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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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刘禹锡《赏牡丹》
倦意盛浓的午后，金黄的阳光像流水一样流淌在庭院里，就像青琉璃碎片一样漂亮。
漂亮的浅金色鸟儿扇动着修长的鸟羽翅灵活的跳动在绿色成荫的树冠之上。欢快脆鸣的啼叫声像一支支泼快的曲子。虽说不上悠扬婉转。却也是耐听得很。
本应该卧在床榻上小憩的女子此时却闲散的半躺在毡案，身边散落的放着几本书。
只穿着轻如羽衣的白色里衫，轻蹙着眉宇，平日温和从容的面容有那么一点无奈，只手撑着无力垂下的头颅，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木质茶几。
虚掩的木门吱呀微动。一缕淡淡的胭脂香气勾起了颜言下垂的唇角。
香气越发的浓郁了，一双柔软的双手从背后遮住了半闭的眼眸，抚平了微微皱起的眉。颜言唇边的更加明显了。轻握住了带着调皮之意的柔荑。扬起的声线带着愉悦的笑意。
“别遮了，瑶媚。”
“每次都被你猜到，真没意思。”被唤道名字的女子嘟起娇艳的红唇，描绘着精致妆容的面容竟露出孩童般的稚气神色。
“呵呵！”重获自由的眼眉眨动了几下，又缓慢合上。
诱人的菱唇柔柔吐露着江南的吴侬软调。
就算多年过去了，岁月的痕迹染白了美人的青丝，生活的磨难在娇美的容颜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痕，轻巧灵捷的肢体腐朽僵硬。瑶媚还是会记得那个阳光明媚鸟儿高歌的午后，那白衣女子曾说过的那些话。
“那是因为，你的香味你的体温你的气息，都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心上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带着凉意的晚风风吹乱了轻薄的羽裳，拂乱了美人细心束好的发丝。
终究还是来了。颜言仰头看着道观上那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苦笑了一声。牵起瑶媚的手，通报过门人，踏进了那百般不愿却不得不来的地方。
纵然在随性无谓，这皇室的旨意还是自己不能够违抗的。
行走在曲折幽长的行廊上，被心事占去的颜言无意去欣赏皇室的奢华建筑，只一路低头跟着门人，就算瑶媚问话，也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难道魂魄被鬼吃掉了？”打发掉门人，瑶媚笑着瞅着闷闷不乐的同伴。
“呵呵~”讪讪的干笑掩盖不住那隐露的惶惶之意。墨玉般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那不远处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面上带着苦笑，今天恐怕是真的要遭遇劫难了。
“民女颜言见过万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女瑶媚见过万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屈身朝着那上位之人行礼，低垂的眉眼早在行礼之前就匆匆扫过一圈。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京城内所有尊贵人家的公子几乎都来齐了，那帘维之后传来的话声笑语，想必是来自于那些娇贵矜持的小姐吧。万安公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出风头呢。
“都起来吧，今天只是单纯赏花，毋须太多礼节。”年轻貌美的公主带着笑意，银铃般的声音像似邻家女孩撒娇般亲切。
“谢公主。”起身作揖，恭敬的低头静驻在一旁，满室的欢声笑语提不起颜言一点兴致。只是努力的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远离众人视线。
厅内光线昏暗的角落，颜言依靠在朱红房柱上，打量着不远处喧闹的人群，目光扫过众人欢颜的面容，定格在庭院内的牡丹之上。
赏牡丹的夜宴上，应该是主角的牡丹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株，没精打采的绽放着，丝毫没有富贵之态，瘦弱的花枝被夜风吹弯了腰，弓着腰枝，垂着花头，却像那田间劳作的农家妇女那般朴实无华。
而厅内那些交谈甚欢的风雅之士，高声阔论的内容究竟是这牡丹还是他们的富贵前程？
颜言忽然垂头一笑，笑自己的多虑胡猜，这些人到底如何又于自己有多少关联呢？只不过是一群在戏台上唱戏的戏子，装腔作势的唱给大家看，自己有空看看就好，何必去理会呢？现没事操这个闲心，这日子果然过得太无聊了。
闲适起头颅，闭上眼睛。这万安公主的赏花宴果然是该推掉的啊！真是无聊透顶了。
松软的身子瞬间紧绷了起来，闭着的眼眸忽然睁开，扫视着喧闹的人群。惊惧骇异的神色填满了墨玉的瞳孔。
扫视了一圈，没有预期中的情景让颜言松了口气也绷紧了名为直觉的那根筋。
是自己多虑了么？？右手覆上胸口，颜言自问。
可是裹藏在皮肉之下的心依旧紧张不安的跳动着，那一瞬间的感觉摇摆着颜言的思绪，多疑的眉眼再次仔细的察看人群，却还是一无所获。
将全身的重量倚放在身后的房柱上，绷紧的神经稍稍得以松懈，放松下来，才惊觉自己的背后早已汗湿，粘腻的感觉着实让自己难受。
停按在胸口的手移向了脖颈，食指来回抚摸着滑动的咽喉，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自己还是有些后怕，一种充满寒意的冰凉感觉，冻住了自己的身子，那股充满厌恨的肃杀之气，牢牢的钉住了自己，恨不能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那种感觉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受到惊吓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突起的关节却白的渗人。
