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镇异录》半芒

11、第 11 章

　　西皮巷103号，是出租车司机的家。

　　这里属于宁南市的老城区，四处是老旧的巷子，斑驳的居民楼。

　　周六的清晨，老城区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并不似南都大厦那新区没有人气的样子。

　　“那边有煎饼果子，闻起来挺香的，想要吗？”

　　“我记得刚刚才吃过早饭。”

　　“可以提前吃中饭呀。”

　　“我中饭不想吃煎饼果子。”

　　“爱吃不吃。”

　　林芒不搭理他，跑到摊位前。

　　“老板，来一个果子，加里脊和香肠，多放土豆丝不要海带，不要辣椒。多给一个塑料袋。”

　　“好嘞。”

　　“老板，我听说这里有户人家，男人是开出租车的，叫王炳国。您知道吗？”

　　“王炳国？老板一手熟练的摊饼，一边在嘴里念叨，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是说老王吧，四楼那家。”

　　“对对对。他家这两天有啥情况不？”

　　“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也住这，就前边那栋楼，我在南都大厦上班，有时候赶不上地铁挺麻烦的，想约他的车，住的这么近，方便。”

　　“哦，这样啊。”

　　“丫头，那我劝你换辆车约吧，小姑娘一个人早上不安全。”

　　“大叔，他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板压低声音， “丫头，我看你一个人才给你说，这老王啊，这两天神神叨叨跟中了邪一样，前两天才有人坐了他的车死了，昨天晚上他家还被人砸了，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事，都说是鬼魂索命来了。”

　　“啊，谢谢老板。”

　　“姑娘，你记得别坐他车。”

　　“好的。”

　　林芒拿着煎饼果子，咬的欢愉， “上去看看。”

　　这是一栋上世纪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楼里的垃圾通道也才封起来。

　　暗灰色的墙壁，脱落的墙皮，走道里挂满蜘蛛网的吊顶。灰尘落在少年的黑裤子上，格外显眼，林芒顺手就抬起拍了拍。

　　小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继续走。再回头的表情里遭不住的欣喜。

　　“就这家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

　　里面有声响，但没有人开门。

　　“有人吗？是王师傅吗？我是旁边楼栋的，想约您的车，我们商量商量价格吧。”

　　“不约。”里面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你个死老头，你是想上天吗？上门的生意不做，还要不要吃饭了。让开。”

　　然后是尖锐的女声，露出门缝里一张市侩苍老的脸。

　　林芒立马换上一张笑脸，笑的万分乖巧，人畜无害。

　　林芒的脸很平淡，没有锋芒，只是如此诚心诚意假笑着的时候，看起来攻击性为0，会很像另一个人，姐姐，闺女，前女友之类，林芒自己当然知道，也不只一个人这么说过。

　　一般适合对付男性，容易卸下他们的防备心，譬如刚才那个卖饼的老板。

　　当然办公室职场不适用，毕竟那里没有男女之分。

　　当然，女人也不适用，毕竟没人喜欢看见比自己更年轻漂亮的女子。

　　所以，其实基本并没有什么卵用过。

　　面前这个四十来岁发福的女人，狐疑地扫视她问，你打算怎么约，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林芒维持着笑脸，一把把小白抓过来，怼在前边，让这张18岁的天真无邪俊朗青春的脸怼在女人面前，

　　“大姐，这是我弟弟，他跟我一块住。”

　　女人看着小白，表情变了一下，那种看见帅哥以后常有的表情，林芒对着小白好几回也出现过的那种表情。

　　所以帅哥没有年龄没有国界的分别，喜欢帅哥的人也是。

　　咔嚓一声，锁链取下，门打开了。

　　“用拖鞋吗？”

　　“不用，进来吧。”

　　小白扫视四周，屋子不大，60来平米，东西很多，堆的混乱。

　　女人站在客厅里随手收拾着物件，没有看见男人的踪影。

　　“你们打算怎么约？”

　　小白看了林芒一眼，说， “我和我姐住在这附近，周一到周五每天七点半要出发去科技园，想要长期约您的车。”

　　女人一听这话，觉得来了一笔大生意。

　　“老王，快出来，出来了。”

　　“干嘛，我就休息两天你这么折腾，不能让我休息休息，”然后骂骂咧咧从房间走出来。

　　是前天见过的司机师傅，还是那个精神气十足想要挑起话题的司机师傅。

　　他坐在沙发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

　　茶几上摆放杂乱，堆着看过的报纸，掉落的食物油渍，擦汗的毛巾。

　　“师傅，我看您抽这么多烟，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吗？”

　　小白接上。

　　“我去过很多地方，也知晓不少奇闻逸事，如果你有什么难处，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师傅回过神，看他们一眼，说， “我城北中心的房子马上要拆迁了，60平米，市价5万每平，说赔我400万，可以前的同事朋友都再那边，还是挺不舍得。”

　　“还有啊，开车不能抽烟，我都憋屈死了，这休息两天还不让抽，有没有天理了。”

　　林芒心里一阵呵呵呵呵哒，当真，是没有天理啊，气愤。

　　宁南市老城北，老宁南人，那儿的房子别看它老，破，旧，却占尽市里最好的地段，如果拆迁，一夜暴富不是梦。而这个未来的千万富豪，却忧心忡忡。

　　林芒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对面前的拆迁暴发户如何争夺自己的利益不敢兴趣，她问， “那天你送那个年轻人过去，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楼下人说你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师傅连忙否认，撇开干系。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是有姿色还是有啥，还能遇上啥不干净的东西？

