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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君莫笑(62) ...

  •   因着左丞和右相素来不太对付,又出了沈砚和怜香那档子事儿,沈箴和汪珹之前的来往完全是本无缘分,全靠自觉。汪珹走动右相府,基本就是仰仗多年如一日的翻墙;沈箴更玄幻,串门左丞府的主要活动就是去城郊上坟。

      今日成婚,算是沈箴这是头回正儿八经来左丞府,这一来,便要在此久居了。
      她颇有些兴奋,也很有些紧张,骑在马上,靠在汪珹怀里,距离他们未来的家越来越近,内心也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汪府门前有列队拿着花瓣烟火准备迎亲的家丁,大家本来姿势都拿好了,面上也有喜色,可见沈箴靠近,眉目却逐渐凝重起来。

      汪珹跃下白马,继而张开双臂,将沈箴扶抱下来。
      沈箴站定,看着众人,大家准备散花点烟花的姿势有些僵直地保持着,表情也是,似是要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沈箴也有些尴尬,只好机械地抬起手,摇了摇:“大家好,我是沈箴……”

      安静……
      令人无所适从的安静……

      汪珹反而笑了,他知道众人这副鬼样子的缘由,沈箴抛面骑马而来,不是普通新酿子的模样,他们这样,是怕父亲雷霆震怒。但汪珹自小与父亲的相处模式便是针锋相对,因为习惯,所以反倒不多么担忧了。
      看见汪珹笑了,沈箴也勉强笑了笑:“大家以前欢迎客人也都……都是这样吗?”
      “不是。”
      听了这句否定,沈箴的笑容无力地垮下来,萎靡不振地跟着汪珹朝庭院里走:“我就知道……我平日又没来过,长得也不是多么漂亮,大家刚见我可能不会喜……”
      “你是主人。”
      “嗯?”
      “你以后,是这里的主人。”

      汪雷今日穿得很庄重,却并不富贵,深色云锦,未做点缀,明明是极重要的场合,反倒比平日里简朴许多。他坐在院中石桌旁,等儿子携新妇回来。石桌上有一叶淡蓝琉璃盏,盏中装着他商界旧识从西海带回来的牛乳糖。他听儿子提起过,沈箴还是小女儿个性,有时候贪嘴。西海的牛乳糖她该是会喜欢。
      汪雷在等待中生了些思虑,他对沈箴这孩子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汪珹很是早慧。四海皆知右相家的公子沈砚三岁便能识万字,能读四书,可汪雷知道,真要拿这些旧事比一比,自己的儿子未必会输。
      因为汪珹的这份早慧,汪雷止水一般的心里,渐渐燃起了火。他最会看人,汪珹这一生,绝不会是岌岌无名之辈。所以他在绝望中生出了别样的期待——自己和寒桥这唯一的孩子,说不定……可以改写故事的结局。
      怀揣着这孤注一掷的期待,汪雷对年幼的汪珹十分严格。期待最盛以致疯魔时,这种严格已经近乎病态。珹儿是他的希望,唯一的希望,也是寒桥唯一的希望。

      汪珹六七岁的时候和沈箴相识,他自小性子就极沉静,不大与同龄人交流,可他和沈箴竟成了朋友。小儿女的交往原本最是无瑕,可那时候的汪雷,对沈箴是存着利用之心的。她是沈林的养女,童言无忌,口中自然会有沈府的一些消息。

      这等卑劣心思绵延了足足两三载,直到剑门巡英,青鸾决绝,沈箴却愿意站出来为汪珹求情。那一年,汪珹穿上了一袭黑衣,亦不再束发。这副丧葬扮相甫一出场,便是长达五年的父子相离。汪珹去争鸣山学艺,整整五年,不曾归家。三月一封信笺,其上只有一个“安”字,再无半句多言。
      那五年里,汪雷常常夜不能寐,他在希望与绝望交织中深受折磨,不能安寝,他望子成龙,一片苦心,竟和儿子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然而和儿子的疏远并未使他再陷绝望,之后他虽感念沈箴的赤诚,可依旧没有放弃心中那星点火光。

