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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乡野记事(二) ...

  •   今天做核酸。天还没亮,姥姥姥爷摸着黑起来,我只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挑炉盖的声音,叮叮当当,我转过身窝了窝被角继续睡。

      天蒙蒙亮了,太阳似还没出来,透过窗户看到些雾蓝色。屋里暖融融,炉火已经旺起来了,姥爷叫我起床做核酸,我想着等中午天热些了再去,冬天早晨的被窝实在是太暖和。

      屋里安静了,我迷迷糊糊里看到雾蓝里掺了金色,太阳快要出来了。姥姥姥爷都早早排队去了,早晨怪冻的,我并未想他们为何如此积极。

      窗外的金色越来越盛,快有一束光冲破黎明照进屋子里来。“吱呀”,房门被推开了,姥爷在屋子里转悠,我不愿起。小舅也“哗啦啦”进来,“不让人喊就不起!”我,“……不是中午再做也可以吗?”“你以为是城上呢?工作队来了,下午还去城东城西。早上九点半白山的人做,十点下河的人做。”下河?大老远的开车过来?这就在家门口的村委会,我还不起么?算了算了赶紧起。

      一骨碌翻起来,穿了好些厚衣服,一件秋衣三件毛衣两套棉裤一套棉花絮大衣,棉棉厚厚的袜子、高筒皮鞋,围好厚围巾,出发!喔不对,先洗漱再围的。出发!这下裹得像只大熊,步子都迈不开大的,快走几步就喘气,不急不急,慢慢地走。

      半路里遇见小姨,小姨常在这边居住,对做核酸的流程甚是熟悉,说是大路没让走人,过土路小道。就只走到门口排队时,我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八。应该是早几分钟前开始陆续到人的,这折腾了一早上,我慢腾腾来还是——排在了前面。队伍后边陆续有人加入。农村里老人多,也没有老人来迟了依旧可以排在前面这样的要求,老人都是天还没亮就着急着起床准备着了,自是在前面。想赶着天暖后面来的,也都按着顺序排了。

      乡里人员对医务工作者十分尊敬、友好,“你们大老远坐车来的,帐篷里炉火我们都烧得旺旺的,地扫得干干净净的,让医务人员工作舒舒服服的。”不禁让人心里暖。而村上人对自己的工作也十分认真,门口有人负责登记生人身份信息,广场上有人专门站着指路,一个人手机录入信息、一个人采样、一个人抱着一沓报纸,板凳上坐过一个被采样者他拿夹子夹起旧报纸换上一张新的。“你们俩儿绑到一起了,亲近得不行!”维持秩序的人这一句话,为得是提醒俩儿太近的人保持一米距离,逗得大家都乐了。乡里乡亲的,也没有什么好找毛病的,氛围是和气的。

      天冷,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有不满情绪,没有人非要靠在一起,大家都有秩有序、慢慢悠悠、不紧不急,这一方水土也真是成就了一方人的脾性。2020.02.10

      “咋了,呐光给人给肉,啥东西?咋们吃捏?”冻的是冰碴子,没有筷子也没有酱汁,我嘴里还吃着山楂。
      “骆驼肚子,嘴张开吃,牙嚼上吃。”姥爷这话说的。
      我,“……”怎么味道还不错?……
      姥姥,“啥都不做就惊上来,一进门就饿得很。”小舅来蹭饭了,不过饭还没熟,刚切了肉,姥姥一边嫌弃还一边抓紧了时间下汤面。

      “二十四岁永远年轻,
      永远作精,
      永远骂人难听,
      永远生理期吃冰,
      永远谁的话都不听。”
      这句话,反而让我觉得自己的青春仍在,胆大妄为仍在。爱了。

      “口沫横飞,那不是哈喇子乱飞么?”读到一处,便不自觉说了出来。
      旭旭,“姐,你不打游戏么?”
      我,“我在写东西。我只跟荣耀王者打游戏。”
      旭旭,“你是看不起我么?我虽然是个星耀……”
      大舅,“呐能看起你个啥?读高中了考了十几分,你连个初中的都不如!”这……
      旭旭,“整个人就和他沟通不上么,想沟通都沟通不上,我在中央一套,他在中央三套。”
      大舅,“你就没有套。”
      旭旭,“我们说的就不是一个问题么,那就全凭呐脑子里咋们想就咋们说,根本就不管发生了啥。”
      大舅,“你将来长大了饿死去!还逼犟的很。”这当老子的凭借身份优越感骂人顺口就来,哎,同样的世界,同样的父亲。
      舅妈,“你告状咧。”
      旭旭,“你们两个咋怎么个?呐刚骂了我。”
      大舅,“我骂了呐个啥?呐说我到处骂人的捏!”
      我……

      成长快乐,平安喜乐,家人康健,快过年了。所以才有以上的一幕,大舅一家也来姥姥家了。
      可是,大年三十下午丢丢跑出去了,一晚上吃了火锅看了晚会,我零零散散跑去门外叫了它三四次都没有得到回应。零点时炮声四起,它又胆子小,一定吓得不轻。
      大舅出来进去、出来进去,“猫那个屁胆子,吓死了,回不来了。”

      到凌晨一点也不见它回来,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盼着睁开眼能看到它。天亮时我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一醒来就看完了炕上看屋里,丢丢一整晚都没回来。昨晚的鞭炮多热闹,听得人心里喜,现在再有鞭炮响起来,总多的是忧,丢丢从没听过鞭炮声,丢丢该是很害怕,所以怕的不敢出来见人。

      梳了头发,穿好厚衣服,我便匆匆出去寻它,想是昨天带它去了河坝里,又去了斌斌爷爷家。生人家没去过,它吓得躲进柜子里。晚上大舅一家子来,热闹得很,他们都在问猫,可丢丢一直没回来。

