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妙探》果小木

16、古玉迷踪（二）

　　三人到书房门口。

　　屋内没有请人进。

　　门外没有人要进。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了足足半个时辰。

　　门外小厮急得满头冒汗，一个劲儿给魏洛使眼色，他知道魏洛跟九爷亲近，他说话九爷兴许能听。

　　魏洛实在无可奈何，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偷偷蹭到正门口，硬着头皮“噗通”跪地，提声道：“奴才魏洛~给王爷请安。”

　　金久奇正斜靠在门外耷拉着脑袋望闲，听到魏洛这一声动静，下意识上去就是一脚，他已经许多年没真的踹魏洛了，这一脚踹的可不轻，甄子彧反应过来想去阻拦为时已晚，魏洛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眼泪直打转转，却也是一声没敢吭。

　　金久奇踹完人半点儿不心疼，咬牙道：“没长进的东西，这些天白教你了。”

　　守门小厮赶紧小碎步进屋，不多时又出来对三人道：“请九爷进。”

　　金久奇对魏洛，道：“你带子彧先去喝茶。”

　　魏洛抿着嘴不吭声，甄子彧见状，道：“我们在这儿等你，去吧。”

　　他料想，这府里怕是没有他们喝茶的地儿。

　　金久奇道：“我去去便回，最多半盏茶工夫。”

　　“回来了？”四王爷在写一幅字，他现在自起名号“金曜文”。

　　“回来了。”金久奇也不行礼，也不多话。

　　“有事？”四王爷也不怪罪，也不恼怒。

　　“有事。”

　　“何事？”

　　“张顺成之事。”

　　“与金府无关。”

　　“张顺成是何人？”

　　“倒斗之人。”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倒斗之人都能攀上金府，实属少见。”

　　“多谢‘金九爷’谬赞。”

　　“……”

　　金久奇本来底气十足，被他这么云淡风轻一句话，扰得心起波澜。以前见面此人可没这般好说话，端端正正往前一坐，不是训话就是立威，从来没有半点和颜悦色，更别说什么玩笑打趣。

　　这是，转性了？还是，暗讽我？

　　他思量之间，四王爷吩咐道：“请门外那位到偏厅喝茶。”

　　仆人应一声退出去安排，金久奇终于放下心来。

　　金久奇又道：“为何找我？”

　　“只是推荐。”

　　“那物件……您见过？”金久奇掂量了许久措辞，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

　　“过了一眼。”

　　“为何没留？”

　　“报价太高。”

　　“可是殷商古玉？”

　　“是。”

　　金久奇知道他素来喜欢古董文玩，也时常与一些古董文玩商人交易，但这“报价太高”的说辞倒是头次听说，看来这府里确实大不若以前了。

　　“坐。”四王爷放下手中之笔，这才抬起头打量金久奇。

　　长高了，长壮了，比五年前更加英挺俊朗，有他母亲俊秀的影子，也有自己刚硬的棱角，正如他五年前所料，若能命大回来，定能光彩耀人。

　　金久奇与他所有儿子都不同，他身上那种不逢迎的劲头，可是真真遗传了顾家的硬骨头。

　　金久奇也不客气，让坐便坐，四王爷让他讲欧洲局势，他便讲。

　　原说半盏茶，一坐到天黑。

　　眼见天黑，人未留饭，也不啰嗦，告辞便走。

　　一路上，金久奇不停向甄子彧道歉，他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让人家干坐着等了大半天，甄子彧但笑不语，他唠叨个没完，甄子彧只好道：“无妨。”

　　甄子彧看得出来金久奇出来之后心情不错，应该是与那位聊得还算投机，看来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也是，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冒着风险保住他，又费尽心机送他去西洋吧。

　　魏洛见状也跟着开心，那一脚总算是没白挨。

　　走到琉璃厂附近，魏洛抬头，惊呼：“九爷，您看？”

　　火光冲天，人声杂乱。

　　金久奇道：“不好，悦福客栈的方向。”

　　甄子彧道：“走，过去看看。”

　　金久奇看他，人已经抢先一步着火的方向疾行而去，金久奇扇子一拍，“嘿，反应挺快。”

　　三人来到着火之地，浓烟夹杂着噼里啪啦木头烧着的火星子四散而来，悦福客栈租客大多已经四散逃出，当下火势太猛已经蔓延至隔壁云雅轩。

　　火势惊动了巡警，琉璃厂这种地方一旦着火容易牵连左右，甚至整条街都有危险，巡警急忙召集救火。

　　金久奇赶紧趴着人堆找人，他没有看见张顺成，又见那火势是从二楼蔓延出来，怕是人已经出了意外。

　　“九哥，你做什么？”甄子彧见金久奇要往里冲，一把拽住了人。

　　“进去看看。”

　　“不行，干木浓烟，太危险了。”

　　“张顺成不在。”

　　“那也不行。”

　　“魏洛，跟子彧待着。”金久奇抽出甄子彧的手帕蘸了水蒙住口鼻，顺了一桶水径直冲了进去。临进去还不忘交待魏洛一声，让他拽住甄子彧。

　　眼见云雅轩二楼藏书阁已经着火，掌柜的宋景严呼声抢地大喊：“赶紧救火，赶紧救火。”无奈二楼藏书阁内放的多是古书字画，一旦引燃瞬间火光一片，哪里还有得救，待到火势控制，大多已经焚烧殆尽。

