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96、南疆游记（一）

　　生活是一个牢笼，我们从这个牢笼转战到另一个牢笼，可我却拥有一颗渴望自由的心。
　　终于，期末结束了！久违的自由，可以换种生活方式的自由——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

　　很久没有坐火车了，如今凌晨走进来，硬座车厢里的条件到底和以前的我所感受到的有了很大的差别。四处脱了鞋横睡的人，座位上凌乱的布单，感觉很久都没洗的座椅套，车窗也有点脏乎乎。

　　是毕业后的这两年太注重家里卫生了么？桌子要擦得干干净净，地板要擦得蹭亮反光，衣服被套要定期洗，最喜欢洗衣液的香味。还计划着买香水，或者其他跟香有关的东西。屋里最好开着加湿器，空调温度调到适宜即可。屋里只有我和喵子，这是六十平方米的家最大的容人量。家里要有花，我种了很多花，一盆一盆的，不管开不开花，有生机勃勃的绿叶子那也是极好的。

　　兴许硬座环境从未变过，只是我对生活质量的期待变了，我变得不那么能吃苦了。
　　这是我坐过最艰难的一趟列车。

　　以前也不喜坐火车，但是满怀着对家乡的期望，对学校的期望，两三千里，三十多小时也就那么坐着就坐到了。而现在却没有期望，这是最艰难的一趟旅程。2021.06.23

　　清晨七点，一下车的天气还是极冷的，比在哈密冷很多。从皮箱里拿出我的长款开襟毛衣，还真是带对了。
　　一出火车站是一栋镶满蓝色玻璃的形似老鹰展翅的建筑，上有四个红色大字，“翼展天地”。细看是新疆电竞产业总部基地。建筑很奇特，令人耳目一新。天上的鱼鳞云也很美。想来这一路的颠簸也值当了。

　　绿化很好看，空气比哈密湿润很多。
　　问了的士，四十元。距离旅行团发车还有一小时，于是，我果断决定等公交。
　　一出站不远处就是公交候车点。公交站的警察小姐姐为我指了路，她看起来年轻、朝气而美丽。七点二十五就等到了公交车。这是一个早上六点就有公交，凌晨差两刻才停公交的勤劳的城市，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再往前，眼前的天山瞬间被放大了超多倍，能以肉眼清清楚楚地看见天山顶上雪的纹路。我离天山更近了。我的对面坐着一个老人，白色的头发，额头上刻着皱纹。我便觉着雪的纹路像老人的皱纹。
　　这个清晨，孩子们还没有出门上课，家长们也都还没有出门上班，店铺都未开，街上冷冷清清，一路十分和谐顺畅，并未出现堵车。我们的站台一站一站地换，到站台只是停，一个上车一个下车的人也没有。车一路上走得很慢的，像蜗牛在挪，我也不知为什么。但是我想，为这不堵车，目的地到达得也准是要比平常快得多。

　　后来偶尔有人上车，两个背书包的学生，校服看起来相当时尚。接着是两个赶早市的老人，因为走路慢些，公交师傅还在等，他们上车陆续说着“谢谢”“谢谢”。
　　到站，转乘旅游公司大巴车。同行的有个穿着棉衣的帅气的小哥哥非常符合我的审美，就坐在我的斜后方，是心情大好的一天啊。尽管一大早一刻不停地赶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洗漱、化妆。
　　这次旅行似乎与以往不同了。一晚上在坐车，紧接着一上午都在坐车，接近正午一点到达天池。
　　期待了那么久的旅行，反而在假期的第一天中午感到极度的失落彷徨，是每天里像个陀螺转不停的人突然闲下来的缘故么？

　　看到工作群里其他老师们还在上班打卡，自己休息，心里竟是愧疚得紧。为何呢？因为没有按时按点上班了么？就算是再拖着疲惫的躯体支撑着来来回回，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没有半点心思花在暑期课程上啊。
　　不得不感叹的是司机的开车技术，山路九曲十八弯，一弯一弯连一弯，这都弯过来拐过去上来了。

　　可惜的是明知充电宝是坏的，还存着侥幸心理带着了，充了一次电之后彻底断电。正午两点半，刚刚玩了一个半小时，手机电量百分之十。天啦，在这随手拍张照都能出大片的地界，手机怎么可以没电？但事实确实如此了。