      我于是跑去河坝里,跑了老远,一路叫它的名字,经过一户人家时听到猫猫的回应声,我一时欢喜,赶紧地跑过去看,可惜大门太高,看不到猫的影子。我又踩了石头从墙上往里看,一只小白猫,“喵喵喵~”不是丢丢——一时希望落了空,我往前走,惆怅着。想是一晚上丢丢的绒毛掉了色,没有虎纹了,变得纯白。我又回过头去继续呼唤,“丢丢!”“喵~”小白猫顺着声音钻出大门来,规规整整在马路上站着。我想过去抱它,刚要靠近时它忽地跑远了,我叫名字,它答应,我欲抱它,它继续忽地跑远。来来回回三次,我想它不是丢丢,丢丢一定会奔过来冲向我的。

      找了一圈无果,我只好先回家去。

      初一早晨吃饺子,姥姥家的小母猫回来了,老狸猫回来了,吃了早饭猫儿们满院子转悠。我问小母猫,“你见丢丢了吗?”它就喵喵叫,去树桩上磨爪子,往草棚里面走,叼起一根青草吃,似乎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呐一老就认你认的紧得很,你昨天出去两个小时,时间太长了没回来,找你去了找的回不来了。”姥姥就一直这么念叨,我昨天是独自抱着电脑去了斌斌家新房子没带它。
      “你的名字就起的,丢丢丢丢,就往到的丢的捏么。”弟也跟着瞎起哄,昨天晚上说想抱猫,但一直也没抱到。

      “是不是让别家小孩抓走了?会不会今天就带到哈密去了?帮我在村群里问一下吧。”小姨说村子里到处跑得是黄狸猫,谁还在乎这么一小只啊?可我越来越放不下心。

      “旭旭,给你布置一个任务,方圆十公里,给你姐找猫去。”大舅这又开始了。
      我说,“方圆十公里,跑不了那么远,它胆子小。”
      “那就方圆两公里,赶紧找去。”

      于是我和俩儿弟弟再去寻了我带丢丢昨天去过的地方,去了河坝更远处,去了西边的居民区,去了垃圾池,丢丢平时在家里老是趴翻垃圾桶。

      “三天回的一趟,也没有人管嫌的,死了死去,活了活去。”弟在说别的猫。

      “你让他回归自然吧,你想一下,活着也是回归自然,死了也是回归自然。那个老鼠药它不吃,别的猫就给吃上了,这么想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弟继续自言自语。

      每走一个地方,我总想到它小小的可怜的尸体将会沉睡于何处,它一定很冷吧,身体也僵硬了。它怎么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不愿让我知道呢?旭旭看到飞上房梁的母鸡,“抓住吃掉去!它慌了,它慌了!”老母鸡咯咯唧唧往距我们远处去了。弟开始学老母鸡叫,引得公鸡跟着他打鸣。经过一个养鸭的小圈时他继续学鸭子叫。我想丢丢会不会钻进闲置的馕坑里,跑过去看,只看到馕坑里一堆灰,什么小动物都没有。路上的柴火堆、野毛草,都是丢丢爱钻的地方,都没有丢丢。
      转了一大圈快回到家了,他俩儿商量着去爬山,去叫好兄弟一起。我先赶回来,想着看丢丢有没有回来。

      没有,只有老狸猫到处转悠,很悠闲。
      我出去东门,看了看废弃的石头、沙土垒的猪圈,什么也没有。拐进小道,在一个废旧的石头库房里,扔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子、破旧衣服,“丢丢”,是今天上午几乎第一百次叫它的名字。
      “喵。”
      有回应!
      “丢丢!”我确认性地再叫了一次。
      “喵。”从一个纸箱里它探出了头来。
      箱子好大,大得能装下一个小洗衣机,箱子里还有旧衣服,它舒舒服服地睡在里面,探手进去是温热的。抱回来,肚子也圆鼓鼓的,奶叫给饺子吃,给了一只饺子,它闻了闻便跑远了。2020.02.12

      如何都摆不脱的圈。
      哪怕听流水潺潺,晒日光暖暖,看天空斐蓝,观冰残雪乱。
      “穿衣服里一套外一套,脱去脱不完,穿去穿不完,就墨迹的就。”
      “你让人家找个车,说就找车得时候说话呢,平常啥话都不有。还把人家麻烦的。”
      “啥都不会,你看别人谁像个你,你尕姨、你大舅、你尕舅,呐们咋不说别人,就说你,你还是不够优秀!”是我妈来了。

      让说的说去罢,让内向的人装出百般热情跟一个又一个人打招呼,或者搀合着说闲话,他们为何要强逼着无法改变的东西改变?

      他们依然以他们有限的知识随意揣度别人的心思,流言不断,对亦是错,错亦是对。长辈说的是真理,晚辈听着如木偶。我已经活在家长的评判、家长的期望、家长的要求里太多年了,太多年!无论合理不合理,无论了解不了解,他们本身过得不幸福,过得很辛苦,过得鸡飞狗跳,所以后代也应该是么?世间里的事,哪里是“对是对的错是错的”这简单一个非黑即白的判断标准,他们只认为他们说出口的他们要求的他们认为的是对的,哪怕我觉得……我不该有任何觉得……

      只有大学的四年,是自由且幸福的不是么?在他们的合理认知之内,好到无所挑剔。

      我就是我,无需任何人的任何说法。

      午后日光暖
      甘泉流水响
      白雪残冰留
      老树房屋 旧
      西风枯草凉
      远山近石围
      舒云古柳愁
      我和猫儿不愿听

      我们只在乱冰残雪里的石堆上待着,直到太阳快要落去,天愈来愈寒……20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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