垂下的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惊慌，一抹苦涩的笑意绽放在唇边。这大厅之上，有可能对自己怀有这般怨恨的人，想来也只有那性情诡异冷血的司天监大人吧。
真是做了亏心事，就害怕起怕鬼敲门了。
弯起的薄唇夹带着一丝刻薄之意，艳丽的笑容看上去却让人有些悚然。
阴鸷的眼神在跨进庭院那一霎那就死死的盯住那躲在墙角的猎物不曾离开，扬起的唇艳红似血，渗透着些许血腥，冷酷的意味。
师夜光不紧不慢的抽出烟杆，悠闲的吞吐吸食着烟雾。懒散的姿态却像猎食前的猎豹，优雅从容。紧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悄无声息的慢慢逼近，在那最适当的瞬间，发出致命的一击。
眯起的眼睛斜视着那看起来有些慌乱的猎物，眼中嘲讽的笑意更甚。
今天，也该是收账的日子了。
绛紫色镂空金缕纱帘后，屋的主人，万安公主仪态高贵的斜靠在楠木制成的坐塌上。身旁站立着年少俊美的波斯商人，安碧成俯身在万安耳边诉说着什么。
万安只是拿着含笑的秋眸看着波斯商人。孔雀翎制成的执扇遮住了公主半张容颜，微动了玉指，安碧成知趣的凑近。羽扇遮住了公主与波斯商人之间的悄声呢喃。
只见那俨如翡翠的绿眸笑意更甚，漂亮精致的面容因那绽开的笑颜更美上三分。
“那么鄙人在此就谢过公主了~”
“哪里，只要安店主记得把那东西及时送来就好。”
年轻的波斯商人浅笑不语，只勾了勾唇角举手作揖。欠身退开了。
安碧成伸手撩开了红竹包金边的帘子，只听得一阵大笑，抬目望去，那一头耀眼的红发占去了大半的视线，红发的主人身穿着金吾黑色朝服，腰间别着宝刀，明明是一翩然佳公子，此时却一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模样，端着酒杯，与人开着那些不合时宜的荤笑。浅金色的睫毛垂下覆住眼睑，唇边那笑却一点一点的浮上苦涩之意。
朝着那人的地方前进了两步，却又还是停下了脚步，幽幽的叹息一声，转身朝着背向的地方远去了。
略有些焦急的黑眸几番扫过众人，却还是未能找到那所惧之人。弯弯叶眉轻蹙，颜言心中百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心底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石头，如何也轻松不起来。焦躁烦闷之情又无处可泄，难安的心绪折磨着自己，却又无计可施，几声长叹只能泻去少些苦闷。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公主的道观内，绕过了喧闹的正厅，映入眼帘的，是那静静绽放的牡丹，颜言心中不由的当下一怔，原来这观内牡丹的美色，全都绽放在这偏僻之处了。
怒放的牡丹，占据着枝头，层层叠覆的花瓣，尽现富贵美艳之姿。夜月当空，月光皎洁明亮，洒落的银白色蚕丝，为那牡丹织成了羽衣，薄如蝉翼。
发如夜色的女子，微启红唇赞叹的呓语一声，袖摆微动，隐约看见那收拢在袖中的手掌，宽大的衣袖顺着骨骼的转动而滑落。
露出袖口的手手指纤长，平滑柔腻的指腹缓慢抚摸过牡丹那娇艳鲜嫩的花瓣。盛开的花朵好似不堪承受那指尖的力量，柔纤弱的身躯颤抖摇晃着，却像那娇美动人的青楼女子，屈身承受露水之欢那般娇羞可爱。
“这牡丹确实盛开的极艳，难怪姑娘会在此流连忘返。”含笑的音线因那着异域的口音微妙的有些不和谐。
被惊扰回神的颜言偏侧过视线，身后不远处，那青瓦红廊之上，静立着一名金色长发的异地少年，细细看去，也能看清那少年异常俊美的面容，与那身上名贵的绸缎上编绣的繁复美丽的花纹。
微侧过身，不解的看着那名含着笑意的少年。不知来着何意。
安碧成迎对着那困惑的眼眸，扯出最为善意的笑容。
“惊扰了姑娘赏花之意，是在下唐突了。”
浓墨般的眸定定的看着来人，唇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安店主太客气了。”
“姑娘你?”上扬的语调泄露出心中的讶异。
颜言笑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安店主的名字，在红楼姑娘的口中，可是能常常听到的。”
“呵呵，那也是各位姐姐照顾小店的生意罢了。”
唇边漾起笑意，飘散的视线越过了一身华衣的俊美商人，散散的落在那皇家的园林房檐上。
“不知安店主有何事相询。”
“打扰姑娘了，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话语至此，安碧成稍作了停顿，见女子微微点头示意，继续相述。“鄙人只是听闻姑娘的琴乐不同寻常，也想见识一番，不知鄙人能否如愿。”
“呵，那天安店主有空，告知一声，自当去府上献技一番。”
“那，鄙人就先谢过姑娘了。”
“能得安店主欣赏，也是在下荣幸。”话语未毕，微风徐来，凉意渐渐。颜言突觉得有些寒意，将那被风拂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微微欠身。“安店主若无事，就先告辞了。”
还未来得及迈出步伐，闻得一缕烟草的香味，却又极淡。脚步定在了原处。
“言姑娘？”安碧成困惑的看着急着要离去却又停了下来的人。
“安店主是否能闻到一股烟草的味道？”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安碧成呆滞了几秒。
“在下并没有闻到。”
“是么，颜言谢过安店主了。”欠身施礼，颜言将那困惑压制心头，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辗转回到正厅，立在门口征松的望着厅内那华服美饰的公子佳人，游移的目光突然僵直的定在了某处，杏眼圆睁，满目都是掩饰不住的骇然，片刻之后，白如宣纸的脸上浮起无奈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