐怖……”
　　——想象力是无限的。
　　诸位警员翘首以盼的长官终于来到，掀开的白布下，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尸体干涸的眼眶正对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像是在嫉妒花朵的鲜润。
　　鲜红如血，略带黄晕，五瓣。
　　“Delonix regia，”长官讪讪地收手，又暗暗庆幸这次的凶案不像数个小时之前看到的血肉模糊，比起那血流飘橹的残忍场面，眼下这具干尸真是有品味有格调，但是再优雅也不过是杀手的行径，“又是该死的Nightwalker•Phoenix！”

　　夕之后，暮之前，浮生以夜。
　　承黑暗为依托，奉天地生灵为尊，执罚惩为己任，得血与永恒为恩赐
　　——
　　他盯着契约书——纸张白色，光滑如同缎面；条约字迹鲜红，似以鲜血写就。
　　在契约右下角空白的落款处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字如其人，笔迹龙飞凤舞。
　　“亲上加亲，”男人接过契约书，满意地勾起红唇，“欢迎你加入我们‘Nightwalker（夜行者）’。今天起，你叫做‘Phoenix’。”
　　……
　　月白色长衣的男子伸出手——
　　“想活下去吗？”
　　“想活下去，不管多难？”
　　“也许你会恨我。”
　　“那么，恨我吧。为了让你以后不失去生存的意义。”
　　……
　　阳光沿着厚重的窗帘缝隙洒落，他在光线微弱的屋内洗漱换衣，临出门前对着镜子抿唇微笑，颊边的酒窝便漾了出来。
　　虽然一整夜都在做梦，严重打扰到睡眠质量，他的表情还是愉悦而没有丝毫不快。
　　能做梦很好，至少还可以有个希望，在梦里重温他已经快要记不起的一些东西。
　　没有人知道他等待这一个梦已经多少年。
　　所以他心情很好，今天。
　　认命地随着车流在路上堵住，道路拓宽再快也没有人口车辆的增长速度惊人，钢筋水泥的森林迟早会崩坏回归最原始的状态。
　　历时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条叫不上名字的小巷，治安混乱常年有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人员游走其中，时不时哪个角落就多了一滩血迹半截残肢，大家也都见惯不怪。
　　每个城市都会有阴暗面，而穿着制服的公仆未必是万能的光明的天神，他们起的作用是牵制——维持一种微妙地平衡，让社会秩序不至于陷入癫狂的失控状态。
　　思维开始向愤青的深渊滑落，他嘴唇紧抿摇头低笑，推开了一家没有招牌的杂货铺那锈迹斑斑的铁门。
　　店铺极小灯光昏暗，四处堆积了乱七八糟很多叫不上名称用处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他熟门熟路的在角落找到正在埋头打游戏的店老板。
　　“天还没黑你就跑出来，”老板头也不抬，游戏屏幕的荧光映得他脸上蓝莹莹的十分诡异，“也不怕‘唰……唰……’就灰飞烟……”
　　“喂，”他递上一根烟，打断老板的话，“就算这里是光天化日我也不会早一步比你登天的，你不如祷告守夜人拿着银质子弹围剿我可能些，猴精，你这是变相的妒忌我。”
　　被称为“猴精”的老板个字不高，五官平平而眼眸出奇的灵动，香烟在他细长的手指上转了两圈顺势别在耳朵上，“是啊，我妒忌你的狗屎桃花运。Phoenix，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找人还是找东西？”
　　“猴精”老板经营的是一家专门接受“委托”的店铺，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背景来历，但是这家委托社的声誉却是出奇的好，大至杀人小到寻物，只要付得起价钱的任务几乎从未失手过。
　　Phoenix和老板是老相识了，老到他们偶有闲暇聊起过去种种时已想不起究竟认识了多久，只有那份无须言语交流的默契在时间匆匆流逝后越发得清晰，这是属于“同伴”的亲切感。
　　“我想找一个人。”
　　“是那个郡主还是虞家的掌上明珠，又或者是上海的小明星？”老板信口开河的打岔，手上灵活的操作毫无停滞。
　　“是那个人。”
　　老板放下掌机，狐疑地看着Phoenix，“我还以为你打定注意一辈子不提这个人。”
　　Phoenix点上烟，缭绕的烟雾登时遮住了他亮晶晶的眼睛，“永远不要相信‘承诺’这种东西，尤其当承诺的期限漫长到无法想像的时候。至尊宝骗的是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女，我可是现实的凡夫俗子。”
　　老板笑笑，“别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名，至少你的执着让我惊讶。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未听你提过关于那个人的事，你要找他？”
　　Phoenix点点头。“我昨天……梦到他。一些零碎的片段，几句话没头没尾的话。”
　　“老规矩，名字身高特征习性等等之类，知道的都告诉我。”
　　Phoenix的眼睛被烟熏得有点发红，他半眯起眼，“我不太记得了。”
　　老板无言以对。
　　“我仅有的记忆和梦里的情景有抵触，一觉醒来总觉得又忘记了一些，却有一种感觉越来越浓烈……”
　　所以要尽快找到，在完全失去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之前？——老板叹气，“你要知道，如果仅凭那个人和你是同类这个线索而言，你自己在‘夜行者’内部找到他的几率更大。”
　　Phoenix垂下眼睛看簌簌而落的浅白色的烟灰，“‘夜行者’网罗了太多像我这样的，要一步一步接触到它隐秘的部份需要时间——人类的天性里就带有互相争斗彼此质疑的因子，我们也不能幸免，”他无奈地耸耸肩，“即使我们是如此稀有的一个族群。”
　　“怪不得最近的‘夜行者•Phoenix’很红。”
　　Phoenix呵笑，“红？”
　　“是啊，尸体旁一朵凤凰花，你是数年来让警局特别行动小组‘守夜人’的头痛来源之一。”
　　Phoenix专注的吞云吐雾，淡淡地说：“可惜于我的帮助太少、太慢。在组织里像我这样的并不少，除非做一件大事才能引起上层注意，进入核心部分。”
　　老板拍拍他的肩，说：“让我来找找看，你先不要做冒险的打算。有言在先，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找得到，我要问他一个问题；如果找不到……”他缓缓抬起眼帘，幽黑的眼瞳中隐有血色，“我先看谁不顺眼灭了谁，然后去盖一座放满了鲜花的小楼，在阳台上日光浴。”
　　老板斜睨他一眼，“如果晒一下就一了百了，守夜人不知该多高兴。”
　　Phoenix 的视线跟随着缓缓氲开消散的烟圈，“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我可以从此消失。”
　　“所以夜行者的数量永远不太多，”老板打开笔记本，问：“关于那个人的模样，你还记得多少？”
　　Phoenix掐灭香烟，闭上眼睛，慢慢地说：“肤色白皙，清逸俊秀，一看就是世家公子，教养极好。耳力无双，喜欢花草，个头比我稍稍矮一些，最重要的，他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