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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君莫笑(86)结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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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之间,寒梅苑中刀剑之声四起。
沈箴也从奔向汪珹的路上偏离,被阉人总管带到了高台上。
沈砚和太子连同几名武将拼命抵挡着天隐卫兵士的攻击,不久之后,护城军也被求救信号引来,加入了战局。
沈砚打量高台,确保沈箴已被护住,不顾自己胸口的剑伤,朝汪珹飞去。
汪珹方才对决时生生让了沈砚三招,且这三招大开大合,太过伤己,加之双腿旧疾,肩上利器之伤,此刻杀戮,全靠一口心气撑着。
挡在汪珹身前的护城军一个又一个倒下。园中的梅花被剑风刀风所震,花瓣簌簌飘落,一时之间,梅园仿若寒天飞雪的沙场。
汪珹的脸上布满鲜血,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他一步一步朝皇帝走着,仿似锁魂的厉鬼。
仅剩数步之遥时,白衣染血的沈砚站在了汪珹面前,打断了他望向帝王的嗜血目光。
汪珹见他眼神笃定,长剑在手,叹一口气:“你不是我对手,这样又是何苦?”
沈砚笑了:“我知道。但我心中也有想要回护之人,也有想要坚守之道。”
“回护皇室?忠于皇权?”汪珹面有恨色:“识之,这样无情的君主,这样无道的皇权,值得吗?”
“为了天下人,为了你,值得。”
说罢,沈砚右手持苍生剑横于眼前,左手指腹划过剑锋,霎时鲜血淋漓,于此同时,沈砚体内灵气亦从指尖伤口溢出,混着血水,注入到了苍生剑中,不多时,苍生剑身迸发出清澈焰光,至明至亮,照耀整个宫城。
汪珹心头一紧,生出盛怒,沈砚此时行的,竟是饲剑之术。
所谓饲剑,乃是剑门秘术,剑道中人,若遇到生死抉择之事,可用灵血哺育兵刃,以此精化剑气。说白了,便是用毕生武学,换一战之胜。只是这场强求而来的胜绩……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便是此战过后,要么武艺尽失,要么四肢皆废,再也不能持剑了。
可是人修剑道,多有所求,或求功名,或求利禄,哪怕盛世名侠,也求惩恶锄奸快意江湖,这样的代价,并不是所有人都舍得。
放眼古今,能有这般胆魄的,除却创下饲剑之术的寻芳剑宗,也只有今日之沈砚了。
“愚忠!”汪珹怒其不争。
于此同时,乌云之上的判官眉头紧锁。沈砚太令她困惑了……
她生于后凉中叶,比沈砚生得整整早了五百年,可是沈砚会她师门剑法,此刻更是使出了她所创秘术。为什么?青鸾道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九忧看她一脸沉郁,自然知道缘由,她以身饲剑时,剑道大成,又正值盛年,此番殉道确实换了她一场豪胜。可是那一时胜象,终究难掩半生落寞。她一身伤病嫁入深宫,可谓受尽欺凌。以致后来她颇以自己为耻,耻辱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昔日剑宗之名。如她所愿,寻芳剑宗和后凉那位郁郁而终的皇后,最终成为了历史长河里毫不相干的两段传说。如今回望岁月,九忧相信,如若时光重来一次,方如也当有不一样的选择。
“旧事喧嚣,扰了你安宁?”九忧关切。
方如也摇摇头:“昔年我对阵剑门百家,久战三日,濒临力竭。生死之际,悟得此术,全因一瞬灵机。饲剑之后,我武学经脉全断,体弱多病,简直是个废人,自然也没有机会传授他人。你说,沈砚今日……会是巧合吗?”
九忧也陷入沉思:“青鸾此人,怕是不简单,可惜你我忆梦几遭,眼光全在汪珹身上,想必错过了许多剑道秘辛啊。”
“欸,老方。”楚羡未太将两人之间的伤感氛围放在心上,他人间地下这些年,还是头一回看这饲剑之术,由衷赞叹到:“这招数真不错,可有名字吗?”
“有。”
“叫啥?”
方如也目光真挚:“真爱无敌。”
沉默……
面面相觑但没有人说话的沉默……
“你……你……”楚羡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靖安皇帝没看上你是不是就因为你没有文化?!……”
他还没说完便被九忧摁住脑袋一顿暴揍:“你说什么呢你!我最近公务繁忙没时间跟你切磋你小子心态就不稳定了是不是?!”
