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妙探》果小木

20、古玉迷踪（六）

　　这日晚间，宋景严用过晚饭，照例在后院转了几圈。他长期失眠，近日尤甚，每到晚上需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才会回屋睡觉。

　　在后院转完圈，宋景严回到房间，宋夫人帮他整理好衣物，为他准备好洗漱用具。

　　宋景严道：“有劳夫人。”

　　宋夫人便准备回自己房间，道：“老爷早些歇息。”

　　宋景严神经衰弱，受不了一点响动，长期与夫人分居。

　　洗漱完毕，宋景严打发走家仆，准备喝一杯药酒便上床休息。不曾想刚刚躺下便听到窗边有响动，他以为是家仆又回来了，训斥一声，那声音却为停止。

　　宋景严撑起身子看过去——

　　窗边影影绰绰，似是人影，仔细一看，不是家仆，他心里唬的发毛，那人影似曾相识，不想还罢，这么一想，蓬头乱发破衣烂衫，那不正式郑顺成吗？

　　宋景严心跳加速，后脊僵硬，手脚冰凉，他想喊人却嘴唇颤抖喊不出声音，窗边又发出响声，他心里想着“不是，绝对不是”，片刻之后终于炸着胆子又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看还罢，一看，便彻底慌了。

　　是张顺成，没错。

　　……

　　次日，琉璃厂都在传，云雅轩又出大事了，老板宋景严昨夜突发疾病暴毙。

　　一大早，小道消息就传遍了琉璃厂的街头巷尾。

　　有说宋景严因为前日火灾损失过重抑郁成疾的。

　　有说他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死相非常难看的。

　　还有说是因为惹到了什么人，被人暗地害死了。

　　魏洛听到传言赶紧跑到宋家确认，门口灯笼已经换了白色，宋景严竟是真的没了。

　　他昨儿个没有动地儿地待在宋家旁边的小胡同里，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怎么一晚上就出了这种事？

　　金久奇见魏洛耷拉着脑袋回来，知道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魏洛道：“人真没了，昨儿晚上的事，据说今天早上家里人发现的时候人早就不行了，我也是听宋家街坊四邻议论的。有人说是……说是……”

　　金久奇道：“说什么？”

　　魏洛道：“说是宋景严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吓死的，死相很难看。”

　　魏洛本就胆小，说话间已经哆哆嗦嗦。

　　金久奇道：“别没事吓唬自个儿，怎么可能，就算是吓死也是人吓死的，不可能是旁的。没想到这宋景严竟然也死了，可见他背后还有人？藏的够深的。”

　　甄家。

　　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大少爷甄子轩重新出山到珍宝斋任掌柜的，二少爷甄子墨寻找御题笔洗有功被安排到分号，三少爷甄子彧以课业过重难当大任为由，继续做个闲散人。

　　这日，甄子彧正在早读，甄子墨破天荒来了他的书房。

　　“二哥？”

　　甄子墨绝对是稀客。

　　“三弟，早读呢？”

　　“二哥，有事？”

　　甄子墨小心谨慎的样子可不多见，他煞有其事地偷偷压低声音道：“三弟，听说了吗？昨晚儿云雅轩宋掌柜出事了。”

　　甄子彧听到云雅轩，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书，道：“出了什么事？”

　　甄子墨道：“宋景严死了。”

　　“什么？”甄子彧一向冷静稳重，也被甄子墨这句话惊的喊了出来。

　　怎么可能？

　　甄子彧赶紧问：“人怎么死的？”

　　甄子墨道：“现在众口不一，说什么的都有。三弟，咱们要不要去宋家慰问一下？”

　　甄子墨已经觊觎宋景严的独女宋雪芳许久，一向吊儿郎当的人唯独对宋家的事格外上心，早起他听到消息后马上折回来找甄子彧，因为他知道甄子彧跟宋家说的上话。

　　甄子墨说完担心甄子彧不同意，还特意强调说子惠跟宋家小姐要好，宋家出了这么大事儿咱们要是装作不知道有些不妥。

　　没想到，甄子彧马上同意了：“好，我问子惠去不去，麻烦二哥跟爹也说一声。”

　　甄宋两家都在琉璃厂开铺子，宋家出了事甄家理应致哀上礼，近些年来甄启荣以身体不适为由基本足不出户，甄子彧和甄子墨到宋家也就代表了甄家。

　　甄子惠听到消息之后也很担心宋雪芳，当下就与两位哥哥共同往宋家赶去。

　　宋家已经开始着手操办丧事。

　　宋家不像甄家那般家底殷实，在琉璃厂也算不上大店铺，加之前日店铺着火损失不小，宋雪芳一个独女很难撑起门庭，出了事情之后家中竟是显得有些冷清。

　　甄氏兄弟登门宋家人十分感激，两兄弟带着甄子惠致哀行礼，礼毕甄子惠拉着宋雪芳不停安慰，甄子墨也在一旁帮腔慰问。

　　甄子彧问宋雪芳宋景严是怎么去世的，昨天见面还好好的，事发太过突然。

　　宋雪芳提起父亲的过事又一次失声痛哭，失去亲人的她宣泄完情绪也渴望向人倾诉。因为店铺失火的事故，宋景严前天晚上整夜未眠，本来年岁就大身体多有旧疾，加上连日连夜劳累，本想喝点酒早些休息，没想到晚上却出了意外。