　　好在相机的电量完全充足，拍景色是够的，拍自己却不知够不够。
　　在一段有松树阴影的凉处我歇了脚，心里还是被孤独环绕，无端难过。这忧伤情绪总围绕着我，我到哪里它到哪里，旅行并没有使其产生大的改变，甚至连小的改变也没有。
　　我坐下来，感觉很困倦，像以往一样的困倦。我甚至想坐在小路上睡过去，身后成一队、两队、三队的蚂蚁使我清醒。

　　安静下来，停下来，蜜蜂的嗡嗡声，鸟儿清脆的鸣声，知了不断的吱吱声，蓝的花白的花黄的花绿的草，这一些都——治愈人心，胜过任何……
　　带了一件长毛衣，一路上还觉着重，到了海拔两千米的景点，休息时倒是格外有用。
　　因为一下火车就赶过来没来得及化妆，所以没有寄存化妆盒，拎着上山，越拎越重。包包里也装着牙刷、毛巾、卫生纸，明个儿可以归置归置，带些补妆用品上山即可，轻装上阵才最不错。
　　我还没有找到旅行的意义。我始终没有忘记，写作是我永远的追求和初衷，我现在正在写作，写我的所见所闻，我该为此感到幸福。

　　太阳热辣辣晒着，树荫处却也还是寒凉的。有个游客路过说黑龙潭在前面，我答了句，“是吗？”于是我打算继续前行了。

　　能观光的时间分外短暂，一路上手机没电不知时间的我走走停停，见人便打听，怕是会错过回城的大巴。只游玩了三个小时，在天池附近转了转，去了黑龙潭看瀑布，上来西王母庙，累到走不动，在庙前坐了好些时间，只看天池。这池水多清澈，深不见底，怪不得是仙女沐浴的地方。水深且蓝，有种强大而神秘的吸引力，若是跳进去，真想纵身跳进去——不，太危险了。顺着铁索道回去，有油漆工人往铁索上刷黑油漆，这镂空的铁索小道没走一步都得当心脚下，还是小心些为好。往定海神针处去，走了好些距离没有到，有人说定海神针就是湖边的一棵树，我没见到。该是时间下山了。

　　回城。在一家有绿色桌子、朱色窗帘的民族特色餐厅我停下，将行李都安置在一张饭桌旁，才去了吧台。觉着一份十五、十八元的晚饭，我吃不完，仅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牛筋面。我想先吃饭再付款，手机黑屏着给服务员看，她瞬间答应，我心里怎么有点暖。

　　回到饭桌时，刚刚还光溜溜的红木桌面上摆着一壶凉茶，确是凉的，不至于口渴的人等半天。不管点什么菜不管坐几个人，这桌上的茶都备得好好的。土生土长在这一块土地上好些年，我仿佛是第一次感受到新疆人的热情。先前去自家楼下所有餐馆吃饭，茶都是自己找自己倒，没烧好的还得自带茶水，要么就花钱买现成的。也许只是孤身一人来到个陌生的环境，才因一些小小的细节关怀如此在意，如此容易感动得稀里哗啦吧。

　　本想着等会儿去姐姐家住，姐姐定是会请吃大餐的。可爬高上低了一下午，实质也没吃啥东西，我实在太饿了。听到门口在吆喝丸子汤、红柳烤肉我就走不动路了。况且手机没电，不能公交扫码也不能打车扫码，身上又没带现金。

　　我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充电。桌子旁的插座似乎没有电。我起身欲去吧台寻求帮助，西装革履的年轻老板恰好经过，看我拉个行李箱兴许是个人生地不熟的他乡人，他认真问了问原因，一会儿帮我找插板，一会儿又跑去吧台沟通，直到事情顺利解决。好歹我只点了一碗八元的牛筋面，不似前一桌，前前一桌，一上来都是几十上百元的硬菜。老板还待我如此热情，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服务员端来了这碗牛筋面。我尝一口，超好吃！新鲜、劲道，放了芥末还有花生碎，一点不腻。不似我家楼下的那家，要么就是感觉放了好久吃进嘴里软绵绵的无法下咽，要么就是调料放得红通通吃起来根本不攒劲，我最多吃个多半碗，吃不完。可今个儿这碗饭，我仿佛又回到了长沙，走进了一家百年米粉店，这味道，正宗！我简直都想留在乌市了，为了这口好吃的。