　　就是些小屁孩不懂事砸了窗户。说不定还是那些地产商指使的，就是想让我们赶紧搬走，我偏不，看他们能怎么样。”

　　一包烟抽完，王炳国扯着嗓子喊“老婆子，出去帮我买包烟。”语调高扬，中气十足。明明相隔不过几米，喊出了对唱情歌的气势。

　　一边摆弄风扇的风向，“夏天，客厅呆得少，没有开空调，热吗？坐这，这对着风。

　　林芒笑着说没事，师傅，我不热。

　　“你要死啦，不干活还抽烟，你以为你有个房子很了不起哦。”

　　“好啦,我下午就去，你别吵了，还有娃娃在。”

　　“要啥样的，10块一包的行不行？

　　“行啦行啦，快去。”

　　“记得阳台上堆的纸盒下午拿出去卖了，家里没位置放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叔，你这房子在市中心，可值不少钱吧，干嘛那么辛苦还去跑车。”

　　“我们这年纪了，干了大半辈子，都习惯了不是，再说就这一间房子，我们要住，多少钱不都只是一个数字么。”

　　“师傅，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你们不是来约车吧，我这车打表算，起步价14，每公里加3块钱。到科技园30块钱。要是按工作日包月，送过去，不打表，给480元，怎么样？”

　　林芒扫视房间，没大注意。

　　师傅停顿了一下， “你们，不是要约车吧？”

　　“约，怎么不约，我真住着，也真约车，不信？我们一块去警务室问问，看我的居住证信息是不是在这。”

　　林芒回过神，乖巧的笑，运势去拉师傅的胳膊。

　　师傅急急避开，脸色变了一下。

　　“不去不去，去那地方干啥。”

　　“师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啊？”

　　林芒还是甜甜地笑，嘴角过分的上扬，藏不住眼里耐不住性子的烦躁，她嗲嗲地说， “我们，可是付了情报费的，做生意要讲诚信是不是，你也不想，我投诉你吧。投诉你故意绕路，骚扰女乘客。”

　　林芒逛了逛手里的打车□□。

　　“随便你投诉，车里都有监控。”

　　“监控？我可记得您当时拿钱的时候可把记录仪关了哦，你说，这种行为是不是很可疑。”

　　“我什么都没做，我问心无愧，不怕你诬陷。”

　　“做没做有什么重要，大家觉得你做过不就行了，不然生活有啥乐子，反正这盆脏水扣下去就挺心烦的是吧，我看大姐的脾气也很暴躁，增加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多讨厌是不是。”

　　说完，林芒凑到王炳国面前，靠的很近，直直看着他，笑得妩媚，盯得他发毛，一直眼神躲闪。

　　一旁小白冷着脸，一言不发，表情阴晴不定，拉着林芒就往外走，“打扰了。我们走了。”

　　“喂，你干嘛？还没问完呢！那家伙肯定有事情没说，你没看见他刚才眼神一直躲躲闪闪吗，喂小白！”

　　“不走你还想干嘛？你都快凑到人家身上去了。”

　　林芒气笑， “小白，你发什么神经，这地方是你要来的，是你说要找他的，是你说要问清楚的，那问清楚不就可以了嘛？你别扭什么？”

　　“反正我就不喜欢你那样。”

　　“我是做什么了吗？我是卖笑还是卖身了？你又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白的眼睛发红，低垂眼，直直地看着林芒。

　　“是，我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一个结果，所以，只要有一个结果就可以了，是吗？“

　　”小朋友，你就好好地，活在童话世界里，高贵的王子，有美丽的城堡，贴心的仆人，死忠的部下，还有美丽的公主，穿着漂亮的蓬蓬裙，等着你拿着正义之剑披荆斩棘去救她，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林芒把一包塑料袋狠狠扔在地上，那是另外一半的煎饼果子，干干净净裹在单独一个塑料袋里，又被扔在地上，沾染上水坑里的泥水。

　　小白看了眼地上那一半煎饼果子，又看了看前面女孩气冲冲地背影。

　　他追上去，从背后抱着她，锁死。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想要道歉，但，只是不想她走，只知道不想她走掉而已。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林芒生气，用力挣脱，越用力越挣不开便越生气，束缚地越紧便越发地气愤，暴躁，没了理智，失狂一样的尖叫，手口并用，在小白地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滋着血。

　　她最怕的是没有自由。

　　“用全力，看准脚踝使劲踩，一旦松手就反手肘击脑部，如果能脱身再”

　　小白地声音低低地在林芒耳朵边响起，像是指令，又像是救命稻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芒便深吸一口气快速完成了踩脚肘击的系列动作，

　　退开几步远冷冷地看着他。

　　小白捂了下脑袋，也没什么表情，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

　　“不错，下次就这样。”小白笑着瘸着脚跳过来， “林芒，你可真狠心。”

　　林芒眼眶还湿着，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见他走过来又后退两步。

　　几米远外，那个卖煎饼的大叔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们。

　　“吵啥呀，都吵吵啥呢？扔了就扔了，叔给你们再做一个？这回吃啥口味的，跟刚才那个一样行不。“

　　”不行，加辣椒，重辣特辣。“林芒恶狠狠地说。

　　大叔愣了一下，呵呵笑， “行嘞。”

　　一层辣椒油刷在大饼上，经过油温，呲呲冒着热气，混杂油泼辣子的香味。

　　电话铃响， “喂，你们今天还来吗？上午都过去了，再不来不给你留号了。”

　　林芒看了看手表， ”不去了，不好意思麻烦了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