　　据宋雪芳说宋景严应该是在卧榻之上发病的，去世的时候非常痛苦，从卧榻之上爬到了门口，但是宋景严因为失眠等原因常年与夫人分居，病发之时又是深夜，家中仆人也都睡了，没有人及时赶到救人，就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宋雪芳想到父亲去世的情景，说罢又是一阵痛哭。

　　等到宋雪芳情绪稳定一些，甄子彧道：“既然宋掌柜身体不适，为何还要饮酒？”

　　宋雪芳道：“父亲经常失眠，近期尤甚，前些日说是旧友送他了一瓶药酒，治疗失眠十分有效，所以父亲经常入睡之前喝上几杯。”

　　甄子彧道：“什么酒？能看看吗？”

　　甄子墨拉他，道：“子彧，你看那东西干嘛？”

　　宋雪芳道：“无妨，子彧哥我带你们去后院。”

　　几人来到宋景严的住处，果然看到屋内桌上放着一瓶酒。

　　宋雪芳道：“子彧哥你看，就是这个酒，我爹出事后从后院拿了过来。”

　　甄子彧打开酒瓶盖子，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芳香直冲鼻孔，他滴了一滴在手指上略带苦味。

　　宋雪芳道：“子彧哥，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甄子彧道：“不好说，这个味道不像是普通的药酒。”他把酒瓶递给甄子墨，“二哥，你闻闻。”

　　甄子墨凑近，马上皱起眉头，道：“你爹喝这东西多久了？”

　　宋雪芳道：“有十几天了。”

　　甄子墨道：“要是这酒有问题，早就出事儿了，不会等到现在吧。”

　　甄子彧点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不过，这酒既然来路不明，还是探个究竟为好，我有一个洋人朋友可以做化验，不防拿去让他验一验。”

　　甄子墨道：“你还有洋人朋友？”

　　甄子彧不语。

　　宋雪芳是女校学生，听说过化学检验，对甄子彧道：“也好，这样一来我和娘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从宋景严的住处出来，甄子彧留下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方才跟着宋雪芳等人回到前厅，再次向宋夫人行礼道别。

　　甄子墨道：“子彧，你与子惠直接回去吧，我去分号。”

　　甄子墨近些天非常上进，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店里，反正他是整日都不着家，至少样子做的还是挺足的。

　　甄子彧道：“好。”

　　与甄子惠回家之后，甄子彧在书房转了一圈，很快就换上衣服奔九奇神探，照例，还是走后门。

　　“九哥。”金久奇正在跟魏洛说，甄子彧应该快到了，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金久奇道：“我们这正说你呢你就到了，你去宋家了？”

　　甄子彧点头，道：“去了，刚从宋家回来。”

　　金久奇拄着下巴看他，表情极其耐人寻味。

　　甄子彧被他看得发毛，道：“九哥，我脸上有东西？”

　　金久奇道：“没有。子彧，我发现你现在有些上瘾了~啊，你是不是觉得跟我们探案比你那些古书旧籍有意思的多？”

　　甄子彧愣了一愣，他自己来去匆匆，并未察觉有何变化，被金久奇这么一问，他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行为，似乎是有些出格。

　　不过，那不能算是上瘾吧？甄子彧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甄子彧道：“起初，我只是想做些事情，替大哥……还债，后来不知怎的就一发不可收拾。”

　　金久奇道：“起初，我也只是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后来也不知怎的就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又连连摇头。

　　金久奇道：“也罢，官途不通，商途不擅，咱们就随性而为吧。那，子彧去宋家有什么发现没有？”

　　甄子彧道：“九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甄子彧从怀里掏出药酒，他回家之后特意做了处理，把从宋家拿来的药酒放进一个极小的瓶子中。

　　甄子彧把从宋家带来的一小瓶酒递给金久奇，金久奇揭开瓶盖闻了闻，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甄子彧不喝酒，也不懂酒，他只是单纯直觉这酒不同寻常，可能是一个线索，以防万一就拿了。

　　甄子彧道：“宋景严最近几天都在喝这个。”

　　金久奇道：“怪不得。”

　　甄子彧道：“这酒真有问题？”

　　金久奇道：“我现在还不敢肯定，但闻上去感觉像是苦艾酒。”

　　甄子彧没听说过苦艾酒，“苦艾酒是什么酒？”

　　金久奇道：“苦艾酒前些年在法国很流行，这种酒表面上会刺激食欲，实际上长期饮用极易致幻，也就是说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也容易成瘾。”

　　甄子彧道：“这洋人的东西又害人？”

　　金久奇道：“这东西在国内极少看到，宋景严从哪里得来的？”

　　甄子彧道：“说是朋友送的，具体什么朋友宋雪芳也不知道。”

　　金久奇道：“这个‘朋友’，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此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送东西给宋景严，顺藤摸瓜一定会有发现。”

　　甄子彧道：“听九哥这么说，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