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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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
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冯延巳《鹊踏枝》
眉宇间隐隐一痛，睁开眼时。望见的却是一只绣着金色木槿的衣袖。
“颜姑娘醒了？？”翘起的尾音有丝掩埋不住的喜悦。
“安公子？”薄唇微掀，声音暗哑晦涩。
“呵呵……太好了。终于还是醒了啊！”咏叹般曲折的音调隐隐的流露出关怀之意。
“我……睡了很久么。”幽绿的青铜灯上跳耀着半截指节长的火焰，橙黄的光刺得眼睛几欲流泪。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幽幽的开口问着。
“不算久。”欢快响起的异国语调有种猫儿的狡黠。
“是么。”
“只不过是睡了一个月而已。呵呵……”
“……安店主。”
“恩？言姑娘有事么？”
“……没事。”
“安店主……”
半睁着眼睛无奈的看着那静坐微笑的少年，唇线微微掀动“如果是要结算这次额外支出费用，去账房报我的名号即可。就毋需再浪费公子时间了。”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如果言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在下随时恭候姑娘的差遣。”
“……安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就麻烦店主去账房结算银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么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衣衫摩擦而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木门转动的声音后渐渐消失了。
双手食指按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转着。眼微张，艳红如血的红色稠帘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一如那天晚上一样。淡淡的银色消失后，能看见的只有触目惊心的红。
那时太过疲惫的自己选择了闭上眼睛，没想到再醒来时人间已经过了一个月的光阴了。呵呵，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原以为……这次会一直睡下去呢。原来……自己的命真如同杂草一样坚忍不拔啊！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不管中间发生了多少曲折离奇的事情。梦醒之后，记得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记忆中应该会存在的疼痛此时也感觉不到了，伸手摸去，触到的只是凹凸不平的疤痕。
那些停滞不肯离去的钝痛在提醒着她，那夜的疯狂。
她遮目望着四周，暗沉的夜色因那火红的光芒变得扭曲。自己周身都是燃烧的火焰，炙热的火焰连成一圈将她包裹其中，高热的温度让她焦躁不安。那些跳动的红色火舌将她围的滴水不漏，她要如何才能突破这重围险境？
灼热的热气铺面而来，吹得她粉面上落下了汗珠。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却还没有找到挣脱的方法。
绝望的神色浮上了幽暗如夜色的眼眸，她松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心中有一丝怨怼，像得不到糖吃的孩子那般和这咄咄逼人的火呕着气。
就在她以为她就要被这大火吞噬的时候，一丝冰凉的液体从她的额头缓缓的游过脖子，胸部，四肢……像一条灵活的蛇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处。丝丝的凉意缓解了高热。
她惊讶的发现方才还逼人的烈火竟慢慢的消退，只剩下点点火苗还在挣扎着散发最后的热度。
惬意的凉，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禁眯起眼睛贪享这片刻的舒适。从夜色的尽头，那些似是低语若有若无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耐着性子去搜索着。得到的只是钻心的痛。
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胡须斑白的布衣老人粘着胡须，闭目垂首，似在思虑。
两只枯槁的手指搭在她的腕间，略带力道的按压压得手腕隐隐有些疼痛。
还是那熟悉的红色帷帐，还是那熟悉的黄花梨架，还是那熟悉的她的房间。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回落在地。幸而，刚才那只是场梦。
“姑娘受伤太重，伤口愈合缓慢，因而高烧不止。老夫开副退烧的药方给姑娘服用吧。”垂首的老人捻着银色的胡须慢慢开口。
“有劳金大夫了。”梳着精致妆容的窈窕女子优雅的欠身行礼。
“无妨……”年迈的大夫整了整微乱的衣角，起身离去。
头，疼痛的厉害。只手扶着脑袋，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身子。一双温软的手按着阳穴慢慢的揉捻着。
“唔！”嘤咛了一声。垂下眼眉，享受着温柔的安抚。
“这次我又睡了多久。”自那次醒来，自己的意识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印刻在脑中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片章，早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约有三日了。”
“呵……”只是三日，还好。
“肩上的伤……还疼么？”
“还好，不怎么疼了。”按着阳穴的手指停滞了片刻，再揉捻时力道重了几分。
“告诉我，到底是何人伤你的。”温软的语调埋藏着有些许不满。
“瑶儿……”几分无奈的睁开眼，握住那香软的柔荑。“不是说好了，不再问了么。”
“可是你差点就死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压抑多日的怒气顷刻间喷薄而发，收拢在薄袖里的手紧握成团。娇媚的容颜因愤怒模糊了精致的五官，总是荡漾着水色微波的狐眼此时却蒙上了鲜红的火色。
“瑶儿……”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日子我有多担心，我有多害怕你就这样一睡再也不肯醒来，当年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瑶儿……对不起。”伸手拂去那垂落在粉腮上的泪珠，轻轻擦拭着挂在黛色眼睑上的泪。“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
“呵呵，不要让我担心么……”
“瑶儿……”眼前那张笑面如花的灿烂容颜却让我的心一阵慌乱。
看着她起身挑开香炉，灭去了那幽幽飘散的烟雾。听不出情绪的轻喃像烟雾一样飘散。
“我还记得，娘离开我的那天，天色是暗沉沉的，刺骨的寒风透过漏风的墙吹得我好冷好冷。娘躺在床上，冰冷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年幼的我缩着脖子想要躲开娘的手。娘笑笑，说她累了想要睡一下，可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
幽咽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哭腔，铺散在地上的衣摆都带着着化不开的哀伤悲戚。虽不能看见，但那张容颜，一定是哭泣的表情。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这次真的是伤了她啊。
“娘下葬的那天，天上飘着雪，冻得我全身都麻木了，那时我傻傻的跟着阿婆的身后，看着那些人将装着娘黑木头放在土里埋着，我拽着阿婆的手问阿婆为什么要将娘放在那里面，娘明明跟我说她只是困了想睡一会，阿婆抱着我只是哭。没过多久，阿婆也睡着了，我拼命的摇着阿婆的身体，但是阿婆就是不肯理我。村子里的老人说阿婆去见娘了……颜言，你说是不是我不够乖，不够听话。所以娘跟阿婆都不肯要我了？那我要是乖一点，娘和阿婆会不会回来……”
唇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心好像被人捏在掌心，挤压的快要爆裂开来。心口的钝痛压得我连呼吸几乎都不能。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看不到那哀戚的身影。漫天的黑色按压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那飘转的紫色衣衫。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