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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君莫笑(76) ...

  •   汪珹双腿疼痛至极,体内灵气攒动,除却疼痛,还有烈火烧灼之感,如若此刻汪珹眼前有一枚镜子,他会看到自己双瞳闪烁着暗红色妖冶的光。
      他艰难走完这条朝凤街,到达汪宅门前,便再也不支,跪伏在地上,衣衫满满浸了冷汗,额上、两鬓、发间皆可见到成滴的汗珠。
      他深深喘息着……他答应过她,三五天内,平安回来……所以他一路往返,从未停歇。可他如今回来了,却只敢在这扇家门之前踟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她,她是个倔强也长情的人,她决定对一个人好,便会无条件地相信他、偏宠他,不会轻易改变。对朋友是这样,对爱人……她爱过沈砚……她爱沈砚……

      原来还是输了呀……这场瑜亮之争纠缠了他二十年,原来还是……一败涂地吗……
      汪珹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
      真是不甘心啊……
      他挣扎着爬上阶梯,叩响了汪宅的大门。
      箴儿,你看到我这般狼狈落拓,心中便会为之痛快吗……

      汪珹此时力气衰微,叩了许久,门才打开。
      “阿珹……”沈箴夜夜难眠,等汪珹回家,可他现在回来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沈箴不顾自己的身孕,扑跪到他身前,她哭着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发现他皮肤滚烫,已经发烧了。
      沈箴泣难成声,她知道汪珹的本事,才几天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可她强做镇定:“来阿珹,我扶你回房,我去……我去找郎中……”
      说完便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汪珹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做,他有血仇未报,有沉冤未雪,他是许多人在这人间仅存的希望……可就这一瞬间,仅仅是这一瞬间,他在想,或许自己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很好……
      她会不会,因为失去他,而愧悔,而难过……

      沈箴见他不动,更加焦急起来,哭得几乎就要睁不开眼睛:“阿珹你怎么了,你听话好不好……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眼角,替她擦起了眼泪。
      “箴儿……”他声色喑哑:“我好疼……”
      说完这句,眼角的手颓然落下,汪珹终于晕倒在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他睁开眼,看见沈箴坐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只差一寸便碰到了,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轻轻起身,将沈箴抱起来,放到床上。
      沈箴皱了眉头,汪珹刚要松手,沈箴便睁开了眼睛,还是睡意朦胧。
      汪珹知道她应该是照顾自己疲累了,便柔柔低声说道:“再睡会儿吧。”

      这句话声音很低,可沈箴这几天太过紧张,一点风吹草动便惊醒过来。
      她清醒之后便直直望着汪珹的眼睛,她这两天被汪珹的病容吓得半死,现在见他好了些,心头难免生了些委屈,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担心的语气多些:“你醒了……”
      汪珹点了点头,安抚她:“你受累了,再睡会儿。”
      沈箴抓住汪珹的胳膊,眼眶又有些红:“一起睡。”
      “嗯?”
      “郎中说你感了风寒,又透支体力伤了心脉,需要好好休息。”一滴泪从沈箴眼角流到枕头上:“一起睡。”

      汪珹勉力让嘴角弯了弯:“我都睡了许久了吧。你先睡,我手头还有些事情,等有了头绪再休息。”
      一边说着,一边给沈箴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了。

      走至门口时,身后传来沈箴的声音。
      “夫君!”汪珹心口一痛,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沈箴见他停住了,便追问道:“夫君,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汪珹的手握了起来:“……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过几天我忙完了,就……就来陪你……

      汪珹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而且始终没有回头。
      沈箴突然觉得害怕。
      他们认识这些年来,有过争吵,有过冷战,可她从未这样害怕过。
      她突然觉得阿珹离她好远,远到让她看不清……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后来的几日里,阿珹依旧会每天做她爱吃的菜,会关怀她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有许多次夜深了,她累极入睡,隐约能感受到,他好像来看过她,可是他这些日子一直一直宿在书房。
      他白天常常翻找家里的橱柜,还将松动的石板一一挖了开来,似是在找些什么。
      可当她说她可以帮他找,他便又沉默下来。

      沈箴也有些生气,便也不同他讲话,可是他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哄她逗她,让她开心。
      沈箴便一个人躲起来默默落泪。

