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十二 ...
-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
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
楼高不见章台路。
——冯延巳《鹊踏枝》
水晶阁内,安碧城倚靠着窗棱,微微眯起的眼睛在阳光下流转着翡翠般的色彩。
廊檐上一阵轻响,安碧城挑起了眉,一只花白相间的花猫成大字型趴伏在廊檐上,柔软的小爪子抚摸着胀鼓成球肚子。小巧的猫脸上挂着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腐败模样。
安碧城笑的越发妩媚,伸手扯住了那垂在廊檐下的猫尾。上一秒还一副惬意模样的花猫,怪叫了一声,全身的柔软皮毛像刺般根根直竖起来。隐藏在肉垫之下的锋利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白色的光芒,毫不客气的朝着偷袭之人脸上划去。
“朱鱼小公子。”安碧城的声音甜得像抹了蜜,花猫明显打了个寒战,张牙舞爪的战斗姿态一时僵在那里。一脸狐疑的望着笑的像贼样的安碧城。倒伏下去的耳朵显示出不客气的戒备姿态:“干嘛。”
“是不是先把您这锋利的小爪子收起来我们在好好谈话啊。”安碧城弹了弹紧贴着鼻尖的小猫爪。
花猫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爪子,蹲坐在庭院内。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圆滚滚的猫眼此刻半眯着。完全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不耐烦模样。
“来来来,快过来帮我个忙。”安碧城笑的越发笑容可掬。
“不要。”昏昏欲睡的花猫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瞪大圆滚滚的猫眼,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笑的明显不怀好意的奸商。“坚决不要。”
花猫一想到上次焚烧古画的事情心有余悸。这次说什么都不要再让自己上这波斯奸商的当了。
“呵呵,小朱鱼不要这么激动么。这次我不要你帮我“烷”画。”安碧城转身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袱。
花猫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包袱,撇了撇猫嘴。“你从哪里捡来了这堆垃圾啊!”
安碧城笑笑,伸手解开了包袱,呈现在眼前的一堆可是称得上是破铜烂铁的玩意。
安碧城看着花猫明显不屑的神情叹息的摇摇头。“没想到朱鱼小公子竟然这么不识货,这些可都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啊!”
“青铜器?”花猫怪叫了一声,扭过猫头仔细的看着锈迹斑斑灰不溜秋还沾着黄土的东西。“哪点像。”花猫不服气的嘀咕着。
“现在看当然看不出来,等把它们弄干净了自然就像了。”波斯商人摇着手中折扇,看向花猫的绿色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花猫伸出小爪子好奇的拨弄着那堆破烂。半是疑问半是好奇的望着波斯商人。琥珀色的猫眼分明在述说着既然是宝贝奸商你竟然不拿来坑人很不对劲啊很不对劲。
安碧城唇边的笑意更甚,翡翠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朱鱼小公子真是聪明绝顶啊。”
太过虚伪的赞扬激起了花猫一身的鸡皮疙瘩。花猫抖了抖全身。恶狠狠的瞪着安碧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当然这后面四个字花猫没敢说出口。
展开的折扇点了点那堆青铜。“那么,这些就拜托你了。”
“什么。”凄厉的怪叫划破了水晶阁内安静的暮色,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呼啦的飞去。
“我才不要。”花猫苦大仇深的瞪着青铜。小巧的身躯连连退后三尺。
“我不要,坚~决~不~要。”字字铿锵有力,透露着不容变更的决心。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哎!那好吧。”安碧城低垂睑,略带苦恼。“这样的话,我只能从朱鱼小公子的工资里扣了。”
“耶?”花猫怔然的看着某人呼啦啦收起华丽的扇子,不知又从那里摸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十分欢快。
扣工资=没钱白干=继续打工等等一串串等价代换在花猫的脑海里闪过。惊觉事情严重后果的花猫厉声叫道。“你不能扣我工钱。我没犯错,凭什么扣我工钱。”
“身为打工仔竟然不听老板的命令你说该不该罚。”
“喵呜”花猫懊恼的低吼一声,转而趴伏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头,以一个滑稽的姿势仰翻在地上。金绿色眼睛的眼睛弥漫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楚楚可怜的看着波斯商人。“不要这么小气么~喵。”
“就算你撒娇装可爱也没有用。”完全没得商量的口气。
在强势的高压面前,花猫不得不忽视心里高嚎的呐喊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耳朵。心不甘情不愿的叼走青铜。
安碧城闲闲的挥了挥手臂。“要好好~清洗干净哦~!”上扬的语调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嚣张的得意。
喵呜~!回答他的只是一句怨气十足的喵叫。
“叩,叩,叩”——前面店堂传来了不缓不急,规律的敲门声。
“竟然有客人。”安碧城困惑的望着天色,呵呵。还真是难得啊。
“深夜光临小店真是荣幸,不知客人想要买些什么。”安碧城掀开绸帘,客套的笑容泛上点点柔情。“原来是瑶媚姑娘啊。”
“安公子。”女子颔首抱以一笑,淡漠的笑容像铺散在皑皑白雪上的腊梅。有种化不开的苦涩。
安碧城转身从格架上取出釉着青色花纹的瓷瓶。“这是姑娘要的。”
瑶媚接过那小小的一方瓷瓶。“有劳公子了。”
“姑娘。”安碧城唤住那将要离开的身影。艳丽的容貌浮上了点点阴郁之色。“恕在下冒昧,这东西还是少用些好。”
“呵呵,多谢公子好意。”女郎那妩媚的杏眼中,慢慢浮起了悲伤的笑意。“可是若是不用,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安碧城语塞,碧绿的眼睛看着那远方的天际。冷蓝的苍穹中闪烁着点点白光。他怎会不知道,那是指引迷失在异界的人返回人世的返魂香啊。
纤细的手指掀开暗色青铜顶端的圆盖,瑶媚从袖中抽出一精巧的瓷瓶,除去了瓶口紧塞的红绸,细小的白色粉末在青铜香炉内堆积成小小的一堆。
火折明起,一缕烟雾蜿蜒而上,飘散在空气中。将香炉移植于案首。
低垂的眼眉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眼眸涌上了点点水汽,掩藏在眼底深处的绝望让人不由得心疼。
“这是命,谁都强求不得。”鸨母轻轻的拍着瑶媚的腰背,带着岁月痕迹的优雅容貌平静无波,飘渺轻无的一声叹息泄露了太多的情绪,微微垂下的眼角眉梢带些不舍惋惜的意味。
微颤的手指轻轻的划过熟睡女子的容貌,缠绕着那无力垂放的柔荑紧紧握住,从指尖传来的凉意染红了水汽迷蒙的眼睛。低低的哽咽声幽幽难平。
疲倦的睫羽像蝴蝶的羽翼微微颤抖着。难以让人察觉。
黑色,除了黑色就是冰冷的气息。身体的某一处传来一种暖暖的感觉,轻贴着皮肤,有种湿润的触感。隐约听到些私语之声。想要睁开眼睛,却又使不上一丝力气。陪伴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温热的液体,像春天的雨水那般,一滴一滴,延绵不断。从指尖传来的触感,带着一丝莫名的痛楚,慢慢的流过了四肢百骸,在胸口淤积,压抑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是谁在哭泣?哭的那般伤情。嘤嘤泣泣的抽噎声像针一样一根一根缓缓扎入我的心脏,疼痛不已。
微风浮动,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伤叹,轻不可闻。是谁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