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和天煞孤星谈恋爱》何棋

7、第七章

　　林缘在椅子上挪了好几下，这才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陆满川，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至于匆匆忙忙的回去吧。”陆满川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小孩子一个，想那么多干什么，小心头发掉光，不用上山也能出家当尼姑。”

　　果不其然。
　　陆满川还是那个喜欢恐吓她的陆满川，并不会因为多担个天煞孤星的名头就变成其他的模样。

　　林缘觉得自己方才完全是瞎操心，于是大咧咧的靠着椅背，悠哉的嗑着银宝送来的瓜子，那小模样看着比茶楼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惬意悠闲。

　　“天煞孤星是什么？那就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但凡与他交好，下场定然凄惨，不得好死。”佟生坐在台上，口中话语不停，“当年，陆大人听闻刚出生的孩子是这般命格，当即表示要将这孩子交给国师，从此以后，是生是死，都跟陆家无关。”

　　“但是国师却表示，既然这孩子是在陆家出生，那今生便是陆家的人，不管他以后走到哪里，他的所作所为都将影响着陆家。”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关在府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让其终生都不得踏出陆府半步。”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明月茶楼的瓜子又香又脆，林缘没忍住，虽然两只耳朵依旧高高竖起，听着佟老头的声音，但是整颗心却扑到了那碟瓜子上。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短短的八个字，却是他在陆府十二年的真实人生。

　　陆满川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他转过头，看着跟只活泼好动的鸟儿似的嗑着瓜子的林缘，“有那么好吃？”

　　手上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大把，林缘万分推荐道：“尝尝，真的超级好吃，不是好吃的好吃，而是很有意思的好吃。”

　　陆满川没吃过醉鸭，没骑过骆驼，也没嗑过瓜子，任何旁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充满了新鲜神秘的色彩。

　　他学着林缘的动作，牙齿小心的嗑开一磕瓜子，舌尖勾着，将里头的瓜子肉卷出来。

　　没什么味道。

　　“好吃。”他是笑着说这话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层层的欢愉，好似吃的不是寻常普通的瓜子，而是什么难寻的美味珍馐。

　　送茶过来的银宝看的一愣一愣的，心下不由惊叹，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银宝。”林缘朝他招招手，左右看了好几眼，这才压低声音，“银宝，佟老头今天讲的什么？他不要命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当官的家事。”

　　银宝也很纳闷，他刚刚还在跟金宝嘀咕，也不知道老板今日发什么疯，说的内容他们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哇。

　　这不，金宝还混在前头，见缝插针的朝老板使眼色，想要他停下来呢。

　　“林姑娘，你说万一老板被官府的人抓了，这明月茶楼开不下去了，咱们哥儿几个的活路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银宝一脸的愁容，连带着泡出来的茶都要苦上三分。

　　“既然佟老头要被抓了，那这个瓜子再给我上三碟，省得到时候茶楼被抄了，还不知道便宜给了谁。”林缘像是丝毫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笑嘻嘻的夸赞道，“王大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全京城就属她炒的瓜子最好吃。”

　　银宝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连茶壶都忘了放下，“我的姑奶奶欸，我们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儿嗑瓜子，还要三碟！”

　　林缘嘿嘿一笑，“我这是相信佟老头，要真没什么把握，他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讲吗？”她摆摆手，“放心啦，我用我的这条命发誓，肯定没事的。”

　　银宝愤愤转身，嘀咕着，谁要你这条命啊。

　　林缘也不管台上讲的怎么样，反正负责把自己和陆满川喂饱后，就和他一块离开了。

　　佟生口中声音不停，眼睛却望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们打算回陆府了。
　　在外面浪了足足一个晚上，吃饱喝足后，也该回去睡觉了。

　　西街上的人依旧很多，来来往往，还有人扛着木头桩子卖糖葫芦。林缘买了一串，舔着外头的糖衣，觉得今晚过得还算不错。

　　这串糖葫芦，她今日吃两个，剩下三个，正好可以留到明日吃。

　　“陆满川，你真的是天煞孤星？”因为咬着糖葫芦，她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裹着糖衣的山楂球咬起来嘎吱脆，带着丝丝的甜味儿。

　　她像是在聊一件捉猫逗狗的小事：“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呀，万一在你身边待久了，我真死了怎么办。”