      其实沈箴没有料错,汪珹确实是在苦寻一样东西。
      他在找父亲留给他的线索。

      书房的白烛夜夜燃着,今夜已经烧到了尾。
      汪珹枯坐在书桌前,眼前是父亲最后留给他的信笺。

      他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
      如若何育章这一局是父亲生前布好的,他绝不可能就那样轻易走了。
      父亲当堂认罪,没有给自己半分退路,如此慷慨从容,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且他回想父亲生平,疑点更多。
      父亲声名狼藉,全在一个“贪”字。可是他贪的钱财都去哪里了呢?
      父亲死后,朝廷曾有公示,说他所贪之巨,多用于广交朋党,以致多方争斗,妨碍吏治,意在瓦解东楚,叛逃他国。
      可这不合逻辑,如若父亲真要叛逃,放着东海北境环伺之强国不去,为什么要去弹丸之地的行云国。而且这样多的钱财,既然用来广交朋党,这场叛国逆案应涉及众多才对,可父亲身死之后,受牵连之人却寥寥无几,这些朋党又在哪里呢?
      杏州之景仿佛还在眼前,朝廷的公示又讲不通,父亲的逆案当确然是桩冤案假案,那么这些钱财,要么是子虚乌有,要么是被父亲安排了去处。不管如何,父亲一定会留一个说法。
      可汪珹寻遍了家中每一个角落,之前父亲执掌过的商铺他也一一查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到底……会在哪呢……

      愁眉不展之际,书房的门被叩响。他抬头,便见到沈箴走了进来。

      她青丝散着,已及腰部。怀里抱着许多东西,将她隆起的腹部微微遮住了。一身轻薄月色衣衫将本就纤细的她衬得更加单薄。
      汪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将他的外裳披在她身上:“马上就要入冬了,你又怀着身孕,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沈箴抬眼切切望着他:“阿珹,我睡不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的。”沈箴抬了抬手,将怀中的东西给汪珹看:“今晚你陪陪我好不好。你看,我把枕头带过来了,还有话本子,还有零食果脯。我会安静地呆在旁边,不会打扰你。你陪陪我好不好……”
      汪珹鼻子有了酸意,眼中有了伤情之色,可依旧没有说话。
      沈箴见汪珹没有回应,眼眶又湿润起来,她轻轻笑了笑:“这样也不行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阿珹,如果……如果你不喜欢我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没关系的……我虽然做不到……”
      沈箴还没说完,就被汪珹拦腰抱了起来。

      两人沐着月色,从书房走到内室。
      沈箴早已在汪珹怀中哭了起来。

      汪珹将她放在榻上,凝望她片刻,什么话都没有说,便狠狠吻了上去。
      沈箴竭尽全力回应着他,这个吻同之前所有的吻都不一样。阿珹从来都是温柔的,可这个却吻充满了侵略性。吻到最后,几乎化作一种噬咬,让刻骨的柔情里掺了剧烈的痛意。
      沈箴在这个吻里逆来顺受,只在痛极的时候轻哼出声。
      泪水因为疼痛越发止不住,阿珹好像感受到了,又温柔起来,缠绵得令她甘愿赴死。
      “箴儿……”汪珹一边亲吻她,一边呢喃:“你有没有……有没有像我爱你一样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刹那也好……”
      沈箴不知道汪珹这个问题的意义,她此时意乱情迷,又满腹委屈,只知道哽咽又痴迷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吻太长,沈箴本就熬了几天,又哭泣许久,实在是累了,便在这个吻中沉沉睡了过去。
      汪珹的双唇许久之后才饱含不舍地离开了她。
      她似乎做了梦,梦里也还是哭着,偶尔梦呓,一会儿叫着“夫君”,一会儿叫着“娘亲”。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半晌之后,缓缓伸手,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

      一夜无眠。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沈箴轻轻翻了翻身,又呢喃一句:“娘亲……”

      “娘亲……”汪珹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想起来,箴儿以前跟他提起过她的亲生母亲,也是个痴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娘亲……娘亲……?汪珹心头倏然涌现一种猜测。
      会不会在那里?!
      父亲隐藏线索,除了要给自己留下指引,更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那么会不会……在那里?

      思及此处,汪珹立时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迎着薄薄晨曦出了汪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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