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瑟夕

1、第 1 章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尾音抑扬顿挫而落，锣声乍起，台下一片叫好声。
　　台上的“崔莺莺”于十里亭正话别“张生”，话中尽是千丝万缕的不舍。此时的“崔莺莺”唱的虽不及当年名旦徐怀笙，却别有一番韵味，这人名叫沈宁，年十八，艺名沈秋芃，是先前破产的那个沈家的人，他是在沈家没落之前被赶出来的。
　　当年大夫人被撞见与人私通，百口莫辩气愤不已，领着沈宁刚出门就一头碰在柱子上以死明志，沈老爷出门看见，当场就背过气去没抢救过来。沈老爷的弟弟接手了沈家的生意，给沈老爷办了丧事。沈宁穿着孝服跪在沈老爷灵前，被沈老爷的二姨太周玉兰指责不是沈家的种，当场拽着衣服就被拖了出去，才八岁的小孩儿，当时的情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后来周玉兰同沈家当时的家主沈弘志谈不拢，卷了大半家产带着沈二公子跑了，沈弘志接手沈家后沈家是一日不如一日，而沈宁消失了两年就在西苑登台演出了。
　　合该这小少爷命还不算太坏，两年前正赶上了新总统就职，军统那边找了曾于徐怀笙齐名的顾小白上台表演。可顾小白却病倒了，前两天还硬撑着唱了两出，第三天嗓子就受不住了，督军那边急啊。总统正在兴头上，你说不唱就不唱，关键是，不是不唱，这唱起来也扫兴。
　　西苑班主看这几位爷，心里也急。本来戏班现在全靠顾小白撑着，眼瞅着别家的几位都渐渐在北平小有了名气，可西苑里就这一位角了，这下病倒了，该如何是好。正心急如焚的转悠，转头瞧见了沈宁，以前瞧着这小子总是一副犟驴的模样，看见便头疼，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从，还把其他学生吓得哭声震天，一时间后院那个热闹啊。从前教戏总是要训一顿，之后再沉着脸问，“想不想给你娘报仇了？”，然后就看着那双大眼睛一边淌着泪珠，一边练功，更别说跟顾小白比了。随后他便把这小祖宗扔给了戏班的老师，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班主仿佛第一次仔细看沈宁，凤眼薄唇，不犟的时候却是怎么瞧怎么俊俏，老师教了这几年，他身上世家少爷的气质依旧留着，文采看的过去，功夫底子也好。随即一拍手道，“秋芃啊，该你上场了”。当即把沈宁收拾一番，领着直奔了顾小白的府上，这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左右不过多挣扎几年少挣扎几年的事。
　　顾小白一晚上没睡，教会了沈宁唱本，亏得沈宁基础打得好，不至于上台慌了手脚。就这样沈宁被推到了台上，婉转的唱腔，未长开的骨架，俊秀的脸蛋，以前在戏班被顾小白压一头便没人注意过，现在听着，确实别有滋味。
　　沈弘志为了挽救摇摇欲坠的沈家，他要抓住这次机会见一见商会会长，早时候沈老爷的人脉终于起了作用。他混了进来，未曾想到却见到了台上的沈宁。沈弘志矛盾了，他不喜欢沈宁，这些年沈宁逐渐长开，眉眼间越来越像大哥，当年的流言不攻自破。如果大夫人没有出事，这个家主的位置是沈宁的。沈宁被赶走了，然而沈家破败了，现在他看得出来，沈宁这时在台上已经引人注目了，凭沈宁的相貌，还怕他不成名，沈二叔决定赌一把，如果戏结束沈宁拿到了赏钱，他就拼了老脸去找沈宁认一认亲家。
　　所以戏结束了，沈宁捧着打赏路过院子的时候被沈弘志叫住。当时的沈宁比如今更稚嫩，卸了满脸的胭脂露出原本清秀的脸庞，一身长衫还是顾先生送于他作为关门弟子的礼物，礼帽有些大，歪歪斜斜扣在头上，总要拨一下帽檐才能看清东西，乌黑的眼珠灵动有神，唇色很淡，嘴唇很薄，嘴角一颗美人痣，给原本清秀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妩媚。就在那时聂容远见到的沈宁。
　　聂容远站在他姐夫的身后，瞧着沈宁像一只炸毛的斗鸡，不复台上那多情的世家小姐形态。
　　沈宁嘴里噙着讥笑，凤目微挑，他说，“我早就不是沈家的人了，这位先生可要小心说话”。
　　沈宁说话的神情聂容远到现在都还记得，台下又一阵叫好声，锣鼓停歇，观众纷纷离席，聂容远的思绪也收了回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放下茶杯，带着护兵缓缓从二楼包间里下来。
　　班主在门口弓着身子，脸上挂满了笑容，一边拱手，嘴里一边说着，“各位爷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聂容远走过去，护兵递给班主一张帖子，班主看了一眼，同时朝着聂容远谄媚一笑，“长官放心，秋芃他收拾完就过去”。
　　聂容远满意地上了车，班主收回了笑容，揣着帖子去了后台。

作者有话说

　　写着玩儿，小短篇，有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