　　金久奇冲进悦福客栈之时，悦福客栈的火势已经渐去，但水浇木质门窗顶梁反倒加重了浓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气来。

　　幸好他准备了甄子彧的手帕，能够稍作缓解，进到里面找了条未燃的手巾，浇上水重新捂住口鼻，透过滚滚浓烟，果然看到张顺成已经倒地。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屋内环境，记下张顺成倒地位置和姿势，把手巾蒙系到头上，背起人便走。人已上身，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四肢僵硬，毫无反应，已经气绝多时。

　　甄子彧担心金久奇，又怕进去给他添乱，正一个劲儿的转摸摸，这时候魏洛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听到的人都朝着悦福客栈门口望过去，只见金久奇背着一个人，连拉带拽三步两呛，总算是安全出来了。

　　甄子彧和魏洛围过来，看着放在地上的张顺成，问道：“怎么样？”

　　金久奇摇摇头。

　　旁边云雅轩的宋景严正哭天抢地，哀嚎不止。悦福客栈的掌柜比他强不了多少，两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

　　火势熄灭，夜已渐深。

　　人们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金久奇背出的张顺成身上。

　　巡警正要上前询问，悦福客栈的掌柜连忙喊道：“哎呀，这位客人伤势严重，赶紧请大夫……不，送医院，赶紧送医院。”说罢把巡警警长拽到一旁，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那警长也道：“赶紧送医院。”

　　金久奇了然，掌柜怕是人死在店里，传出去坏了店里的风水，眼见店面损失严重，修缮就得大笔资金，若再传出去死人，这百年老店怕是要彻底关门了。

　　那警长常年混迹这一片，与掌柜定是十分熟识，收点小钱卖个面子先把人送到医院再说，总比晾在大街上直接宣布人死在了店里强。

　　金久奇等人主动帮忙，跟着悦福客栈的掌柜，还有两个巡警，一起把人送到了附近的西医院，大晚上送个死人进去，把值班医生唬得够呛。

　　巡警对客栈掌柜道：“人已经死了，您恐怕是的跟我们走一趟了？”

　　掌柜经过一通折腾，也已经站也站不来，只剩下唉声叹气。

　　金久奇见状，说道：“既然人都已经送到了医院，不如就近请医生做个尸检，医院出个证明，警署做个记录，低调处理便罢，倘若哪天家人找上门，掌柜的也有个交待。”

　　巡警看他，道：“你是谁？”

　　金久奇道：“帮忙的。”

　　巡警急了，道：“帮忙的捣什么乱？”

　　掌柜一听金久奇所言在理，便把两个巡警拉倒一旁，跟他们商量，道：“劳烦二位给出个证明，此人送到医院后身亡，否则若是家人找上门，我们八张嘴也说不清楚，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掌柜的钱财银元自是少不了打点，巡警最后终于同意了。医院那边有警署指派，也收了掌柜的不少费用，按照要求进行了尸检。

　　甄子彧小声问金久奇，道：“九哥是怀疑？”

　　金久奇点头，道：“虽未来得及仔细查看，但死者挣扎痕迹过于明显，不像是呛了浓烟窒息身亡，况且……只不过是二楼。”

　　张顺成是个倒斗的，常年往返洛阳和北平，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完全有机会从二楼跳下来。

　　稳妥起见，还是得做个尸检才能印证猜测。

　　两人说着话，金久奇突然道：“诶呦，我头疼恶心。”

　　甄子彧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被呛得？魏洛，赶紧去叫一声过来瞧瞧。”

　　悦福客栈掌柜的又是重重叹了口气，他刚想把金久奇这仨人支走，省得一会儿尸检完了他们出去传话，没想到又倒下一个。

　　甄子彧和魏洛手忙脚乱把金久奇架到一间病房，晚上值班的就一个医生，正在给张顺成做尸检，护士给金久奇倒了点儿水，让他等着。

　　护士一走，金久奇对魏洛，道：“去瞧瞧尸检结果出来了没有。”

　　魏洛道：“九爷，您好了？”

　　甄子彧道：“他本来就没事儿。”

　　幸亏金久奇刚才反应快，要不然就被赶出去了。

　　魏洛恍然大悟。

　　金久奇道：“知道怎么说吗？别露馅。”

　　魏洛想了想，道：“就说您难受的紧，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金久奇道：“去吧。”

　　魏洛一会儿跑去催医生一趟，终于，瞄见了医生的身影，他偷偷听了一耳朵，医生正在跟掌柜的交待：“人绝对不是浓烟窒息而死，是被人谋杀的。”

　　掌柜的登时就急眼了，大声道：“怎么可能？”说完似是怕人听到，赶紧闭了嘴。

　　魏洛赶紧折回去，对金久奇说了结果，忙道：“九哥，咱们快跑吧。”

　　金久奇顺势躺下，道：“跑什么呀？去，把医生叫来，我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