倒是方如也一脸平静,满不在乎感叹一句:“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
地面之上,东楚宫城众人则远非冥府三子这般悠闲了,汪珹沈砚二人于空中交手,黑衣白影剑光杖形飞速交错,兵刃相撞声、衣衫割裂声声声入耳,仿佛九天阴云,终降雷雨。
许久许久,声音才稀落下来,声熄之时,两人落至地面。沈砚已然不支,以剑撑地,汗水将鬓边发丝沾染成缕,胸前血迹也被汗液染出水晕。汪珹虽也勉强站着,但双腿已经有了隐隐颤抖。
“识之,认输吧……”汪珹轻声说道:“再战下去,你必力竭而亡。”
沈砚喘息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用苍生努力支撑自己站起来,可苍生剑上浮动的光晕不再浓稠,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
“念遗……为人臣者,战至死时,乃是本分……”
沈砚提起苍生,怒吼一声,朝汪珹冲了过去。这一次,汪珹没有躲,眉头微蹙,双目凝神,只一挥手,便将苍生打落,叮当作响。
沈砚擦过汪珹的身体,双手撑地,近乎跪了下来,冷汗淋漓,在他发梢凝成水滴。
汪珹转身,想要扶他,却突感后背伤处一阵剧痛。
他凛眉转身,看到的,是那阉人总管。再看他手中迎风舞动尚未静止的拂尘,便知是这拂尘里藏着的暗器伤了他。
“小杂碎……”阉人阴冷啐道。
汪珹冷笑,一个箭步,便掠到阉人肩侧,掌风凌厉,劈至阉人颈部,却被他顺势后仰,躲了过去。空中拂尘与醉世一柔一刚,相互交缠;地上阉人与汪珹近身相搏,脚下漾起阵阵烟尘。
汪珹双腿体力濒临耗尽,只一瞬迟疑,便见阉人广袖一飞,洒落万千金沙,又一记扫堂腿,金沙随着脚底尘土一同漾起,朝汪珹扑了过去。
金沙乃南疆嗜血蛊虫盛年时被高温烧灼风化所成,虫身虽死,毒性却被炼至最浓,甫一见血,渗透全身。
汪珹在一场场打斗中伤痕累累,金沙尘埃见缝插针,从他面上、肩上钻进身体。
“呜……”任汪珹如何钢骨,此刻也被噬心疼痛惹出呜咽,他捂着肩膀,咬牙笑道:“我当总管是何方神圣,原是药师谷传人。”
“药师谷?”九忧于空中观二人战况,摸了摸下巴:“我也算行走江湖多年,善用毒攻的门派,我只听闻过唐门一脉,药师谷又是什么来路?”
方如也低声答道:“你生于漠北,离得远些,自然不太清楚,药师谷发迹于南疆,名声一向不大好。唐门虽善毒,但好歹算是行事坦荡,当然偶尔也为正道门派诟病,可终究算不上歪门邪道。药师谷则不然,这一门派分为两支,一为医宗,一为毒宗。这本没有什么,药毒本就不分家,许多医道门派也都有钻研毒药的巨擘。只是这药师谷不同于其他,医宗还好,同许多门派一样,治病救人,可这毒宗就有些离谱了,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本想双线营业,壮大门派,奈何医者向来清贫,毒者又有唐门地位煊赫,处处压他们一头,药师谷一度穷困潦倒。于是掌门想了个损招,让毒宗给那些豪绅下毒,又放出话去,说药师谷医宗可以解毒,借此赚取高额诊金,支撑门派发展,还将下毒这罪名扣在唐门身上,因此深为唐门所恨。后凉末年江湖纷争频发,唐门将这药师谷屠得差不多了,没想到时至今日毒宗里竟还有这样一位宗师。”
“呵……药师谷……”楚羡冷笑:“宗师?这等卑劣手段,也配叫宗师……”
“啊!”此时汪珹一声嘶吼,只见他面部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花”,那是金沙沿着血管走行留下的痕迹。
“阿珹!”高台之上,见汪珹倒下,沈箴痛吼。
此刻力衰倒在地上的沈砚也不由担忧起来:“念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