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44、居家隔离（二）

　　我先前一直不以为意，准确来说是，始终轻视的小学老师职位，如今想来，我却从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职位中获得了生活的快乐、生活的意义。生活不是一下子就过去了，也不是总能被闪耀的思想、动人的故事、激动人心的情节所包围，离开了大学，离开了讲师，没有人再对着我慷慨激昂，那个阶段的失落感、无助感是无法用怎样程度更深的词汇来形容的。我当时一度认为，我的生活没有办法继续了，我一定失去了一切。

　　我结束了我至今以来认为的，可以说是公认的我生命中最为重要最为光环熠熠的一个阶段。当它结束的时候，我不能接受把它定义为阶段，当时的我深感不舍，这种痛苦，一种生命中的意义全部结束的痛苦，令我的精神，进入到一个虚空世界。没有指引、没有快乐、没有欢声笑语，我当时确是这种感受，所以我极度忧愁。

　　昨天正午偶然听到了北京大学教育学讲师的直播课，本来前三分钟我很没有耐心，在我最想划走的时候，我只是把手机屏幕轻轻放在了我的肚子上，我躺着，听着声音，没有划走。

　　听着听着，可以说是渐入佳境。讲师说，“教育需要符合人的自然成长过程。大学本科阶段的教育，并非绝对的专业教育，而是一个健全的人的精神、心灵构造过程——自由的精神，社会成长的空间。”“他不会因为自己周边最熟悉的生活而感到快乐的话，那么从抽象的或具体的知识中所汲取的东西，对他来说帮助不大。真正能够成就个人的，是他周围所接触到的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他能够包容世界里越来越多的内容，从丰富多元的世界汲取营养，他能够充满好奇地去探求，他能够不断、持续地奔向一个幸福的目标，自己能够对自己、对家庭负起责任，而后担负起对社会的责任，或者做更大的贡献。当然，这个世界包括山水世界的悠然自得，宇宙世界的辽阔浩渺，历史世界的博大精深，未来世界的遥远展望。在这个过程中，教育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是桥梁作用。”

　　在记录的过程中，逻辑以及语言风格我适当地留了一些自己的痕迹进去。但其通俗易懂程度，赏心悦目程度，无一不令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的讲座。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完整意义上的听讲座，也是在这令人心思澄明的语言之后，我觉察到——原来学习，没有止步。

　　凌晨两点，收书睡觉。小喵子在旁边沙发睡得正熟，我将它抱紧卧室放在窝里，而后转身出来关客厅的灯。发现窗子没关，风正吹得呼呼响，刚按了关灯键的我又将灯打开，就发现小喵子迷迷糊糊出现在我脚边，一副没睡醒还站不稳的样子。

　　咳，真是只不让人省心的小喵子。

　　而后我回房去，它便开始了它神经兮兮满房子乱窜的迷惑行为。我于是，总还会和喵子打闹一会儿。它傻乎乎得很，我被子一掀总能将它给盖住。有了一空调被保护的我，可不怕它那尖利的指甲了，捉住它就是一顿左摇右晃加得意配音。

　　我感觉它已经被晃得晕晕乎乎，可它一得自由，马上欢腾起来。先是满床乱跑，对着我小护手霜啃啃咬咬，而后忽然安静了。正在我困意袭来，准备睡了的当尔，扑棱一下子，是小喵子瞄准了我的枕头就是一扑，停得近在眼前，而后立马消失在被子后面。瞬间位移？吓得我一激灵，这小喵子，欠收拾不啦？

　　伸手去逗它玩，它来真的，一爪子过来，还好我躲得快。我说，“跟我来真的？”它说，“喵。”顺便窝得端正些。“你是不是欠收拾？”它说，“喵。”我说，“滚。”它说，“喵喵。”要换做平时，我一呵斥它，他跑得比谁都快，如今却稳坐不动，端起两个前爪，模样乖巧地跟我顶嘴呢。我一时哭笑不得，“说什么呢？听不懂！”转身背对着它，睡自己的觉了。
　　我有时候觉得我变成了一只猫，因为我只能和猫进行对话。