　　一碗，不多不少，我刚刚吃得七八分饱，一口不剩，连杯子里的茶水都喝得一干二净，心满意足。
　　乌市有个BRT特快专线，属于公交车范畴。按导航走时显示要过地下通道，结果我直走到了公交车站，导航依旧显示直走，看公交车牌上并无BRT字样，这……

　　于是我只好向旁人求助，结果她也是外地的叫我问问警察，警察说在对面往下走，他这南是下还是西是下，在两条马路中间的玻璃站台等车我听懂了，但是等往哪边走的车我糊涂了。因为他的意思似乎和导航的意思相反，也许是我并没有理解导航的意思。

　　这时一个老奶奶说，“跟我来，我正好过去。”她领着我直走到目的地，过地下通道时还问箱子重不重要帮我提箱子，我说不重不重，我一个人提习惯了。不过，这真比长沙路上三个弯，地下三个弯，空中三个弯的好多了，平地我下次来时还绕得过来。

　　BRT是先安检，再刷二维码买票，而后等车。过安检时安检台子相当高，足足一米高，放包顺手，放一个二十四寸的皮箱就另当别论了。
　　我想要不拉着直接走过？结果被提醒了。警察叔叔说过一下箱子。我只好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皮箱抬上去安检，结果箱子过了安检我还想着再使九牛二虎之力搬下来时警察叔叔一只手将其拎到了地面上，我……“谢谢谢谢！”简直不要太暖心！

　　BRT公交车身真的是超级长，有普通公交的两倍长。
　　BRT的内部空间，站进去，有点像乘地铁的感觉，但是比地铁宽敞；有点像坐火车的感觉，但是比火车也宽敞。座位不多站位多，总之挺有未来感科技感的，非常城市化。

　　快到站了，特快专线，也就是始终直走，从不拐弯。不错不错。
　　BRT还有一个小缺点就是它不报站，如果坐在车上睡着了那就……咳，毕竟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

　　长得美出来玩多有优势，好多陌生人对你超友好。长得美在工作中可没什么优势。
　　一个月四五千的工资，不敢请假，早上闹钟一响，满脑子都是辞职却月月满勤。从未想过为了生活，竟如此狼狈。上班下班，日复一日，也只不过是为了区区碎银几两，可偏偏为这区区碎银几两……
　　想我备的课，“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是李白。”

　　想我的工作，我的矛盾，我想解释的话——
　　我希望柳校有时候也能考虑老师的意见。我们时刻在教学的第一次线，我们是最了解孩子和最知道自己教学方法该如何调整的人。

　　有时候我也希望可以获得指导，除非有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我备课的时候，你们在聊天。我上课的时候，你们在聊天。我过课的时候，你们在聊天。当然我不在乎你们聊些什么你们的决策有如何的调动国家的政策有如何的走向，我知道的只是每一次开会都是低效开会。没有准备讲话大纲，没有准备解决方案，就是聚在一起的——对我来说是五百只鸭子的吱哇乱叫。

　　很多老师都教学经验丰富，教过很多年带过很多学生，柳校也始终说如何如何。但那些都是过去了。
　　学生是新的，每个人是不同的，按部就班的方法真的适合现状吗？把老师从早到晚耗到晚不说，上十二个小时课的这些日子，我只有一种感觉——尽管之前备了课，我发挥得越来越不好。尤其是一个孩子的班两个孩子的班，备得越仔细上课时反而越放松越无趣，没有动力，没有讲得好我就看到一阵欢呼，也就是学生极好的反应的成就感。

　　我最了解我的孩子们，我知道如何教如何做可以让他们学到更多的知识。条条大路通罗马，殊途同归，不必过分地定义每个人的路该如何向着柳校所期望的方向走，这样双方都很累。各司其职，有过成功的人都知道，成功都是从默默的孤独中来的。是十年如一日的孤独，是默默无闻的埋头苦干，当然不排除人生有时候是需要些浮华，人都喜欢浮华、夸张、热闹的东西。

　　听到我写广告，柳校直说，“文绉绉的东西没人看。”听到我教英语，柳校直说，“有病吧！”这些话我不是有意听到，当然不听到最好，可是隔音不好。可我平生最讨厌的是别人的评价和议论，如果不能做到中肯。希望您能做到中肯。2021.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