　　“刚刚佟老头说，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但凡与他交好，下场定然凄惨，不得好死。你说这颗星怎么就这么奇怪，专克别人，不克自己，难不成它还能自己做选择？”林缘念念叨叨的，糖葫芦也堵不住她的嘴，“要是我真被你克死的话，每年的清明你一定要给我烧纸，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仅烧纸，还有烧鸡烧鸭烧鹅，衣裳鞋子也多给我烧几套，市面上好看的话本子你也要给我烧，越多越好。”

　　林缘越说越激动，头上的毛都立起来好几根，那模样，恨不得当场就被他给克了，然后阳钱养阴鬼。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摊上个被他克死的名头，就能在阴间享清福了。

　　陆满川还是头一回见人恨不得立刻去死的，“那你还是好好活着吧，省得我除了要背上天煞孤星这个名头外，还要辛苦劳作养活你这个小鬼。”

　　没意思。
　　林缘撇撇嘴，突然觉得糖葫芦也没那么甜了。

　　“陆满川。”小姑娘突然变得正经严肃起来，字字句句都是嘱咐，“等到我死的时候，我会把我攒的钱都给你。”

　　攒的钱都给他？
　　小财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所以你要长命百岁，帮我好好保管，等我转世投胎了，你一定要快点找到我，然后把这笔钱还给我。”

　　呵呵。
　　原本升起的那么一点儿感动瞬间消失，陆满川看也不看她，大跨步的朝前头走去。

　　“欸，你等等我！”

　　——

　　陆府中人早就歇下了，只有守卫还在巡逻。

　　他们两人从先前的狗洞里钻回去，院子里黑黢黢的一片，和外头热闹的西街有着天壤之别。

　　陆满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惫懒的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林缘倒是不怎么困，把这个狗洞重新掩盖好，确定任何人也发现不了后，她才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新冒出的草尖儿。

　　星月皎洁，即便房内没有点蜡烛，依旧能借着月光星光，看清这一片不大的地方。

　　她欣赏了会儿小草顽强的生命后，困意才逐渐袭来。

　　第二日。
　　窗外鸟啼声不绝。

　　陆满川做了个梦。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梦中，他站在城门口，身前是洋洋的川河，身后是威武冰冷的城楼。他好像在同一人讲话，那人在笑，他也在笑。

　　他还没有见过那般模样的自己，仿佛是某个温和柔软的人披上了一张名为陆满川的面庞，叫人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他自己。

　　果然是在梦里。

　　“啊啊啊啊我的冰糖葫芦，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满川翻身，随手捡起身边的物件扔出去。他的准头很高，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荷包万分熟练的从窗户飞出去，像是长了双眼睛似的落到了林缘的头上。

　　“陆满川！”门被人踹开，气势汹汹的身影从外头闯进来，一把扑到他跟前，拽着他的两只耳朵就想要把人从床上拖起来，“日头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刚刚是不是你随便乱扔东西，还故意扔到我的头上！”

　　陆满川背对着她，整张脸埋在被子里不听，即便两只耳朵都在敌方手中也纹丝不动。

　　片刻后，他朝后伸出一只手，“给我。”

　　“什么？”
　　林缘当即放开他的耳朵，后跳一步。

　　他翻个身，面对着她，眼睛还在梦里睁不开，左手倒是方向感极强的对着她的位置，“我的荷包。”

　　“什么荷包？”林缘那是打死也不会承认，“你睡觉睡糊涂了吧，什么荷包，我没看见荷包啊，像你我这么两袖空空的人有必要用荷包吗？”

　　她怀里揣的是什么？
　　是荷包吗？不，是她应得的赔偿，是老天爷的光荣赏赐！

　　为了留下老天爷赏赐的几个铜板，林缘乖巧的闭上嘴，乖巧的出了屋子，乖巧的替里面睡觉的人关上门。

　　土罐里添了五个铜板，叮呤哐啷的声音真好听。

　　林缘满脸喜色的把土罐重新藏回去，提着水桶再次经过这间屋子，目光再次落在这大开的窗户上，心里头盘算着要不自己再嚎两声，透过门墙窗户，说不定老天爷还能再赏一回。

　　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她扭过头，猛然间跟外头的人对上眼。

　　管家面色恭敬，声音响亮：“三少爷，家主有请。”