　　凌晨三点，还没睡着，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来来回回。而后，是争吵的声音，一个中年妇女，极其激动地在据理力争些什么，另一个是社区工作人员，话说得少，全程听着中年妇女毫无理智地不断发泄。那中年妇女似是很强势，我听着像极了泼妇骂街。这种类似一方吵骂一方听的事情，大概持续了有十多分钟。而后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汉话，“车出不去，出了这个门也走不远。”回答他的话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急促而气愤。想必是一对夫妻趁着黑夜工作人员少，想要钻这空子开着车远走。

　　“车出不去，出去也走不远。”这句话他很严肃地说了有五六遍，虽是严肃，但听起来挺友好，态度还不错嘛。而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强硬的，“下车！”接着是反抗，拖拽，“下车！”撕打了有五分钟，“下车！下车！”不断传来的是这句话，强调了有十来遍，伴随着的是另一中年男子的不断示威。后来衣服摩擦的声音逐渐弱了，没有了，仅剩下了警察的声音，他吐槽了一句，“他妈的，别人都不出来，你们非要出来咋了？咋了！”没有反驳，似是那中年男子打架打输了。接着是汽车启动的声音，只那么一分钟，汽车开动的声音没有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2020.08.01（凌晨）

　　傍晚，阳光就那么从窗户里射进来，一束一束的，灰白至透明的，笔直狭长的，我好似，有好些年，也不曾感觉到自己能够见到如此温和、舒适、惬意的阳光了啊。

　　原是窗外按了安全护栏，把阳光分割成了一束束，像是漫步在森林里，才遇得到的神秘之境呀。

　　我像往常一样随便翻看着朋友圈，其中有一则——

　　“录取通知书，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的好不容易，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今天，在二十二岁的尾巴上收到了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一名准研究生。相信未来在湖南大学的熏陶下，一定会让自己成为更加独立，自信，勇敢而知性的女孩子。

　　前路漫漫，未来，我们要一起去更大的世界！

　　感谢一路走来不放弃的自己，感谢身边家人朋友的陪伴，感谢身处的这个时代给予我们安心的环境。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下个山顶见！”

　　是静静二战的结果。决定考研以来，两年了，从复习到一半起的家乡变故，我开始抑郁、开始缄默、开始疯狂写文，我们的目标也许是那时候发生了偏移，但总能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到。

　　她待人热情，从大一起就分外愿意与我亲近些，而我为人冷漠，甚至几乎从来不愿意主动交些新朋友。她不算得很美，微胖也不白，烫得黑黄相间的短发，脸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青春痘。但她很有上进心，做什么事情都顾得宏观大局，擅长社交，单是走那么去教室的十来分钟的路程，她就要和路过的一个又一个她的熟人打十来次招呼。

　　我一向喜静，更多的是在乎自己内心的世界。虽是儿时入学比她晚些，年纪也比她大那么一点，但我完全做不到她的那种程度的深思熟虑。刚开始我们有个共同的梦想，是做主持人。她做得风生水起，而我处处面试碰壁。后来我选了英语辅修，参加了剑术表演，出演了公益话剧，体验到了很多先前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可做那主持人，我是一次也没有登台过了。于是我变得，越来越喜静，越来越沉思。

　　考研以来的选择也备受争议。父母一直建议我选本校，而第一年，我和静静的选择一样，中国传媒。不管读什么专业，似乎与传媒有关都是我们终究坚持的事情。因为写文荒废了复习，考到最后我竟画起了葡萄。到寒假我依旧在写，只回去过了个年就赶忙赶回学校继续写，查初试成绩这个念头便淹没在这一大堆的文字里了。

　　静静二战选择了湖南大学，是985啊，这个像太阳一样始终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名称。

　　我回了家，顶住一切压力继续写文，写了大半年。而后的这几个月，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毫无头脑的无限纠葛，到底还是连精神都没落了。

　　我们永远都不该忘记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个目标，我们要日复一日地为之奋斗，直到它能够实现，直到生活因为这个目标的实现会进行更为平稳、更为有趣、更能记录得丰富、通畅的持续，是欣欣向荣的持续。2020.08.01（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