      他彻底放弃是在丰运十五年,一代贤妃汪晴身死冷宫,唯一的公主怜香也被幽禁在尼姑庵里隔绝红尘。
      汪雷这时候,才真正认了命。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心狠手辣,可从不知,他们竟能心狠手辣到那种程度。怜香是那个人唯一的女儿,沈砚更是沈林唯一的儿子。骨肉至亲啊,可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竟能将这两个孩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
      也是在那时,汪雷最后一次打了汪珹。他心中是有恨的,并不是自己口中宣泄的那样,恨这个儿子“无用”,而是恨自己无能,恨苍天无眼。
      汪珹彼时已经武学大成,汪雷有恃无恐,下手极重,可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以肉身凡胎相迎……
      汪雷终于还是后悔了。
      寒桥用性命告诫他,他斗不过无心之人,可他到底为了什么,要将儿子逼成那副样子。

      往事太苦,汪雷抬了抬眼,便看见嫣红的两个人影朝他走来。
      沈箴是汪珹的良药,到了如今,能治愈汪珹心疾者,自然也能治愈他这个做父亲的。

      汪雷的目光有些深切。下人们都害怕极了,等待着主公对这不知礼数的年轻夫妻的责骂。
      可两人走近,只见汪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最后竟低头无奈的笑了。
      这一笑,不只惊掉了家丁们的下巴,也让汪珹和沈颇感意外。
      见两人双眼圆睁的样子,汪雷叹了句:“你是你娘亲生的孩儿,你娘可是连天子之威都不放在眼里,为父还能指望你多守规矩。”

      一言毕,汪珹和沈箴都弯了唇角,家丁们也终于将手中的花瓣扬了起来。烟花鞭炮点燃,左丞宅院终于有了一番喜气模样。

      沈箴觉得在这样阖家欢乐的祥和气氛中,她理应表达一下她十分愿意融入这个家庭的态度,一个激动,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便跪了下来。
      身后小毛躁“哼哧哼哧”赶了过来,看见沈箴这副样子,立马高声怒吼道:“小姐!还没拜呢你就敬茶了?!”
      “刷!”沈箴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当场石化。
      对……还没有拜……也没拜天地,也没拜高堂,也没夫妻对拜……她就……敬……茶……了……
      沈箴发现周围又寂然起来,余光看到众人,又是她刚进门时的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呃……”沈箴又将茶杯放了回去,干笑解释道:“汪叔叔……我……我也是头一回成婚,没……没有什么经验……”

      “嘶……”霎时!周围的吓人倒抽一口凉气!汪叔叔的脸也耷拉下来。
      沈箴绝望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转头欲哭无泪地求助汪珹。
      汪珹刚要上前一步,却听父亲问道:“你叫我什么?”

      “啊?”沈箴一时被问蒙了,思索了一下,才有回答:“哦……父……父亲。”
      沈箴说完,内心深感颓然,今日所说的话里竟没有几句不结巴……
      “这还差不多。”汪雷满意道。
      汪雷抓了一把牛乳糖,递到沈箴面前,沈箴疑惑着颤颤巍巍接了过来。
      汪雷却语气和缓:“这是我故友从西海捎来的乳糖,本有三味,牛乳糖、羊乳糖和鹿乳糖。我尝了尝,另外两味都有些腥味儿,珹儿说过,你从小就在吃上就有些研究,想必嘴巴刁钻,这味牛乳糖应该合你心意些。”
      沈箴更懵了,怎么又说起牛乳糖的事儿了。

      看见沈箴这副不知如何动作的样子,汪雷唇角弯了弯,拿起刚才沈箴放下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敬过了。为父也没有准备什么红包,毕竟这整个宅院以后都是你和珹儿的。为父既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也不会要求你们守规矩。那些拜礼,你们喜欢便拜一拜,不喜欢,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沈箴看了汪珹一眼,想咨询一下他的意见,谁知他满脸无辜,仰望天空,一副随她去吧的样子。
      沈箴心中摇头,这世上的夫妻吵吵闹闹真的十分正常,眼前不就是一个平日里温暖纯良一做了别人丈夫就突然不干人事了的男子?
      暗地里头也摇了,骂也骂了,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想到这里,沈箴便大着胆子说了句:“父亲,箴儿不喜欢那些拜礼。咱们吃饭吧……行吗?”
      汪雷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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